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崇祯皇帝- 第9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只搭了些草舍,实在简慢。督师万金之躯,若是住不惯,可将临时行辕设在旅顺口,供应也方便些。”

  “不必。此处海阔天空,寂寥无人,最宜说话谈心。本部院行伍多年,也是能吃得些苦的。”袁崇焕问道:“听说毛文龙手下无一不姓毛,你是他什么人?”

  “情在父子。”

  袁崇焕捋须大笑,“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难怪人称东江兵骁勇善战,建州夷奴闻风丧胆。”

  “督师夸奖,东江上下感激,义父他老人家听说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呢!”毛永义躬身谢了,又道:“已午时了,督师远来,舟车劳顿,用饭歇息吧!卑职不叨扰了。”告退而出,屋外的林翔凤迎上来,笑道:“毛游击,也真难为你了,数日之间能搭起这上百间的草舍实在不易,督师极是满意!”极亲热地向他肩头轻拍一掌,暗暗用了三成内力,毛永义似是躲避不开,实实地受了这一掌,“啪”的一声,竟是十分响亮。毛永义皱眉揉肩道:“将爷真是神力,骨头都觉疼了。”

  林翔凤见试探不出,单刀直入道:“几天前,毛游击不是还在双岛么?什么时候回来搭得草屋?噢!是了,旅顺口人马不少,想必两边一起动手的。”

  毛永义呲牙一笑,说道:“将爷说笑了。卑职惟恐这些军卒懒惰,一直督责不休,哪里离得开一刻?不然误了督师与义父的约会,卑职这颗干瘪的头颅熬不得几碗汤,盛不了几两酒,怕是要被拿来当球踢作溲器了。”林翔凤拱手道了辛苦,心下暗忖:却也奇怪,此人身形酷似昨夜的黑衣人,怎么竟没有一点儿武功?难道看走了眼?

  次日,袁崇焕一大早起来,草草用了饭,命谢尚政、韩润昌留守大营,带了汪翥、林翔凤、程本直与五十名军卒,围着岛山四周查看,岛山不过弹丸之地,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走遍,果见岛上不用说树木,就是寸草也不生长,到处都是褐色的乱石。汪翥道:“每年入夏,海水涨起大潮,此岛全被淹没,直到进了九月,潮水才退。数月海水浸泡,草木难生。”

  程本直道:“好地方!观海看日头,一点儿也没遮拦的。只是那首《观沧海》的千古绝唱要改一改,‘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只能是‘树木不生,乱石当道’。了。曹孟德未能到此,如今又前不见古人,不知改得如何?可惜!可惜!”

  汪翥怪异地瞥着他道:“难得你这般的雅兴!若是被人围困在岛上,终不成要啃石头充饥么?”

  程本直一怔,不知如何作答,讪讪而笑。袁崇焕笑道:“本直是个风雅之士,就是真的绝了粮,也会弦歌不辍的。你俩的情怀不同,见识自然各异。汪翥看的是眼前,本直是要意会古人。”

  程本直面色不由大窘,口中呐呐道:“本直不过一介寒儒,岂可与前贤相提并论?督师胸藏万甲,声震天下,文才武功都是极匹配的。”

  “这个可留与后人评说。刚才你说孟德不及此处,甚觉可惜,似大可不必。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一代有一代的人物,一代有一代的功业,何需强分什么轩轾?”袁崇焕望着北方,问道:“本直,听你刚才的话,可是怪我不教你带兵么?那好,我正有一事要你去办。”

  “可是要带兵偷袭皮岛?”

  “看来《三国》你读得不少。东江务要稳固,岂可自相残杀。兄弟阋于墙,得利的必是外人,不可行此下策!”

  “……”程本直默然低下头。

  “不要瞎想了,你回宁远吧!”

  “回宁远?”三人大惊。

  “是。带些战船回去,不必留下这么多。”

  程本直问道:“留下几艘?”

  袁崇焕笑而不答,轻轻伸出三个手指。“什么?只留三艘!那不是任由毛文龙宰杀么?”三人又惊又急。

  汪翥道:“兵分则势孤。眼看六月初一的约会之期已到,尚不知毛文龙要带多少人马来,他若猝然发难,岂不坏了督师一世的英名?”

  “不必担忧,我留的人越少,毛文龙带的人越多,便越发平安。”

  林翔凤一直未能插进话来,此时更是听得越发糊涂,急急地说道:“好汉难敌四手,恶虎害怕群狼,哪里有人越少越取胜的道理?”

  袁崇焕见他三人焦急无状的模样,淡淡一笑,挥手道:“本直,不必多言,回去即刻启程。”说罢带众人回营。走到半路,程本直忽然一拍手掌道:“大妙!实在妙极!”

  汪翥内心本来瞧他不起,又见他突发癫狂一般,只作未闻,全不理会。林翔凤忍不住问道:“妙在哪里?”

  “我明白了督师的用意。果然高妙!”

  “什么用意?”

  “不过是教毛文龙放心罢了。”

  汪翥、林翔凤听得如坠云雾,还要再问,看见旅顺游击毛永义笑吟吟迎了上来,急忙住口收声。

  “督师,我义父到了。”

  “哦—”袁崇焕纵目向山下望去,见海上无数的战船扬帆而来,急忙回到虎头大船上。不久,那些战船都停靠在岸边,毛文龙身穿御赐的大红蟒衣站立船头,向虎头大船上张望,二十多员战将跟随左右。毛文龙是浙江仁和人,身材却是江南人少有的高大。他年轻时浪迹江湖,一度靠算卦测字为生,后来到辽东投效总兵李成梁,先后在袁应泰、王化贞手下当差,做了一个小小的游击。广宁大战,明军无不望风而溃,毛文龙只率九十八人渡过鸭绿江袭取了镇江,召集流亡,镇守皮岛,擢升为总兵,累加至左都督,挂平辽将军印,开衙建镇,天启皇帝授了他一把尚方宝剑,竟成了威震一方的大帅。皮岛正处鸭绿江口,是海运往来的必经之路,毛文龙以地利之便,征收商船通行税银,贩卖人参、貂皮,收获颇丰。有了大把的银子,他便四处打点,渐渐成了手眼通天的人物,每年光是派人给朝廷要员的冰炭敬不下十几万两银子,送与魏忠贤、崔呈秀等人三节两寿的花红水礼更是无数。魏忠贤失势自缢,他又想方设法地寻找新的靠山,但他又极精明,看不清风向时,便遍撒银子,既给钱谦益,又给温体仁、周延儒,两边谁也不得罪,避免卷入朝廷党争。他对袁崇焕早有耳闻,却一直没见过面。袁崇焕起用回到辽东,想起当年宁锦大战时没有听从他的号令,自背后偷袭后金,援手祖大寿,解去锦州之围,心头惴惴不安,每每想起,如芒在背,害怕旧事重提,与自己过不去,寻机报复,便到宁远拜会,探探虚实。见袁崇焕其貌不扬,身材短小,但纵论天下,韬略深蕴,暗觉当世无人可与他争锋,更觉不安。果然不久袁崇焕下令封海,所有商船必须转到宁远领取出海公文,并一改军饷由户部解发的惯例,转为由宁远解发。毛文龙暗自惊叹,袁蛮子这招实在厉害,似是拦喉一刀,难以抵挡,娘的!将老子逼得急了,便投了后金。咬牙发狠却无可奈何,上折子给皇上也不见动静,只得苦苦支撑,好在以往的积蓄尚多,但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时刻提防着袁崇再有什么计谋。他在皮岛至宁远沿途派了不少眼线,打探宁远的一举一动。此次袁崇焕要来岛山相会,他暗命义子毛永义联络尹继阿半路截杀,自己在皮岛坐观风色,静候消息。谁知他二人办事无功,一击失利,袁崇焕毫发无伤,带领三十八艘战船两千人马已到岛山,心下不由踌躇,去与不去左右为难。正在犹豫,毛永义飞鸽传书说袁崇焕恐后金人自水路偷袭,遣回了二十八艘战船和一干人马,他心里冷笑道:袁蛮子,我再不去赴会,终不成教你小觑了。他在船上,远远望见只有几艘大船停在海边,虎头朱红楼船上高挂着大纛旗,猎猎作响,暗暗喝彩道:袁崇焕果然好胆色。

  袁崇焕高坐在虎头大船上,见船队先后靠了岸,甫一停稳,毛文龙摇摆着下来,后面二十多员战将紧紧跟随,几十个军卒抬着许多币帛酒肴,朝虎头船而来。不等旗牌官张国柄禀报,毛文龙刚刚登上船头,袁崇焕起身笑道:“贵镇来得好快呀!”

  毛文龙上前施礼道:“卑职本算计着先到此迎候督师,可是海上风浪大,来得迟了,实在失礼,有罪有罪!”一挥手命人献上礼帖三封和三桌筵席。

  袁崇焕知道他有意拖延时日,不敢贸然轻身而来,也不说破,淡然道:“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只是谁都不是神仙,难免算计错了。”俯身一拦,只受了半礼,命人置了座,分上下坐了,笑道:“贵镇名震边陲,不用说朝廷多有嘉许,就是朝鲜、后金提起来,哪个不敬畏?东江自你建牙开府,已成重镇,本部院早想来看看,一时不得其闲,岁月蹉跎,今日才尝宿愿。”

  “督师过誉。东江地处偏僻,弹丸之地,能有什么作为?”

  “贵镇何必妄自菲薄?皇上屡有旨意嘉许你孤撑海上,数年苦心,切不可辜负了圣恩。”

  毛文龙凄凉一笑,叹道:“皇上天恩,本镇岂会不思报效?当年督师未到辽东时,曾放言:给我军马钱粮,我一人守此足矣。督师如此豪言,卑职颇有同感。倘若东江粮饷军马充足,夷奴来犯,正可乘机扫荡巢穴,一举建功。只是卑职孤处天涯,辽东多年以来经抚不和,疲于应付,动遭掣肘,白白坐失了许多的机会。督师起复,卑职不胜欣喜,正想在督师麾下建功立业,也不枉了此生,但风传拘于海禁令,粮饷解发日渐迟缓,近两月竟成拖欠,实在难以为继,还谈什么杀敌报国?”

  袁崇焕愤然作色道:“文臣不肯体恤武官,是多年已成的陋习,稍不如意,便背地里告你的黑状,捕风捉影,肆意中伤。本部院也听说了户部派员到东江核查军饷,这些京官平日清闲惯了,哪里知道什么边地之苦?”他停下来,看着毛文龙,语调一转,有些低沉地说道:“粮饷一事,户部核查兵员之数偏少,解发自然不足,本部院已给皇上递了急折,户部奉旨补发十万两军饷到宁远,本部院已随船带来,即可交付于你。你可放心,今后粮饷必当按时足额解发,户部、兵部不敢再有刁难。”

  “有督师这句话,卑职安心多了。本镇替东江数万将士磕头了。”说着扫视身旁的将士一眼,那些将士急忙跟着屈膝,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袁崇焕双手将毛文龙扶起道:“快起来!此乃本部院份内之事,何需多礼。”便在船上摆开筵席,宁远、东江众将都依次坐了吃酒,几杯酒下肚,渐渐说笑起来,言谈甚欢。袁崇焕本不喜东北的烈酒,脸上已然着色,趁着酒兴拉住毛文龙的手道:“辽东海外,只有你我二人,务必同心共济,方能成功。我经历艰险来到岛山,意在商议进取。东西夹击,复辽大计,在此一举。我有一个良方,只不知生病的人肯不肯吃这一帖药?”

  毛文龙酒量颇豪,举碗饮了,含糊道:“卑职在辽东出生入死二十余年,单是在海上孤岛也有八年,虽说也立了几次微末的功劳,但却屡次遭受谗言,朝中没人给撑着,在外面做事难哪!粮饷缺乏,器械马匹不足,怎么打仗?若是钱粮充足,建功立业,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呀!酒桌上不谈国事,来来来,吃酒吃酒!”

  “这是什么酒?这么大的力道!我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