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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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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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贤能,兵部调兵选将,都应悉心措置,内外相应,齐心协力,何愁辽东不复。”

  崇祯点头道:“用兵之道,钱粮最为首要,所谓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户部,可曾听得?”

  户部尚书一职正在出缺,现由侍郎王家祯署理部务,王家祯忙出班道:“今年陕西等地大旱,各省加派的辽饷怕一时难以征齐,福建巡抚熊文灿已有本章,请将福建一省的辽饷留作剿灭海盗之用。臣怕此风一开,群起效尤,辽饷便有其名而无其实了。”

  崇祯蹙眉道:“如今辽东边事吃紧,轻重缓急,权衡不难,边事急于赈灾,不可延误。熊文灿正在一心抚慰郑芝龙,靖平海事,辽饷可依他留用,他省怎可胡乱效尤?我大明江山万里,些许钱粮若难筹措,如何开太平盛世?”

  王家祯慌得满头热汗,急道:“臣不敢辞难,当全力措办,务必使辽东不短缺钱粮。”

  崇祯看着袁崇焕道:“卿可满意?”

  袁崇焕点头道:“辽东边备不修已久,所供刀枪未用时便已生锈,旌旗锣鼓帐篷衣甲多已朽坏,难以临阵对敌。”

  崇祯不悦道:“工部,器械为何朽坏如此?”

  署理工部的侍郎张维枢听得早已心惊肉跳,忙辩解道:“储存器械的库房年久失修,漏雨透风,以致器械多有损伤。在籍的匠户为完定额,多方取巧,刀枪锻造火候不足,淬火太过,兼以偷工减料,而器械数量极多,难以遍检,给小民以可乘之机。”

  “可有对策?”

  “库房修缮容易,防范小民取巧实难。”

  崇祯斥道:“这有何难!今后所有兵器都铸上监造本官与工匠姓名,所有衣甲帐篷制作之人的姓名也都绣在腋下、帐角,何愁难以查究!”张维枢连声称是,汗颜而退。

  吏部尚书王永光、兵部尚书王在晋不等崇祯问话,一齐出班。王在晋道:“督师所言本兵调兵选将,太过简略,如何调选若能当面明示,最宜办理。”

  不等袁崇焕回答,王永光笑道:“吏部用贤能也是如此,所谓得心应手,可是惟督师之命而从?”

  袁崇焕听他弦外有音,不仅暗生一丝愤懑,分辩道:“岂敢!崇焕以为五年之中,事务变迁,难以预料,吏、兵二部选用人员若令学生得心应手,当选之人选与学生用,不当用之人即刻罢斥,以利于复辽为准,一本公心,切勿滥推。”

  崇祯扫了王永光一眼,见他欲言又止,厉声道:“崇焕所言并无不当,你们二人要谨之慎之,不可玩忽。”王永光、王在晋不敢多言,唯唯而退。

  崇祯转问袁崇焕道:“卿还有何事?可一并奏来。”

  袁崇焕沉吟片刻道:“臣还有两事奏请。”

  “讲来朕听。”崇祯略向前倾了一下身子,专心纳谏。

  袁崇焕心头一热,禀道:“辽东将士已达十三万,几与建虏等同,然多数久不习练,这些将士守城则可,若列营布阵,攻杀进剿,则力不能及。宁远一役,臣凭坚城用火炮,大败后金。当年所购四门大炮,至今四载有余,已生锈迹,不便使用,而固守城池,火炮不可或缺。火器为我所长,臣有意更定营制,十二个车营、五个水营、八个前锋后劲营,略加减核,但将两个火器营分增为十个,每营骑兵、铳兵各两千人,配置双轮车百二十辆、炮车百二十辆、粮车六十辆,共三百辆。大铳十六位、中铳八十位、鹰铳一百门、鸟铳一千二百门。甲冑及执把器械,凡军中所需,一一备具。如此四万之众,攻杀战守,建虏不可挡其锋。叩请陛下速命专人购买。”

  崇祯道:“此事不难,朕已有旨给两广总督张鸣冈置办,张鸣冈回奏已派两广提督李逢节和通译王尊德前往澳门,向葡国波加劳铸炮厂求购,卿可放心。只是数目颇众,恐一时难以置办整齐,怕是要用两年的工夫。”

  袁崇焕慨然道:“两年之内若能齐备,臣便额手称庆,定与建州跳梁一较雌雄!”

  崇祯笑道:“他日凯旋,朕当成礼午门,以壮我大明天威。还有一事为何?”他见袁崇焕迟疑不决,激励道:“大丈夫当机立断,勇往直前,卿为国事奔波多年,抛头颅,洒热血,不曾做此小女子状,今日如何矜持了?”

  袁崇焕回道:“臣恐此言一出,引起众怒,四处树敌,想破藩篱反为藩篱所缚。然此事关系甚大,不敢不告。”

  “但凡有利国事,讲来无妨。”

  “用兵布防,攻城略地,臣所擅长。通关节,植朋党,是臣的短处。以臣之力,平定全辽有余,调和众口却不足。臣一出国门,遥居万里,诸事难以上达天听,面奏剖白,若有忌能妒功之人,即便不凭借权力而掣肘,恣意妄言,也足扰乱臣的谋略,所谓三人成虎,臣甚忧惧。”

  “又是朋党!”崇祯心里不禁默然,起身离开御案,在丹陛上来回踱步,凝视着熹宗皇帝生前亲手所制的搅水车轮,暗忖:如今门户已成,数十年来积习难改,破除朋党实非易事,沉思再三,缓声道:“卿不必瞻顾疑虑,朕自有主持,自有鉴别,断不会为浮言所动。”

  袁崇焕见崇祯面色阴晴不定,正自惴惴难安,以为触怒皇上,听得此言,跪下道:“陛下如此任用,臣自敢放手而搏,若不能收复辽东故土,实在没有颜面再见陛下。只是臣志大才疏,言语或有不周,思虑或有不及,还望陛下谕示。”

  崇祯道:“卿所奏对有条不紊,可知此次远赴辽东,必有破敌良策。边事得人,朕甚欣慰。”

  袁崇焕道:“上次蒙陛下召见,陛下谆嘱事权专一,臣牢记在心。我朝自万历年间辽东只设一员总兵,逆阉崔呈秀掌兵部时,卖官鬻爵,滥用私翼,山海关外竟添设四员总兵,以致权势相衡,号令不一。如今虽减至二员,而掣肘如故。臣以为山海关内外当以各设一员总兵为妥,关内总兵麻登云虽行伍出身,历经战阵但不如蓟镇总兵赵率教谙熟辽事,可将此二人对调,赵率教加官一级,挂平辽将军印。关外总兵朱梅身患宿疾,辽地严寒,不宜久处,当将其所驻宁远合属锦州总兵祖大寿,宁远由中军副将何可纲加驻扎。”

  “朕悉行准奏。”

  “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都是臣手下旧将,臣当年宁远、锦州连挫建虏多有倚重。倘陛下能令此三人与臣相始终,再给臣便宜行事之权,五年届期无效,臣必手刃三人,赴阙自请死罪。”袁崇焕将头深深叩下去。

  钱龙锡道:“陛下,臣以为崇焕所言有理,孙子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临阵见机,瞬息万变,若往来请命,势必贻误战机,反为建虏所乘。自古用人不疑,但利复辽大事,无不可为。”

  刘鸿训附和道:“陛下既命崇焕总揽辽事,当准其便宜行事,臣请再赐他尚方剑,以壮威严。”

  崇祯看看李标,李标道:“臣请收回辽东经略王之采、满桂的尚方剑,事权统一于崇焕。”

  崇祯点头,向袁崇焕招手道:“卿近前来,朕有几句祝语赐赠。愿卿早平外寇,以解辽东黎民之苦。”

  袁崇焕浑身一颤,仰脸含泪道:“臣自觐见陛下,知陛下对辽东边事忧心如焚,便有志要做西汉赵充国一流的人物,为陛下多分些忧,但臣所学浅薄,常恐有负皇恩,每每心痛不已。如今陛下恩宠过望,臣敢不仰体圣意,早日了结辽事,以解陛下焦劳。”

  崇祯徐步走下丹墀,亲手挽起袁崇焕说道:“卿所言更见忠爱,此次远赴辽东,朕不知你何时归来,但卿毕竟曾经打过,将士一体,同心协力,灭寇何难!”

  袁崇焕俯身跪下以头触地,竟似有些伤感道:“皇上威德,必定灭寇!”

  崇祯笑道:“起来,起来!朕已命光禄寺准备了酒饭,一壮行色。起去吧!”

  袁崇焕吃了赐宴,将剩余的酒饭收拾了一些,出了宫门,佘义士忙迎上来道:“许大人邀老爷到柳泉居小酌。”

  “可是许誉卿?”

  “只说是兵部许大人,小的不敢问及名讳。”

  袁崇焕将手中的酒饭递与佘义士道:“这是皇上所赐酒食,你回驿站自用吧!”

  “多谢老爷!小的前生积了什么德,托老爷洪福,竟也尝得到御膳了。”佘义士喜极而泣,“要是太夫人与夫人在就好了,也能尝到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饭了。”

  袁崇焕几乎笑倒,说道:“你哪里听的这些胡说?御膳坊有的是天下的名厨,哪里用得着皇后娘娘亲做。”

  佘义士红着脸扭捏道:“小的听说书人讲的。小的见他也是个识字读书的人,便信了。”

  袁崇焕笑着脱去冠服,命佘义士带回,只穿了件白色中衣,头上扎一块青巾,打马缓缓而行。

  瀛州酒楼早已易手,换了主人,又改回了原来的字号——柳泉居,挂上了当年大学士严嵩的手书匾额,买卖依然兴隆。袁崇焕刚到楼前,早有小二接过缰绳,许誉卿一直在门内等候,也是一身时样便服,二人也不寒暄,径直上了三楼雅间。饭菜早已摆上,两热两凉,荤素各半,许誉卿将袁崇焕让了首座,从桌下提出两坛酒来,说道:“督师身系天下万民所望,朝廷重臣,如日中天,承蒙拨冗来会,不胜感激。这是敝乡所产状元红,在下开蒙时,家严亲手埋于地下。万历四十四年,在下中了进士,回籍省亲喝了一些。天启三年,在下来到京师,便带了数坛埋在舍下院中,每遇大事便取出小饮一些。不知督师可喝得惯?”

  袁崇焕拱手道:“浙江米酒甲天下,绍兴状元红更是米酒中的佳酿,色如琥珀,醇香可口,实在不下仙人所饮的玉液琼浆。今日召对得老先生一言,醍醐灌顶,大恩不言谢,学生请以兄弟相称。”

  “也好。袁兄屈尊赴宴,足见情谊。”许誉卿用手轻轻拍开一坛,登时满室酒香,仰头用力猛吸一口,竟自大声赞道:“好酒,好酒!”便推与袁崇焕,酒香扑鼻,甚是浓郁,袁崇焕也禁不住赞道:“果然是好酒!”

  许誉卿道:“此酒藏了将近五十个年头,岂有不好之理?”说着将另一坛的泥封拍开道:“各扫门前雪,一人一坛,不必谦让。”也不用杯,两手擎起酒坛,咕嘟嘟连饮几大口,将酒坛一放道:“这绍兴状元红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巨觥大斗饮之,方显气概。岳武穆道:直捣黄龙,与君痛饮,何等的英雄豪迈,令人不可仰视。今日既无巨觥大斗,便用酒坛痛饮如何?”

  “如此最好。”袁崇焕照他的样子捧坛喝了,笑道:“许兄还是放心不下辽东?”

  “非也,非也!在下不是放心不下辽东,是放心不下袁兄。”许誉卿面色微红,想是喝得快了,连打几个酒嗝。

  袁崇焕问道:“小弟怎生教兄放心不下?弟出入辽东数次,建虏刀箭虽利,也未伤及小弟毛发,何必担忧?”

  许誉卿摇头道:“袁兄久在沙场,不知仕途险恶,举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你却不知避讳而执意独行,暂借皇上之力保辽东粮饷无忧,小智耳,但兄当廷请命,刁难面辱诸臣,大事也。弟深恐兄树怨过多,因小失大,诸臣表面敷衍,暗中掣肘,将如何应对?”

  袁崇焕嘿然无语,半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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