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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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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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桥关切地说:“我们送你回家吧。”

  周鲁生神色黯然地说:“俺这样子回去了,也是送上门的羊羔子。”

  “你们为何要杀了当差的?”金农不解地问道。

  “哎,一言难尽。”周鲁生长叹一口气,蹙起眉头说,“看到烧山的大火了吧?俺这村子几家钉子户抗着没烧,他们罚了款不说,还差恶役逼着俺们来烧山。这不是逼急了吗!”

  “这好好的山林,要烧它作什么?”金农疑惑不解。

  “俺也闹不明白。”周鲁生说,“说是啥垦荒造地,官府里叫烧哪儿,你就得烧哪儿,要不,就是对抗朝廷。”

  “哦……”金农与板桥对视了一眼。

  “那你不回家,怎么办呢?”板桥问。

  周鲁生苦笑了一下:“风吹草籽儿呗,落哪是哪了。听说邻县的兰山县令好,俺奔那儿去。”

  板桥热情地:“兰山的县令是我们俩的朋友,我们顺道要从那儿过,带你去……”

  “不不不。俺一个大粗人,得巧不能造孽。”周鲁生连声拒绝,急言道:“先生你们赶路吧,要不官兵来了,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板桥与金农还在犹豫,周鲁生发了火:“你们两个书呆子,走啊!”说着顺手操起了身边的那把刀。

  板桥、金农吓了一大跳,知晓周鲁生并非恶意,只好拱手作别:“周好汉,恕儒生无礼,多多保重了。”

  见那两个走了,周鲁生憨憨地笑了:“书呆子!……难怪当年宋时雨一个穷文人,那么多的武将服了他。”

  3

  从京都辞官归家的李禅从河北、河南一路漫游,为了拜会画友李方膺,特地绕道山东兰山县。这天他带着仆人和简单的行装刚到兰山县驿馆歇下,就听见馆外一片乱哄哄的叫嚷声,仆人回报说馆外刚贴了一张警告兰山县令的告示,百姓见了为他叫不平呢。一听友人李方膺惹了事,李禅没敢歇息往馆外跑去。

  驿馆的山墙上新贴了一张王士俊的总督令,上书:“烧山垦荒乃本督院报经皇上钦定的新政,兰山县令李方膺一意孤行,抗令拒行,为整肃吏治,严明律法,本总督限令兰山县三日内必须全境推行新政,否则,以‘欺上瞒下、对抗新政’罪论处。”

  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乘官轿浩浩荡荡鸣锣开道开进了驿馆的院子,打头的差役举着“督察大人”“肃静”“回避”的招牌。

  李禅觉得挺热闹,鄙夷地笑道:“嗬嗬,势头闹大了,明令不算,大员又跟着来了。”

  督察蔡明是总督王士俊派下来督察兰山毁林垦荒的大员。他下榻到驿馆一个带客厅的套房里,与李禅隔一个院子。

  馆里的女俾兰花送茶水侍候,见蔡明正在脱官服换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老爷,你需要什么尽管使唤小女。”

  “叫什么?”蔡明亲切地问着,走到兰花的跟前盯视着她。

  兰花羞赧地:“兰花。”

  “这个名字好。我前几次来没见到你嘛。”蔡明道。

  “我是新来的。”

  “多大了?”

  “十七。”

  “和我的小妹一般大。”蔡明热情地说道,“初次见面,我送你一样东西……”蔡明说着径直走到套房里边去了。

  “不,大人,不行不行。”兰花拒绝道。

  “过来。”蔡明掏出一个玉坠子道,“别怕,我送给你东西,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过来啊……”

  兰花胆怯地走了过去,没等她接东西,手就被蔡明逮住了,挣也没有挣脱,那张变了型的脸蹭了上来,兰花急得想哭,一只火烫的手将她的裤带扯了去,蛇一般探进了她的下腹……兰花剩下的只有泪水洗面了。

  又是一桩说也说不清的人间孽债。

  李禅听馆里的女侍兰花说,住在隔壁院子的督察大员是蔡明,嗔笑地骂了一句“这小子,混得不赖啊。”李禅与蔡明是同年学友,李方膺这边遇到麻烦了,给这位老学友说说,让他高抬贵手理所当然。即使没有李方膺的事,知道他来了,也该相聚一叙。

  李禅大咧咧地独闯蔡明的住处,进到堂屋刚要敲门,兰花披头散发哭着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哎,兰花,怎么啦?”

  胸襟敞开的兰花望了一眼李禅,大哭着跑走了。

  蔡明从里屋出来,一见是久日不见的李禅,高兴地张开了双臂:“啊呀,李大人,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了!”

  “你……”李禅气得眼珠瞪多大。

  蔡明明白李禅欲言又止的意思是什么,酸溜溜地笑道:“哦……我当是好大的事呢,兰花姑娘是不是李大人新结识的相好?不是,就不要动这么大的真气。”

  李禅眼一横,气愤异常地骂了句:“畜牲!”骂完掉头就走。

  “有意思。”蔡明摇了下头:“这么个怪脾气。”

  兰山县丞苏雪骋为推行新政的事召集齐了各乡的里正,随即前往李方膺家请他出来说话。李方膺正在书房俯身画案临摹郑板桥的清竹图。

  书房正面墙上悬挂着郑板桥的大幅《清竹图》,对联是郑板桥用他的六分半书体写下的:“竹风和得民情声”“春雨润罢百姓家”。

  李方膺一边随意地问伫立在一旁的苏雪骋:“郑板桥是我在上任之前结识的扬州画师,他送给我的这幅字画我一直奉为至宝。”

  李方膺话中有意,苏雪骋心中有数,但他现在急得是总督的明令如何执行的事,李方膺不急不慌,他也没法子,只好作出沉稳的样子:“是是,大人的字画下官以为不在郑板桥之下……”

  “哈哈,这你就大错特错了。”李方膺爽朗地笑了,“板桥的字画,意深境远,本官能学得一半就是天份了。”

  “大人……”苏雪骋支吾地说道:“各乡、村的里正都到了,还有蔡大人,都在议事厅候着您呢。”里正相当于现代的乡长、村长一类的最末一级官员

  李方膺还剩下最后几笔,没说话。

  “大人,您就别赌这口气了。总督大人的政令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大人违抗新政,反对毁林垦荒已成了总督大人的心病。日子久了,恐怕……”苏雪骋见李方膺不吭气,谨慎地规劝道。

  李方膺画完丢开笔,一面洗手一面随意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今天我将人召集来,不是要下令烧山的。”

  “那……”苏雪骋不敢多言,“蔡大人那边怎么应付?”

  “刚才我走在路上还在琢磨这件事。”李方膺看了一眼老实的苏雪骋,道:“苏大人,不知你信不信得我李某?”

  “大人看你说的,我这么大的人,连个好歹都分不清吗?你想怎么做,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李方膺凑到苏雪骋耳边悄声地说了些什么。苏雪骋紧张地:“那怎么行呢?不不不,不行不行。”

  李方膺固执地说:“听我的没错,就这么定了!”

  在议事厅等人等着了急的蔡明问下方的里正:“李大人的家离这里有多远?”

  没人吭气,你看我我看你地装佯。

  蔡明刚刚要发火,东乡里正闷不叽叽地冒了一句:“步走,也就一脬牛尿的功夫吧,大人合着眼尿个试试……”

  “扑哧——”所有的里正憋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

  “你!……”蔡明话没说出口,传来了李方膺热情的招呼声:“啊哟,是蔡大人啊!哪边的山火太大烧着了你,躲兰山乘凉来了?”

  “笑话笑话。”蔡明讪笑着说道,“李大人,总督大人委派下官来督察,我也是不得已啊。”

  “你也看到了,各乡村的里正遵您的吩咐都来齐了。”李方膺说道。

  “见到了见到了,总督的限令还是管用的,啊?”蔡明狡黠地笑了一下:“李大人,女儿嫁人,娘老子总是要嚎上几句的。你这父母官哭也哭够了,舍不得女儿也得嫁啊?”

  蔡明这一句话说得俏皮,骨子里也是够损的了。李方膺让他呛得半晌没话说,脑子里转悠着如何应付差事。于是讪讪地陪着笑,没章法地搭着腔“是啊是啊”,嘴里没头没脑地说道:“女儿也是皇上的,下官也是皇上的,什么都是皇上的,莫非不是一家子?不心疼是不是?……”

  李方膺无意之中说出的敷衍话却一下子克住了督察大员,蔡昭不愧是个官场上机灵透顶的人,连忙漾出笑脸找了个下台阶:“说得好,说得好。女儿是皇上的,怎么打扮也是皇上老子点了头的,我等跑腿的,张罗着事儿就是了,你说呢,李大人?”

  “蔡大人今天不看到兰山的青山绿水冒出烟来,是不会打道回府的喽?”李方膺的一双鹰眼冷冷地盯视着蔡明。

  下堂的里正们显出慌乱的神色。

  蔡明自知李方膺的脾气怪异,后台又硬实,不好与他较真儿:“李大人你说了算,下官重任在身,哪怕你就是烧一座山,也是在总督令的限期内烧了山啊。我这督察也好回去交差啊……”

  “有你这句话就行。烧,一定烧!”李方膺字铮句凿地说,“下官这就安排。”

  下堂的里正慌慌议论了起来。

  李方膺道:“蔡大人,我与苏县丞商议好了,他安排各乡的里正放火烧山,下官陪同蔡大人到本县的制高点棋盘山去登高俯瞰,你总该放心了吧……”

  各乡的里正急得大叫了起来——

  “李大人,不是说好了不烧山的吗?怎么又变了卦呢!”

  “李大人,你不能说变就变啊!”

  ……

  “别吵了!”李方膺低吼了一声,下堂的人群顿时哑了口,“都给我听从苏大人的调遣!”接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蔡大人……”

  4

  棋盘山座落在兰山县以东十多华里的地方,山上杂树为多,山顶有块十多丈见方的平地,靠山崖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山神庙;三、四株古松,古松下有一个八仙桌大小的青石棋盘,传说是当年苏东坡落难时途经兰山独自下棋的地方,棋盘山由此得名。从这里,可以纵览兰山县方圆数十里的村落、丘岭。山顶的小路旁竖着一块界碑:兰山县

  板桥与金农来到棋盘山的顶端,眺望远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冬心你看,好一个青石棋盘!……”板桥惊叫着快步来到那块棋盘跟前珍爱地抚摩着。

  “当年苏东坡不得志,京城受贬,途径兰山时,在此孤零零地一个人下着棋,还吟哦了一首诗:‘世上嚣嚣声利间,独临棋局老青山。心游万里不知远,身与一山相对闲’。苏翁远离逐名争利,心疲神伤,在这儿找到坐隐忘忧的一方净土了。”金农坐到板桥的对面侃侃而谈。

  板桥由衷地赞道:“你真是一个万事通,佩服佩服!”

  金农笑了:“你就别高抬了,找点水喝了赶快走吧。”

  李方膺带着一帮巡查的官员来到棋盘山山顶。他遥指前方一片连绵起伏的青山绿野说道:“蔡大人,你看,绿树葱茏的这边是我兰山县;百废待垦的那边是邻县。你说句公道话,烧山毁林,对,还是不对?”

  “李大人,我们现在不说这些行不行?”蔡明只想交公差,他哪有心思去顾得什么公道啊母道的,现在能把李方膺哄得开烧了,他也就大功告成了。说着他吩咐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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