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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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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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昀一怔,答道:“未曾。”
  何恺颔首,道:“此番出征,姚扁鹊随军医之列同行,余下之事,你不必理会。”
  顾昀微讶,随即明白这是何恺在告诉他不必亲自去操心姚馥之。“谢大将军。”顾昀行下一礼。
  何恺看着他,目光深沉,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去吧。”少顷,何恺挥挥手道。
  顾昀告退,大步走出营帐。
  看着他在帐门外消失的背影,何恺叹口气,不禁苦笑。
  今上好青年之才,顾昀虽是左将军,却独统两万精骑。他仍然清晰地记得今上与众主将定下行军方略,看着顾昀时,唇边那抹自信的笑。
  可惜自大长公主再嫁窦氏之后,顾昀便与母亲这边的人生疏起来。论关系,顾昀与自己是表甥舅,但比起睢阳侯顾铣,却总是多出许多隔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医帐(3)

  军令如山,营中将官从主帅帐中出来,便直奔各司,传令收拾准备。
  一时间,军营上下都奔忙起来。
  传令官一早将馥之随军医上路的命令传给了馥之,馥之领命,收拾东西转过了医帐。
  统领军医的医正毛尚是京中太医院来的,他与一众军医馥之都曾见过,半月来多有合作,说不上熟络,却也互相知道名字的。馥之搬来医帐,众人都有些愕然,却只得从命。见面时,介绍之类的繁缛环节免去了,馥之与众人行过礼,毛医正便将一处小药帐临时安排给馥之作歇宿之所。
  “药帐本就紧缺,竟独独给她占去一处。”有人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多嘴!”毛医正横他一眼。
  军医们的想法,毛医正理解得很,行医多年,却被一个年轻女娃比了下去,心有芥蒂是自然的事。不过姚馥之曾说过她只通药理,依毛医正半月来的观察,这女子虽用药有过人之处,于针砭之术却是一窍不通,他觉得此言似是不虚。
  药帐中存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塞得挺满,空气中满是浓浓的草药味道。馥之对这味道毫不排斥,找到一处比较空的地方置好铺盖。她知道外面有大将军的人守着,也不再出去,宽下外衣便躺进被褥里去睡了。
  她的太阳穴有些发胀,也许是被阿四和王瓒气到的结果。想到阿四,馥之就觉得一肚子火。她是要去找叔父的,别处也就罢了,塞外凶险,怎好带他同往?好赖不分的小子!
  馥之深深地呼吸,试着平复心境。谁也不管了,自己找到叔父才是要紧……正想着,忽然,馥之听到外面响起了说话声,似乎有人想要进来。
  她心下诧异,披衣坐起。打开帐门,却见是一名军医,后面跟着五六个军士。见到馥之,他一揖,道:“姚扁鹊,医正遣我等来取药。”
  馥之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住的是药帐,颔首还礼,“医官入内便是。”
  那军医谢过,走入帐中。
  只见他熟练地东翻翻西看看,将好几十麻袋药材拉出来。军士轮番上前,把那些麻袋负出去。
  馥之没有说话,在一旁看着。药帐一头堆积的药材很快所剩无几,军医低头看看手中的一张纸,嘴里嘀咕着,又看向另一边堆得高高的麻袋。少顷,走过去,他将纸放在身旁的一个麻袋上,挽起袖子,上前去扒拉。
  馥之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脚下稍稍移步。那俨然是一张药方,上面的字迹整齐。馥之的视线在几样药材名字上扫过,看到“雄黄”二字时,停住,心中忽而一动。
  “医官取这许多药材,可是军中又有了疫病?”馥之问道。
  “嗯?”军医回头看看她,用袖子抹一把额边的汗,复又继续转过去,“不是疫病,这些是要给左将军的。”
  “如此。”馥之微笑。
  
  顾昀正收拾着出征的兵器铠甲,侍卫进来禀报,说姚扁鹊来了。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这时候寻上门来。略一思考,顾昀让侍卫放她进来。
  未几,馥之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处。
  她仍是巾帼布衣,随侍卫进来之后,眼睛稍稍环视,将帐内陈设打量一圈。帐内光照不甚明朗,点着灯烛。许是将要出发的关系,其中陈设虽简单,却有些凌乱。离馥之两步远的案上,横着一张长弓;帐角的衣架上,头盔和铁衣明光生寒。
  “扁鹊何事?”顾昀走过来,身形将她的视线挡住。
  馥之收回目光,向他一礼,看着他,“馥之来问将军,可还记得涂邑之约?”
  果然是为此事。顾昀瞥瞥她,道:“大将军已准扁鹊随医帐出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章 医帐(4)
馥之一笑,“将军何必拿这说辞,大将军之意,自是要将馥之看住。”
  顾昀看着她,片刻,道:“你说的是出征之时带你一程,大将军已允你出塞。”
  馥之没有接话,却看看四周,道:“将军要出大漠?”
  话语出口,顾昀脸色倏而一变。
  他心中又惊又疑,面上却很快恢复平静,“扁鹊何出此言?”
  馥之笑笑,“若非出大漠,将军要雄黄散何用?”
  顾昀盯着馥之,心思渐渐深沉复杂。
  自东羯被顾铣所破,西羯便迅速收拢东羯残部而崛起,虽仍远远不及过去,却也有八万兵力。朝廷恐其继续壮大威胁中原,此番出征,大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势。何恺率十万大军出征,其中四万精骑,顾昀独统两万,为的就是出平阳郡后兵分两路,何恺引大军直上王庭,顾昀则领部下精骑从大漠迂回,绕过乌延山,直捣羯境。
  未出征前,此计是保密的,除了今上、大司马府和几名主将,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几日前接到斥候回报,说大漠中仍有毒虫,大将军何恺即刻命医帐配制克五毒的雄黄散。大疫之际,雄黄在附近郡县正紧缺,好不容易收来一批,待配好药粉发给将士,却发现还有欠缺,医帐只得火速找来雄黄再配。
  这事顾昀是知道的,不料竟被馥之窥得其中机要。
  他也不再绕圈,居高临下地与馥之对视,沉声问:“你到底是何人?”话语中,锋芒隐隐。
  馥之料到他会有此问,望着他,声音仍平缓,“将军可是忧我信不过?”她淡笑,“我不过一介女子,将军若觉可疑,当初又怎敢将大将军性命交与我手?”
  顾昀眸中犀利,冷冷地看她。
  馥之迎着他的目光,面上毫无畏惧。
  顾昀没有言语,看了馥之一会儿,却不再理她,转身走向一旁。
  馥之微讶地望着他,只见他自若地将放在案上的长弓拿起,手握着弓背,试了试那弦。
  弦音“铮”地轻响,厚实而低沉。顾昀的脸侧着,光线昏暗,却看不清表情。
  “你欲如何?”少顷,他忽而缓缓开口道。
  “欲往氐卢山。”馥之坦诚答道。
  听到“氐卢山”三字,顾昀目光微微凝住。氐卢山是横穿大漠的必经之地,四季山顶覆雪,山中树木常青,越过它,往西便是羯境。这女子对此山方位如此了解,恐怕是早已查探过一番的。
  顾昀回头瞥瞥她,将长弓挂到架上,却不动声色,“寻你叔父?”
  馥之愣了愣,他何以得知自己找寻叔父的事?片刻,又觉得否认无益,点头,“正是。”
  顾昀脸上忽而浮起一丝冷笑,悠悠地说:“扁鹊莫不是记错了?当初我只答应扁鹊随大军出塞,却未应允要送扁鹊至何处。”
  馥之望着他,神色自若,未理睬那言语,却道:“馥之对漠中毒虫物类皆有所习,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顾昀回过头去,将架上的长弓摆好,没有说话。
  外面刮着大风,将营帐的帷幕吹得猎猎作响,和着远处军士操练的呼喝声,帐中愈加显得安静。
  “漠中毒虫物类无须扁鹊操心。”过了会儿,只听顾昀道,他转过来,看着馥之,“扁鹊欲随某往氐卢山,亦非不可,只是扁鹊也须应承一事。”
  馥之诧异,问:“何事?”
  顾昀目光深深,“我欲见陈勰。”
  馥之心中一惊。
  日光从帐顶透下来,只见顾昀表情平静,方正饱满的额头连着笔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细长的双目微微上扬,沉静而明亮。
  馥之忽然觉得面前之人自己似乎低估了,有些后悔自己提得草率。

第四章 医帐(5)
“扁鹊亦可不应。”顾昀唇边勾起,“只是扁鹊既知晓了我军策略,恐怕稍后便是出得这帐门,出塞之事也未必能如愿了。”
  馥之盯着他,目光似乎要将那双眼穿透。片刻,她冷笑,“将军此言,我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
  顾昀瞅着她,没有答话。
  馥之眉头微微皱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将军为何寻陈扁鹊?”她问。
  “为家中病人。”顾昀道。
  馥之咬咬唇,看着他,“我须先至氐卢。”
  顾昀淡笑,“但凭扁鹊主张。”
  秋风夹着渐浓的寒意,低低掠过荒原上枯黄的衰草。
  王瓒骑着青云骢在军营附近的草场中跑了一阵,牵着它走到不远的小溪边,给它饮水刷毛。这小溪乃山中泉水汇集而来,甚为清洁,青云骢低头饮了一口,似乎觉得满意,不住地喝起来。
  大疫过去,在营中闷了许久的军士们也能够出来走动了。夕阳下,溪水汩汩跃金,不远处一块平整的草地上有人正在蹴鞠,围观军士甚众,喝彩声阵阵传来,此起彼伏。
  王瓒弯腰站在青云骢身旁,手抚着它侧腹的毛,仔细地看有无泥星草屑。
  “仲珩!”
  忽然,王瓒听到张腾的声音,抬头望去,果然是他。
  只见张腾骑马过来,穿着一身铠甲,风尘仆仆。
  王瓒停下手中动作,问他:“何处去了?”
  “同斥候往北走了一趟。”张腾一边下马,一边说。
  王瓒一愣,明白过来。怪不得那日见面之后,两三天都找不到他人,原来是去做了斥候。
  “打探得如何?”他问。
  “羯人果然盯着。”张腾道,拍拍坐骑,“我等行了七百余里,遭遇两次斥候。”
  王瓒颔首,忽然发现他袖子上有几块血渍,皱眉,“伤了?”
  张腾瞥瞥袖子,“未曾,打斗时染的。”他得意地笑,“斩了两个。一群羯子发现了我等,逞强从山上冲下来。军司马我横刀上前,横劈了一个,回身又捅一个。”
  “哦。”王瓒点头。
  张腾豪气起来,“也不看张腾张五郎我在京中跟谁练的武,望着我便举刀来砍。爷爷!”说着,往溪边草地上一坐,将头盔解下,扔在一旁。
  不就是跟期门军打架练的?王瓒好笑地斜他一眼。
  “饿了,可有吃食?”张腾用溪水洗了把脸,朝他伸出手。
  “无。”王瓒道,正说话,却见阿四过来了,手里牵着一匹马。
  “主簿,”阿四笑着说,“我也带阿五来饮水。”
  阿五?王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马,不禁觉得可笑,见张腾打量着阿四,对他说:“这是我新添的小校,阿四。”
  张腾了然颔首,看着阿四,也笑起来,“你的马便叫阿五?”
  “正是。”阿四得意地说,“我在家中最幼,这马是我接的生,便跟了我,叫阿五。”
  张腾见他答得有趣,面容也算得上清秀,心生好奇,问王瓒:“你何处得来这般伶俐的小校?”
  “嗯?”王瓒笑笑,继续给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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