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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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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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并非追究你放人入宫之责,是问你司宝局可轻动过玉玺宝印么?”

  “若非奉旨,奴婢也是不敢,何况司宝局那几个奴才!”

  “哈哈哈……”田尔耕脸上笑意更盛,“衣带诏既未加盖玉玺,看来更是假的,一文不值!”

  张嫣略定了定心神,嘲讽道:“宫里的事体你们怎会知晓?王总管,可将此事讲与他们明白。”

  王体乾环视五彪,说道:“平日的军机大事,是要加盖玉玺的。若遇事情危急,不及或不便加盖,可以钤印皇上私章,权威与加盖玉玺等同,但机密则较加盖玉玺远甚。”

  五彪听得愕然,张嫣乘势对王体乾说:“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快将信王松了绑,暂时留在乾清宫,明日临朝,也好为先皇奉安。”

  不料田尔耕大笑起来,道:“哪里有什么信王?不过是平时左右伺候的一个小辈而已!”

  张嫣不明就里,眼见那男子身穿衮服,体态衣饰与信王一般无二,怎会不是?王体乾略楞一下,疾步上前,顺手取了宫灯,高高举起,照在衮服男子脸上,惊道:“确非信王千岁!”

  衮服男子一言不发,王体乾转身照了旁边的老太监,怔道:“这不是先皇当年在东宫的贴身太监徐应元吗?失敬了。”

  那太监一直闭目不语,运功抵御错骨分筋手之痛,怎奈体内之毒刚解,内力一时提不起来,疼得额头之上汗水涔涔。正强自忍耐,听王体乾喊出自己的名字,微睁双眼,露出一丝苦笑道:“难得王大总管还记得故人。”

  “那他是谁?”王体乾问道。

  徐应元见瞒不过,就答道:“信王千岁的亲随太监王承恩。”

  许显纯道:“将他的脸擦了,看看他的本相!”

  两个小太监在殿外的镏金铜缸里取了水,许显纯对着王承恩迎头一泼,抬手将脸上的假面皮扯下。许显纯将他们身上的绳索去了,嘻嘻一笑,问道:“信王在哪里?两为还是说了,免得皮肉受苦。”二人双目紧闭,低头不语。田尔耕急道:“连夜将这两个奴才押往东厂,就算是铁嘴钢牙,咱却不信那几个新做的刑具撬不开、砸不碎?”

  徐应元、王承恩一听,面色大变,相互对视了一眼,奋力挣脱,喊道:“王爷,奴婢们不能再为王爷尽忠,先走一步了!”双双向大殿檐下的蟠龙巨柱撞去。

  田尔耕大喝一声,“留住他们!”几个锦衣卫一起一纵,飞身赶上,出手有如闪电,几乎同时将他俩的手腕、肩胛锁住,拖了回来。田尔耕上前手掌连挥,只听得啪啪之声不绝,霎时,两人脸颊肿胀,在数盏宫灯的映照下,越发鲜红无比。

  孙云鹤面上堆欢,道:“田大人的朱砂神掌果然已到九重的境界!”然后面向徐应元、王承恩,眼现杀机,怪声说:“你们既已中了神掌,很快就会从脸上开始,自上而下,如万只蚂蚁搔咬,奇痒难当。看你们说不说信王的下落!”话音未落,二人早已跌倒在地,随处翻滚,双手在脸上、身上乱抓,直抓得鲜血淋漓,兀自不停。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张嫣又急又怕,说:“快与他们解了,以免失了信王的下落!”

  田尔耕一经提醒,也觉出手太过辛辣,就取了解毒的丹药给他们灌下,立时止了痒。张嫣命人将他们扶起,问那王承恩道:“信王哪里去了?”

  王承恩道:“娘娘,奴婢现下不能回答。请娘娘恕罪。”

  “你为何要冒充信王?”

  王承恩笑道:“若非奴婢冒充信王千岁,若非娘娘及时赶到,就是有一千个信王恐怕也随先皇去了。”

  徐应元笑道:“娘娘,信王千岁此时已然到了安全之处。普天之下,也只有三人知道他的下落。娘娘不必问了,到了可以说的时候,奴婢定会禀告娘娘。”

  “三人知道?”田尔耕脱口而问。

  “不错!我俩之外,还有王爷自己。”徐应元一本正经地说。

  田尔耕面色铁青,碍于皇后面前不好发作。张嫣担心说:“信王身负先皇遗命,倘若失去下落,如何向历代祖宗向天下万民交代?王总管,你亲将此二人松绑羁押在乾清宫檐下,不得有误!”然后向五彪道:“你们出宫去吧!”五彪不敢有违,率锦衣卫转身怏怏而去。张嫣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进殿,猛听有人喊道:“魏上公、老祖太太千岁驾到——”不禁怔住。

  护国寺街西口外南侧路东的一家酒楼,一溜儿九间门脸儿,三层楼阁,最高一层中间端端正正挂着一个朱漆红地的大匾,上书“瀛州酒楼”四个金色大字,瀛州既是传说中的东海三仙岛之一,又是魏忠贤老家肃宁府治河间的古称。此处本名柳泉居黄酒馆,建于嘉靖年间,院中有一眼古井,清澈甘冽,不下西山玉泉之水,所酿制的北京黄酒闻名天下。井旁一株古柳,树下叠堆三块宋徽宗年间的花石纲,风吹雨蚀,青苔斑斑。文人雅士常年聚会于此,生意十分兴隆。魏忠贤的侄子魏良栋眼热酒馆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店家赚得满坑满谷,就打着皇店的旗号,半买半占,增其旧制,重加修葺,竟成了官员士绅聚会的所在。在此可以极快地知道一些宫中消息、官场秘闻,够一定品级的官员可以比在衙门还快地看到邸报,探听消息、跑门路、找关系的各色人等一时趋之若骛,生意越发地兴隆。已是定更时分,酒楼上下依然灯火辉煌,酒菜飘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吁——”一连几声叫喊,一辆油壁乌篷的骡轿停在了酒楼前。门口的伙计急忙跑上来,打起轿帘,伺候轿中的来客下车。车上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脸老者,素服角带,举止沉稳,气度非凡,在几个家奴的簇拥下,径直走入酒楼。酒楼的掌柜是魏良卿手下的一个门客,名叫郭均,一见进来的老者,赶忙从柜台后面出来,躬身施礼道:“国公爷是要饮酒还是专看邸报?”

  “明天的邸报可来了?”

  郭均赔笑道:“国公爷,还不曾到来。宫里传了话来,邸报要停上几日,何时刊印小的也不知道。这几日许多大人都来打问,没想到国公爷今夜会亲临。”

  “怕是来个家奴讨不回去,每回都是等得心焦等得失望。”

  郭均见老者似是有些不悦,忙赔笑道:“国公爷说笑了。敝店要是有邸报,只要爷捎话过来,小的敢不奉上,那里还消爷派人来?这几日断是没来的,小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爷的。”

  老者捋须一笑说:“听说这里的酒菜极佳,早就想来尝尝,只是一直未得方便。今夜咱也不是来取什么邸报的,只要酒菜来吃。”便要迈步上楼,不料郭均却在前面似拦非拦地说:“国公爷可是要个楼上的单间雅座?”

  那老者面色一沉,愠声道:“老夫可是在楼下散桌吃饭的?怕老夫没银子付你么?”

  郭均一躬到地,解说道:“小的断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晚楼上的单间雅座都被人包了。”

  老者似是不信地问:“都包了?”

  “是!不敢欺骗爷,确实被人全包了。”

  “什么人包了?教他让出一间,咱付双倍的价钱。”

  郭均为难道:“这怕是不妥,敝店的信誉与一般商家无二,不好出面如此的。”

  老者自恃身份,不悦道:“你不好如此,老夫亲去与他讲!”

  郭均笑道:“国公爷何必与这些世俗小民争什么长短!爷要是愿意吃什么酒菜,小的命人连夜送到府上,爷可清清静静地吃,岂不更好?”

  “这是什么话?我张惟贤凭祖上的威名功勋袭得英国公爵位,怎的竟连一间吃饭喝酒的单间也难到手,传将出去,岂非辱没了先人的英名?”老者大怒,面皮涨红,声调也高了起来。原来此人乃是大明勋臣英国公张辅的七世孙。

  “什么人敢惹国公爷生气?”话音一落,门外含笑进来两人,也是一色的素服角带。老者看了喜道:“看来吾道不孤了。长公、宗道,你们也来饮酒么?楼上不知被哪个龟孙子全包了。”那个被称作长公的身材略显矮胖,须发半白,面色红润,乃是万历朝的探花郎官拜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张瑞图。另一个身形高瘦、面色黑黄,乃是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来宗道。几个月来,天启皇帝龙体不豫,不能临朝,近日以来,竟没了皇上的消息,不知皇上还能捱得几日,尤其要命的是不知道继位的新君是谁,更上与自己的仕途、富贵息息相关,谜底一日不揭,便会一日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本来一直安排得力家奴每日打探,却没有听到丝毫消息,张瑞图身为阁臣更加按耐不住,便约来宗道同来酒楼,吃酒打探。

  “二十多个单间全包了?什么人如此豪阔?”来宗道似是追问,又似是自语。张瑞图也不禁暗自惊诧。

  “是个扬州的客商。”

  “什么来历?请什么客人?”来宗道不由对这个扬州客商凭添了许多兴趣。

  郭均道:“请三位老大人权且在大堂小坐,小的命人用屏风四面隔开,也好说话。”

  “那倒不急,邸报要是来了,先拿来一阅。”张瑞图慢声细语道。

  张惟贤不满道:“哪里有什么邸报?老夫来了便问,才知已停了几日,真教人心焦。”

  张瑞图听说邸报还没有来到,向张惟贤揖揖手要走,来宗道拦道:“今夜难得与国公爷、阁老相会,下官斗胆做个东主,请两位屈尊小酌几杯老酒如何?”

  张瑞图不好推辞,略带几分阴郁地干笑道:“国公爷既然有此雅兴,作陪何妨!”

  郭均谦卑地点头道:“三位老大人赏光,实在令人喜出望外。敝处的几味小菜虽说略有薄名,不过是贵客爷们抬爱,要是比起三位老大人府上的厨子来,怕是不啻云泥之别了。”

  “哈哈,要是说起家宴,咱新近招了一个江南的厨子,手艺实在非同一般,一手杭州菜古雅可爱,色味俱佳。他日再邀两位大人过府品尝。来来来,说得已经食指大动了,还是上楼吧!”张惟贤心直口快,性情率真,偌大年纪,提起美味佳肴,兀自难以忍耐,不禁眉飞色舞起来。说话间,一人多高的红木大屏风围成了一个简便的单间,张瑞图细看,见屏风上镂刻着自己的行草名作《后赤壁赋》,三人又起身欣赏一番。小二捧了上好的香片献上,郭均伺候完毕,在一旁垂手说道:“要说此人原本没什么来历,只是扬州的一个富商,贩卖一些绸缎……”

  “不必罗嗦!”张惟贤本是性急的人,嫌他枝蔓,挥手阻止。

  “好!好!长话短说,他是信亲王的岳父老泰山。”

  “姓田还是姓周?”张瑞图冷冷地问。

  “姓田。”

  “噢!原来是田弘遇!”张瑞图微微一笑道,“他倒是个豪爽有趣的妙人儿。不过,他怎么包了这许多的房间?”

  郭均正觉难以回答,楼上却有人喊道:“在座的各位客官听了,我家老爷恰逢大喜,今夜包了两层雅座宴请天下有缘之人,只要说上一句贺喜的话儿,就可以上楼尽情吃喝,品尝美酒佳肴!”霎时间,楼内一片欢腾,大堂吃饭、等座的食客纷纷上楼道贺,大堂一下子变得异常冷清。张惟贤颇觉不快,心里不免有了几分不平,恨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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