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家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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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家弃女-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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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一座座无主的坟头,夜风吹动草叶拂过她裙摆,原本是阴森可怖的景象,此时的孟洛却是没有惧怕,镇定自若地顺着小路走下去,已经死过一回的人,又怎么会惧怕那些虚无的鬼神,若真要怕,还是人心最可怕吧。

    只是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孟洛就已经没了气力,她往日都是娇养在深闺的女娘,哪里走过这许多路,脚上穿着的又是华丽贵重的丝履,好看却不能远行。

    孟洛只得在道旁的寻一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四下漆黑一片万籁俱静,只有远远处的建康隐隐有灯火,只是要走到那边,怕是要费上好些时辰,而她这身子怕是不能这般辛苦赶路。

    望望天色,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可是一旦天亮后怕是就危险了,方才那两个要把她埋了的人虽说被吓跑了,可是一旦让韩氏知道了,只怕还会使了人来查看,那时候就难逃毒手了,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强打起精神,孟洛咬牙一瘸一拐地向着灯火隐隐处走去,一路上她还不忘用灰泥抹在脸上,这样的容貌又是孤身一人的女子,若是遇上什么歹人怕是要被祸害了。

    夜色里,孟洛强撑着走了许久,终于在官道旁发现一处小小的院落,附近似乎有一处小村落,离建康城也不远了,眼看过不了多久就要晨光初现,只怕是走不到建康了,若是被韩氏派来的人给发现了,更是不妙。

    她顾不得许多,走到那座院落的柴门前大声道:“可有人在么?”声音粗哑难听,开口时只觉得嗓子里撕扯着疼,恐怕是被白绫勒伤了,才会这般。

    连连问了数声,才听到院落里有了动静,院子里的那间简陋的木屋里点亮了油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木屋门被打开来,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是谁?这么晚了,是谁在外边?”

    孟洛一时欢喜起来,忙道:“媪,我路过此地,天色太晚无处可去,想向你借宿一晚,还请莫怪。”

    那老妪不曾想是个女子的声音,只是粗糙难听,披着衣裳拿着油灯狐疑地走到柴门前,这才看清孟洛的模样,只见她一身华贵的朱红绛纱罗衫裙,脚上是轻薄的丝履,偏偏脸上污痕处处,只有一双晶莹透亮的双眸在灯光掩映下温润有光,看起来不似歹人,倒像是个贵家姑子。

    她不由地愣了愣:“你这是……”

    孟洛苦笑一下,这个时候贸贸然请求留宿,又是个孤身女子,难免会让人怀疑,她轻声道:“我是越郡世家的姑子,要去建康,谁料路上遇上了贼匪,竟然将随行之人尽数杀死,连行李细软一并抢了去,我幸得逃了出来留下了性命,却是在荒野里走了许久才到这里,还请媪能怜我不幸,收留一夜。”

    她不能跟眼前这老妪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说为何会夜半无人之时在这荒野之地,只能撒个谎瞒过去,只是她母亲何氏的确是越郡世家之女,故而才会如此说。

    老妪不料眼前这姑子竟然有这番遭遇,看她的打扮的确是富贵人家,言谈举止也风雅贵气,看来不像是撒谎,这大半夜的一个娇滴滴的姑子,怕是受尽了惊吓,她心中怜惜之意大起,忙打开柴门,道:“姑子快进来,到里面歇息,这里是建康城外,但要去建康还要费上小半日,且待明日再说。”

    孟洛感激不尽,向着老妪盈盈一拜,忍着嗓子的剧痛道:“多谢媪收留。”

    老妪连连摆手:“说哪里话,不过是留姑子歇一宿,当不得姑子的礼。”她不过是个庶民,这位姑子可是高贵的世家姑子,哪里敢受她的礼。

    只是这院落木屋里不过两间破旧的房子,孟洛拒绝了刘媪把有床的房间让给自己的打算,到另外一间堆满了杂物和薪柴的房中,看了许久,终于顾不得什么舒适干净,和衣在干草堆上躺下了,这房里也只有这堆干草还算能够让她歇一歇。

    原本以为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是没法入睡的,只是孟洛太累了,走了小半夜的路,她早已疲倦不堪,竟然很快睡着了,还睡地无比酣沉,一觉到天明。
第三章 寄身
    直到刘媪端着碗菜粥进来,孟洛才醒过来,没想到在干草堆上也能睡得酣甜,只是前一夜赶了太久的路,现在觉得浑身酸痛难当,只能慢慢起身来,向刘媪作礼道谢:“多谢媪昨日收留,无以为报,只有先谢过。”

    刘媪看着脸上污迹斑斑的孟洛,前一晚夜色中不曾看清楚,现在看来这姑子五官精致秀雅,虽然被灰泥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露出来的肌肤白皙莹润,最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顾盼生辉,宛如一池幽静的潭水,让人一望便移不开目光,仿佛要被吸了魂魄去。

    刘媪看得微微有些失神,想不到这姑子竟有这般好容貌,可惜遇上了贼匪,心下更是怜惜,将那碗菜粥送到孟洛跟前:“没有上好的吃食招待贵人,只有这碗菜粥,还望姑子莫要嫌弃。”

    孟洛看着那粗瓷碗中的粥,虽说是菜粥,但寡淡的粥水上只漂着几片野菜叶和稀少的粟米,实在是寒酸不堪,但她知道这已是贫寒庶民家中难得的吃食了,她睡的这间柴房里堆得更多的是菽和橡实,这才是他们平日吃的饭食。

    她满是感激地接过来,向刘媪道了谢,能够在她落难身无分文之时收留,更是尽自己所能地款待,这份情意实在叫她感动。

    刘媪看着小口小口吃着粥的孟洛,这般情景举止仍然文雅有度,叫人看起来十分舒服,这样的世家姑子怎么就会遇上这等事,她满是担忧地道:“姑子如今作何打算?可是要去建康城里?”

    孟洛目光微黯,放下粥碗轻声道:“原本是来建康城里探望远亲,只是不料那远亲已经阖家搬去北边,没了音讯,回去的路上便遇上了贼匪,如今已然无处可去了。”

    刘媪不曾想到这姑子竟然连亲人也寻不到了,流落在此处,而建康离越郡甚是遥远,路途上更是危险,怕是要等到她家中人寻了来才能跟着回去,可是这些时日她又该去哪一处?

    她一边思量着,一边看着眼前微微垂着头恬静不语的孟洛,不禁一叹,道:“既然是这样,姑子若不嫌弃,可愿意留在我这里?”

    孟洛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刘媪愿意收留她?只是刘媪家境贫寒,若是白白添个人吃用,怕是十分艰难。

    刘媪听她说,笑了起来:“自然不是留姑子白住,要委屈姑子帮着我做些活计才行,不知道可愿意?”她望着孟洛,这些世家姑子自来娇生惯养,怕是没做过什么重活,只怕会不愿意。

    不知为何,孟洛望着刘媪,正视她一双眼,莫名地生出一股数不出的感觉,似乎刘媪心中的善意和怜惜她尽数都能感觉到,能够体会到她的诚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孟洛在心中暗喜起来,若是能够寄身在刘媪这里,暂时有了栖身之所,也不必担心流落在外遇见歹人或是韩氏使来寻她的人,不过是做些活计就能吃住,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点头道:“多谢媪肯收留,我本就无处可去,能有栖身之所已然知足,自当听媪的吩咐。”

    这倒是让刘媪有些吃惊,这位姑子全然不曾有世家姑子的脾性,竟然会答应留下来做活计,换取吃住。只是她很快笑了起来,点头道:“那姑子好好歇着吧,明日再做活也不迟。”掩了门出去了。

    孟洛吃完了碗中的菜粥,虽然粗糙难以下咽,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挑嘴的时候,若是不能饱腹,便没有气力,现在可是要靠着自己糊口活命了。

    既然决定留下,那一身绛纱罗衫裙自然是不能再穿了,刘媪与她寻了一身自己儿子刘大郎留下的衣袍,缝缝补补,改得短小了许多,勉强能够让孟洛穿上。

    孟洛打了一桶水,将自己擦洗干净之后,换上了那套庶民男子的衣袍,不比士族的轻薄飘逸的大袖衫袍,这衣袍束袖束腰,洗的发白的灰色,穿上它又用粗麻布巾将头发束起来,这下子孟洛看起来的确像是个贫苦庶民女子,只是那洗去了灰泥污迹的脸上,莹白如玉的肌肤光洁细致,水润的明眸不似从前那般清澈透亮,却是幽暗深邃,让人忍不住想追随她的目光,更添了一份神秘的诱惑。

    刘媪看见她换了衣裳梳洗干净出来时,着实惊住了,她知道这姑子生的美貌,却没想过能是这样夺人心弦的美,粗衣布服完全掩盖不住她的容光,反倒叫人更是惊叹惋惜,实在是玉人一般。

    孟洛感受到了刘媪目光中的吃惊和赞美,她微微低头笑了笑,却是将自己穿来的那套衣裙妥善收好了,跟着刘媪做活去了。

    刘媪的夫郎早年病亡,只有一子,在建康城中店铺与人作杂役,不到年节却是难得回来,她以替人缝补和做些帮佣为生,故而家道艰难。孟洛留下来自然要帮着她分担些缝补浆洗之事,赚点银钱换取吃食。

    对着木盆里堆得高高的脏衣服,要在入夜之前全部浆洗干净,晾晒好才可,孟洛并不抱怨,只是用力的捶打搓洗着手中的衣袍,纤细娇嫩的手指都已经被泡的发白,额上也隐隐有汗,这样的粗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作为孟府大姑子,她从来不曾做过半点粗重活。

    只是孟洛并没有停下来歇息,这样辛苦地赚钱求生,吃着粗糙下等的吃食,穿着粗麻衣袍,比之从前乃是天渊之别,她却觉得心中一片平和满足,因为离开了孟府,没有了韩氏和孟娴娘无休无止的算计,没有那群表面忠诚却暗地里背叛了她的下人,也没有那个从不曾真正怜爱过她的父亲。

    好容易浆洗完一整盆衣物,已是晚霞初起,夕阳渐落,孟洛直起身子锤了锤已经酸痛的腰,却是昂起头轻轻一笑,活着的感觉真好,先前种种恍如隔世。
第四章 危机
    浆洗完一大盆脏衣服竟然只能换来两小碗粟米,孟洛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辛苦干活却只能赚来这么点吃食,她看着碗里还夹杂着砂砾的黄黄的粟米,抬头问刘媪:“媪,为何不换做铜钱?”

    刘媪苦笑道:“贫苦庶民哪里能那么容易得银钱,只有换些麻布米粮度日,便是大郎在建康城辛苦做活一年也不过得上一小串钱,也都不舍得花用。”

    孟洛不曾想过在贫苦庶民手中,她从前并不在意的铜钱竟然是这般难得,只能以活计换取少量的谷帛,也难怪刘媪生活如此艰辛,每日做这许多活计还是只能勉强糊口度日。

    刘媪见她有些愣神,笑了起来:“姑子怕是累着了吧,快歇一歇吧,待我补完这几件衣袍,就去做吃食。”

    孟洛的确觉得身子酸软乏力,腹中也是空空如也,忙了一整日,只有早起那碗菜粥,饿得厉害了。

    她也不抱怨,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刘媪眯缝着眼对着昏暗的油灯缝补着手里的衣袍,这虽说也能换些吃食,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刘媪终究是年岁已长,又是常年劳累,眼力大不如从前,每缝补一针都要瞧上一会,只怕会补得走了针脚,叫主人家看了不喜欢,换不到吃食。

    “不如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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