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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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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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姐姐……”子鸢在梦中继续呓语,柔柔的呼唤让苏折雪不禁低头朝她瞧了过去。

    “呆子,我在。”苏折雪轻柔无比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快些醒来,好不好?”

    阿翎看见了苏折雪眼底的忧心,有些错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子鸢,沉声道:“身为细作,动情是最不该的,身为世间人,也该明白,阴阳天定,伦常不可乱。”

    苏折雪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心蛊早成,只怕去之断魂,只有由心而活,顺其自然。”

    阿翎看她说得坦然,心底也算不得厌恶,只是这女子与女子生情,世所罕见——即便是生情,也该是世间奇女子,怎会是眼前这个受伤呓语的臭丫头?

    “折雪,折雪,沈少将军问你可洗好了?”

    老鸨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苏折雪叹了一声,“妈妈,容我换身衣裳出来。”说完,苏折雪对着阿翎福身道,“主上,属下先告退了。”

    “嗯。”阿翎看着苏折雪径直走到衣柜边,重新抱出了一身粉蝶蝉翼衫,看着她将衣裳解开,露出了雪白如雪的肌肤——这本该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却因为卖身葬母,从此踏入风尘。

    可是这条路,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也不可以回头。

    阿翎寒着脸转过了头去,同是女子,她心底多少也会有内疚,苏折雪如是,妹妹亦如是,只是,她不可以被内疚左右,变成一个做不了大事的无能女子。

    “咯吱——”

    苏折雪拉门离开,阿翎清晰地听见了床上子鸢的呓语。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只想……只想从今而后……再也没有臭男人占你便宜……我想让你清清白白的活……”

    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若不依附男儿,有几人可以挺直腰杆,坦荡而活?

    阿翎怔怔然看着兀自呓语不止的子鸢,似是懂了苏折雪三分,细作孤身异乡,卖笑多年,早就看尽世间薄情假意,能得一人如此暖心,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

    “苏折雪待你非姐妹,你又当她是什么呢?”阿翎喃喃一问,想到自己在晋国的一切,只觉得寒气阵阵,突然觉得,自己竟不如苏折雪,至少她在世间还有人牵挂,有人真心疼惜。

    “等我拿下都尉……我……我想法子赚钱……给你赎身……”

    蓦地,阿翎觉得手上一暖,竟被子鸢紧紧抓住了手,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却被子鸢抓得更紧。

    “放手,你放肆,大胆!我……我砍了你的脑袋!”阿翎一时错愕,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她越挣扎,手越是被子鸢抓得越紧。

    “姐姐……”

    阿翎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浑然不知自己红了双颊,几番挣扎,却惊醒了昏睡的子鸢。

    “你……你不是……”子鸢惊忙松手,腾地坐起,后脑狠狠撞上了床棂,又痛得连连吸气,抬手揉了又揉,“痛死我了!”

    “痛死活该!”阿翎冷冷丢下一句话,狠狠地白了子鸢一眼。

    子鸢回过神来,四周看了又看,蓦地说道:“我会疼,我没死,没死啊!”

    阿翎冷冷道:“一般祸害是可以活千年的。”

    子鸢觉得阿翎甚是眼生,虽说她穿着小婢的衣裳,可是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可是半点也遮掩不住,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活过来就好,反正这儿不是阎罗殿。”

    冷言冷语,句句带刺。

    子鸢想了想,分明没有惹到她,不对,子鸢猝然想到了方才她抓住她的手,想到自己如今是男装打扮,瞬间明白了为何她会如此凶她。

    “姑娘……其实……其实我跟你一样的……”

    可是子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阿翎恶狠狠地打断了,“管你男的女的,一直抓着别人的手,铁定不是好人!我警告你,若你再放肆,我定砍了你的爪子!”

    “爪子?”子鸢故意甩了甩手,“我又不是鸟,这分明是手,怎会是爪子?”

    “你……”阿翎索性不搭理子鸢,冷冰冰地坐在了一旁,过了一会儿,郑重地看着子鸢,“我再警告你一次,莫要随便暴露你的身份,否则……”

    “又砍了我的爪子?”子鸢揉了揉疼得厉害的后脑,无奈地摇摇头,“姐姐既然让你来照顾我,定然是信得过的人,我告诉你我也是姑娘家,并无不妥啊。”

    阿翎愕了一下,惊愕于子鸢竟然知道是谁救了她,“你知道是谁救的你?”

    “这儿是醉今宵,老远就闻见酒味了,放眼天下,我若有事,除了姐姐会救我之外,还有谁会救我?”子鸢盘腿坐起,仔细想了想昏迷前之事,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姐姐只会跳舞,我分明是被……”

    记忆一片混乱,她有些怔忡,她究竟是在城隍庙遇袭呢,还是被杀手逼到崖边跳崖?

    “姐姐怎会去救我?她明明不会武功啊?”子鸢想了又想,只觉得头疼欲裂,只好放弃不去多想,“劳烦凶巴巴的姑娘你给我倒杯水来。”

    “我帮你倒水?”阿翎黑着脸看着子鸢,“慢着,你叫我什么?”

    子鸢呆了一下,看见阿翎一副要咬人的样子,不禁眨了眨眼,忍痛挣扎着欲下来,“我还是自己来……自己来……”

    阿翎看着子鸢知趣地自己给自己斟了杯水,接连喝了好几口,目光又落在了子鸢紧紧拿着的纸伞上,“你可以把那伞放下么?”

    “伞?”子鸢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那把破伞,不禁咧嘴笑了,“伞还在就好,就好。”

    “一把破伞,值得你那么欢喜?”这句话阿翎没有说出来,可是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子鸢摇头笑了笑,像极了方才的苏折雪,“姐姐救我的小命,我要珍惜,姐姐送我的汗巾,我要珍惜,姐姐借我的伞,自然也该珍惜。”说完,瞧了瞧书案,瞧见文房四宝俱全,子鸢径直走了过去,笑着道:“劳烦,姑娘帮我拿点米糊来。”

    “自己……”阿翎刚想说这句话,又想到子鸢如今是见不得光的,只好将话给咽了下去,黑着脸瞪了子鸢一眼,便朝着门口走去。

    “姑娘且慢。”子鸢忽地唤住了阿翎。

    阿翎冷着脸看着子鸢,不发一言。

    子鸢嘴角一扬,笑道:“姑娘家总板着脸,可难看了,多笑笑,定会好看许多,你瞧,像我这样。”说完,子鸢露了一个贼兮兮的笑给阿翎。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漠然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瞬间,嘴角微微一抿,似是淡淡地笑了出来,嗔了一句,“臭丫头!”
第八章 。帝京暗流涌
    安乐王府,肃穆巍峨,朱红色的大门如今大大敞开,二十名威武家将值守门庭,透过大门远远瞧去,其庭院错落有致,景色清幽,规制与皇室亲王一样,足见云徽帝对九千岁曹衙的倚重。

    “吁——”

    马儿骤然被勒停,王府之外,猝然跳下一个蓝袍官爷,赫然正是禁卫营都尉刘平。

    “来者何人?”家将瞧见刘平欲快步入府,当下拦住了刘都尉。

    刘都尉急声道:“下官禁卫营都尉刘平,有要事求见九千岁,还请将军代为通传。”

    “在这儿候着。”家将冷冷丢下一句话,快步走往内堂通传。

    不一会儿,家将便从内堂走了出来,对着刘都尉道:“王爷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还请刘都尉改日再来。”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书信,“对了,这是王爷给刘都尉的信。”

    刘都尉接过信来,正欲打开,家将蓦地按住了他的手。

    “还请都尉大人回去再看。”

    “诺。”刘都尉应了一声,小心将信收在怀中,拜离了安乐王府。

    待刘都尉回到禁卫营前堂,还没来得及打开信一看,便响起了禁卫小兵的声音。

    “大人,不好了,城郊城隍庙昨夜起火,出人命了!”

    刘都尉愕了一下,急问道:“死了几个?”

    小兵回道:“据报,七人,全部被烧得面目全非。”

    刘都尉脸色一沉,挥手示意小兵先退下,仔细算了又算,上官匀昨夜带人出去至今未归,刚刚是六个人,那第七人若是祁子鸢,又怎会起火一起死?

    想到这儿,刘都尉急忙拿出怀中信笺,只见其上写道——善后不妥,提头来见。

    刘都尉只觉得一阵冷汗从背心处钻了出来,颤然将信件烧个干净,接连倒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蛊虫出现开始,刘平的心就没平静一刻。当初不该起了贪念,与晋国约定合谋,本以为傍上了安乐王,将所得金银献上,可以在安乐王的护佑下,脱离晋国控制,安心终老,却没想到安乐王昨日送他的人情,竟会变成今日这般田地。

    禁卫营平白少了六人,可不是小事,本来今日要去与安乐王商量此事,可是安乐王避而不见,如今看来他是想抽身事外,坐看禁卫营如何善后?

    得罪了晋国,只怕那些小虫子会纠缠他一世,若是得罪了安乐王,他的一世只怕只剩下几日光阴。

    刘都尉忧心忡忡,思来想去,只悔昨日怎的不亲自出手,派了个成事不足的上官匀解决祁子鸢,才惹来今日这些棘手事。

    昨日他没有就地解决祁子鸢,是看出九千岁不想涉事其中,所以才会把人头送来禁卫营,让他处理善后。所以刘平让祁子鸢告假离营,若是祁子鸢死在告假期间,便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九千岁。这时,只要顺水推舟的给子鸢安一个罪名,说此人勾结巫人,意图祸乱临安,然后请旨清查临安内外,将藏匿的其他晋国人一网成擒,从此便可高枕无忧。

    可是,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刘都尉越想越烦,可是烦心事越来越多,这一刻的安静瞬间又被来通报的小兵打破。

    “何事如此慌乱?”

    “在这七具焦尸上发现了……咱们禁卫营的腰牌……”

    刘都尉急问道:“几枚腰牌?”

    “七枚。”

    刘都尉的眉头终于可以舒展开来,挥手道:“传我命令,妥善处理尸首,你先退下。”

    “诺!”

    看着小兵退出前堂,刘都尉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七枚腰牌出现,那证明这七具尸体之中,必定也有祁子鸢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且先不管这城隍庙之火是如何烧起,只要这祁子鸢死了便好。

    刘都尉想到这里,当下走到案边,提笔沾墨,在折子上疾书今日之事——说的是校尉祁子鸢勾结晋国巫*乱,事情败露,连夜脱逃。校尉长上官匀带人捉拿,遇到祁子鸢奋起拒捕,在城隍庙死斗一夜,最终不慎撞倒城隍庙中烛火,尽数殉职。刘平请旨清查巫人,搜查临安,务求临安安宁,不再有巫人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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