《醉玲珑(三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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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三卷/完结)-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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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呵呵一笑:“他胸中那股气憋到这份上,届时定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我自有重用他之处。”

卿尘这边将墨渍微干的一张纸递来,一边调侃十一:“可怜柴项不知道有大功在前等着,还得再苦闷几日。”

夜天凌一眼扫过,道:“便是这个意思。”

是拟了给左原孙的书信,卿尘见无异议,再提笔写了几个字,取出一枚小印蘸了朱红印泥清晰的压在下方。

十一看她纤细的手指收笔执印,觉得整个军营里肃杀的铁血气氛都在她举手投足中慢慢沉缓着,稳而不戾,静而不躁,本来因战事而飞浮的心就这么沉定下来,恢复了清宁。他静了会儿,不禁叹说:“改日我也娶个这样的王妃,才不输给四哥。”

卿尘微笑,白玉般的脸上若隐若现安静的温柔,夜天凌抬眼看十一:“天都还有人等着你大婚呢。”

十一愕然失色,卿尘不仅莞尔,极狭促的笑着,十一狠狠瞪她一眼,郁闷。

出了十一的营帐,有军将前来禀报事务,夜天凌便站在营前略做交待。卿尘静静立在他身旁,握着那绿幽灵串珠举目望向已然灰沉的天际。

落日低远,在幽州军营起伏的原野间暗入西山,傍晚的长空下大地模糊了轮廓,一种昏黄的空旷弥漫其间,显出遥远的苍凉。

北风萧索,她的目光追随着长野落日微微有些恍惚,收回来落在手中的串珠之上,她一颗颗拈着那冰凉的珠子,若有所思。突然手边一紧,袖袍下夜天凌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加大了力道,叫她觉得微微有些疼,却拉回了游离的心神。

抬眼看去,夜天凌依然在和副将说着什么,神情清淡目不斜视,唇角微微抿成一道薄锐的线条,暮色下看起来却异常鲜明。他似乎有意用这种方式打断她独自思想的空间,提醒她或者亦有些强迫的意味,要她将心思收拢至他处。

一丝浅笑不期然覆过容颜,卿尘便将目光流连在他的侧脸,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眼底轻微的一动,事情也差不多交待清楚,副将行礼退了下去。

夜天凌转身,握着卿尘的手放开,却揽上她的腰间,目光审视她的眉眼慢慢落到了她手中的串珠上,停住。

营帐四周已燃起了篝火,水晶的通透在火的妖冶里闪过光泽,映在夜天凌深寂的眼中,他似乎看了那串珠很久,才伸手从她指间挑起,淡淡道:“你还是想要这些玲珑串珠?”

冷风吹起发丝,卿尘的笑在火光下微微有些魅惑:“很漂亮,不是吗,你刚刚也这样说。”

夜天凌抬头望向已经黑下来的夜幕,深眸入夜无垠,再没有说话,只是挽她往他们休息的营帐走去。

进了营帐夜天凌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直到卿尘忍不住问他:“四哥,你不喜欢?”

夜天凌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你想回去?”

卿尘眉梢往鬓角轻轻掠去,一双凤目便挑了起来:“如果……你欺负了我,我便回去。”

夜天凌眉目间不动的清冷,却望穿她的眼睛透入她心间,慢慢说道:“那么这些东西你永远也不会用到。”

“谁知道呢?”卿尘神情带笑:“听说男人都不可靠,誓言更不可靠。”

夜天凌终于紧起了剑眉,沉声道:“我不会给你机会。”

隐含着温柔的话被他用如此霸道的语气说出来,卿尘眉眼一带流出妩媚的笑,她轻轻靠上他的臂弯,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终于笑的肩头轻颤。

不意长风送雪飘

一夜北风轻,小雪点点飘了半宿,细盐般洒落冬草荒原,不经意便给严寒下的萧索添了几分别样的晶莹。

翌日,天空意犹未尽地低云暗压,冷风扬扬洒洒卷起夜间积下的薄雪,偶尔一紧,打在衣袍上似是能听到细微的破碎声。

十一立在右军营帐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因臂上有伤,他并未穿战甲,只着了件玄色紧身窄袖武士服,腰间紫鞘长剑嵌了冰雪的寒凉安静地置于一侧,远远看去,人便像一把明锐的剑,英挺而犀利。

三军左都运使许封押送的粮草辎重卯时便已抵达,正源源不绝地送入大营,车马长行肃然有序。

行军打仗粮草向来是重中之重,身为主帅自然不能忽视,必要亲自到场加以巡查。然而如同既往,十一脸上很少见所谓主帅应有的凝重,调兵遣将、军马筹略都在那轻松的笑意间,不经意却无处不在,明朗中长驱直入。

此时他也只闲立在一旁,目光穿过营中猎猎招展的军旗落在极远的云层之端,与其说他在思量什么,不如说他在欣赏平野落雪的冬景。北方入冬日益寒冷,呼吸之间,眼前凝出一片白白的雾色。

冰冷的空气使人头脑越发清醒,他扬唇一笑,这场战事顺利地在眼前扩展,得心应手。他毫不怀疑最终的结果,并享受着走向这结果的过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的眼睛似是看透到离此不过几十里的敌方军营,少年豪情让他俊朗中时时带着意气风发的神情。

不过须臾,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起初并未在意,但来人一直走至他的近旁,他心底微动,突然回身看去,倒将那人吓了一跳。

卿尘臂上搭着件貂氅站在他身后,微微吸气后,毫不客气地抱怨:“吓死人了!”

十一顿时哭笑不得,但看着她显然不打算讲道理,只好说道:“这么说是我该道歉?”

“那是。”卿尘说道,将貂氅递给他:“到处都找不到你,你不在营帐歇息怎么自己站在这儿?”

十一顺手接过她递来的貂氅,却没有披上,目光往她眼底一落,将手一伸:“还我。”

“什么?”卿尘不解相问,但她心思灵细,随即便领悟了他的意思,将手腕上的串珠在他眼前一晃,立刻躲到身后:“送了人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十一剑眉一拧:“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能给你。”

卿尘调侃道:“堂堂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十一看着身前白衣翩然的女子,薄薄的雪色深处莽原连天,风过雪动,忽而竟有种遥远的感觉,想起夜天凌所说的离奇之事,眸色深了几分:“平白给四哥添堵,快些还我。”

“是吗?”卿尘漫不在乎地看他,手在身后把玩那串珠。

“你说呢?”十一瞪她一眼,却在看到她眼底一掠而过那灵黠笑意时,终于耐不住笑了。

清扬的笑声在破开寒冬初雪轻轻荡在俩人之间,卿尘觉得大概只有在十一面前的时候她才会这样的笑,一时间极为开心。却突然见十一看往她身后,眼底笑意一凝,上扬的唇角骤然停住,随之而来的是明显的诧异。

她顺着十一的眼光回头看去,十一出声喝道:“郑召!带你身边的人过来!”他声音极为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满。卿尘甚是困惑,她很少听到十一这样呵斥帐下将士。

不远处刚刚经过的两人闻言停住,其中一个身着参将服色的军士抬头往这边看来,面露犹豫之色,但却不敢违抗命令,立刻来到近前。

“末将参见殿下!”两名将士一前一后行礼。

十一并未命郑召起身,目光落在后面那名士兵身上,声音微冷:“你抬起头来。”

那士兵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颤,反而下意识的将头更低。

卿尘心间顿时浮起疑惑,凝神打量那士兵。因深深地低着头,军服铠甲将那人的模样遮去大半,看不确切,卿尘的眼光掠过那人的双手时突然停住,长眉淡淡一拢,眸底微波。

那是一双小巧的手,指甲修长而有光泽,肌肤细嫩柔滑,交叠在黑色的军甲上显得异常白皙,像是陈列着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此时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军服的皮革,因用力隐隐透出玫瑰样的血色。

“抬起头来!”十一加重了语气,在他认真起来的时候,那种天生的贵气与威严便叫人无法抗拒。

那士兵迟疑片刻,终于慢慢地抬头。

卿尘看清那张过于清秀的脸,心底着实一惊。这人既不陌生也算不上熟悉,正是殷家嫡女,湛王的表妹,十一内定的王妃殷采倩。

十一面色一沉,剑眉飞扬,喝问郑召:“这是怎么回事儿?”

郑召慌忙俯身谢罪:“殿下恕罪,这……这……”

他不知该如何措词的解释被殷采倩打断:“是我逼他帮我隐瞒的,与他无关。”

十一猛地扫视她:“军营重地,岂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

殷采倩却也将柳眉一剔:“本来没想来西路军营,我是要去找湛哥哥!”

“七哥中军难道不是军营?”十一冷声道:“郑召,你竟敢任女子扮作士兵私自滞留军中,该当何罪!”

这郑召亦是天都贵胄之子,平日里常与殷采倩等仕族女子相邀游猎,自来便相熟。殷家因急于笼络苏氏阀门,一心欲使长女联姻。殷采倩对此事坚决不从,尽日和父亲争闹,知道终有一日违拗不过,竟索性来了个一走了之。她溜出天都后本想去湛王军中,天高地远也不会被父亲发现,谁知阴错阳差混入了西路的粮草大军。郑召发现她后原本也想即刻送她回天都,但经不过她软硬兼施的请求,竟帮她一路蒙混至此。

郑召知道此事再也隐瞒不下去:“末将知罪,请殿下责罚。”

“杖责三十军棍,就地执行!”十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冷的声音,仿佛将这严寒风雪深冻,没有丝毫温度。

夜天凌带着数名将士不知何时到来,郑召暗自叫苦,此事在澈王手里或还有商量的余地,但以凌王治军的手段,今日算是撞上了刀锋。

卿尘看了夜天凌一眼,并未作声,十一面色未霁,犹带怒色。

玄甲军侍卫一声应命,就地行刑。

殷采倩看到夜天凌,本来心中泛起一阵惊喜,此时却大惊失色。战甲摩擦的声音伴着军棍闷响将她自一瞬间的冰封中惊醒,刑杖已动。

“住手!”她往前一拦,挡在郑召身旁:“此事不能怪他!”

刑杖在离她身子半寸处生生收势,玄甲侍卫目视夜天凌,等待他的指示。

夜天凌面无表情,那道娇俏的身影撞入眼帘,未在他眸底的深冷中掀起丝毫波动。他将战袍一扬,一声命令即将出口,三军左都运使许封匆匆赶来,至前行下军礼:“末将参见两位殿下!”

夜天凌道:“你可知发生何事?”

许封往殷采倩处一瞥,眉头紧皱:“末将刚刚得知。”

“该当如何?”

“末将自当受罚。”

“为何领罚?”

“驭下不严,部属触犯军法,将领当负其责。”

“好,本王着你同领三十军棍,可有怨言?”

“并无怨言。”说话间许封扶右膝叩首,自己将铠甲解下,露出脊背坦然准备受刑。

夜天凌始终不曾看殷采倩一眼,冷冷说道:“继续。”

“慢着!”殷采倩以手撑住军棍,倔强地道:“要打连我一起打!”

夜天凌漠然道:“你以为本王不能吗?”

天空阴云欲坠,浓重的灰暗压向大地,凛冽长风吹起细微的冰粒,刮得人肌肤生疼,眼见一场大雪将至。

夜天凌玄色披风迎风飘扬,在殷采倩面前一闪而过。她曾在梦中无数次细细描摹的清淡的身影在战袍下透出沉冷与威严,整个人冽如冰峰,而记忆中那种如影随形,令人心疼的孤寂此时被不怒而威的峻肃所取代,和想像中的他全然不同。

殷采倩来不及细想,坚持护在郑召身前:“凭什么这么重地责罚他?”

“军中私留女子,依律责三十军棍,除三月俸饷。”夜天凌给她明白。

“那他便是因我而受罚,我不能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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