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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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 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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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都知道,原来……你恨我。”
    “不……”女子低低喘气,埋首血迹之间,似乎再也无法挣扎得起,“……最近……才想明白。”
    幽黑狂乱,宛如烈火深渊的眼神突然一凝,白渊目光里的火刹那聚拢了来,化为两盏幽碧的灯,灼灼的盯着柳挽岚,“那你……以前……有没有爱过我?”
    他吃力的一字字道:“你……刚才以琴音诉心曲……我不会听错,不会听错……”
    他突然大声狂笑起来,笑声比那被海风吹得四散的长发还要纷乱,在水面之上遥遥传开去,震得明月黯淡,震得波浪惊起,震得更远处的群山都在不断颤抖,发出空洞悠远的回声。
    然而那笑声,笑到最后,竟至完全没有了声息。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原本可以永永远远的守下去,却因为他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最终全部失去,如同此刻胸膛中流出的鲜血,一旦奔逝,永不可追。
    ……这一生癫狂半世守护,都化作这离海支流万千滔滔逝水,一生里最后一次琴箫相合,到头来却成了她暗含杀机的告别谶言。
    那朵珍重开在掌心多年的花,末了,却在蕊心里酿出了带毒的汁,结出色彩斑斓气味芳香引人采撷的果,等待他一往无回的咽下。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终至烧手。
    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
    白渊笑至无声,胸膛上的鲜血却已渐渐凝结,其实柳挽岚攻击极准,正中前心,这个纤纤娇弱的女子,之所以认得人身要害,还是他为了她的安全,亲自手把手教她的。
    只是她毕竟临近弥留,气力不济,虽攻击的是要害,杀手也未能彻底。
    然而那仍旧是永生难愈的重伤。
    伏倒血迹之上的女王,却突然对白渊招手,她颤颤伸出的手指,在风中勾勒成一个无限娇弱的姿势,宛如月下最后一朵幽兰花,即将萎谢。
    她低低道:“我……告诉你……”
    白渊疼痛的看着她,慢慢俯下身去。
    她一生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什么?
    白渊满心里烧着带血的火,一寸寸辗转过那些无辜的血肉,所经之处遍野燎原,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狠毒的折磨,每一个动作都是拆骨裂肤的酷刑。
    然而他还是慢慢凑近那女子,那般凄凉的希冀……她的最后一句话,他想听……再不听,此生也将再无机会……
    柳挽岚突然跃身而起。
    以一个垂死之人积蓄良久最后能拿出的全部力气,死死抱住了白渊的身子,随即往船下一跃!
    “夫死,我共亡!”
    刹那间白渊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后心。
    刹那间白渊的衣袖振了振,已经搭上了身侧船身。
    然而他突然放开了手。
    海风流荡,柳挽岚抱着白渊,翻翻滚滚着落下去。
    那一刻快如闪电亦慢如缓行。
    白渊和柳挽岚在下落。
    小舟上秦长歌霍然抬首,立刻身化流光,掌中长剑白练飞卷,自下而上直直袭向半空中白渊前心。
    剑出,剑没!
    长剑没入抱着柳挽岚的白渊前胸,穿出一个血雨纷飞的洞,秦长歌并不撤剑,连人带剑直撞过去,巨大的充满仇恨的撞击力,将白渊身子穿在剑上带得向后飞起,离开柳挽岚下落的身子,咚的一声撞到船身。
    嚓!
    剑抵白渊,飞越长空,再没入船身一半,生生将白渊钉在船帮上。
    秦长歌悬于半空,挂在自己的剑柄之上。
    鲜血奔流,顺着剑上沟槽,倒流进了秦长歌衣袖之中,瞬间将她素衣染红,秦长歌却只在笑,悲凉痛快的笑,她一仰头长发飞散,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开去,“你以为她会说,她爱过你?你以为她最后那曲,是在向你诉说离别?白渊,你这样的人,怎么配?”
    海风呼啸,吹起被钉住的那人的黑发,那遮面的带着鲜血的发,锦缎般缓缓展开在船舷上,四散飞舞,犹如一面迎风猎猎的旗帜。
    然而谁生命的大旗,即将永久降落,再无升起之日?
    远处的晨曦隐现微白,刹那间明光渡海,耀亮那人最后的容颜。
    第一抹阳光自天奔下,射上以殉道者姿势钉在船身还未死去的白渊,那天神般的眉目明灭在万丈朝阳里,依旧十万里江山郁郁青青。
    他俯视秦长歌,最后淡淡展开一抹笑容。
    “秦长歌,你很开心么?”
    他神情睥睨而又怜悯。
    “其实,我们都是被自己信仰并追随的人所毁灭。”
    他轻笑,绮丽染血的十万里江山,瞬间被那男子流转氤氲的华光笼罩。
    “……大家都一样。”
    舟船开始缓缓下沉,水镜尘临去前那一剑,将船捣穿,水渐渐漫了进来,整座船即将沉入这异国海水之中。
    连同那些永生纠缠的爱恨,一世追随的疯狂,倾灭繁华的痴心,孤注一掷的毁灭。
    以及那些也许永远没有答案的疑问。
    她爱过他否?他得到她否?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去与敌共死,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最后那刹放开了手?
    秦长歌立于舟上,看着白渊渐渐随船沉没,犹如神祗最终献身于其信仰,随自己守护过的城池共同倾覆。
    黑发金衣,消失不见。
    碧水茫茫,司空痕扑倒水中,他并没有死,被抡起砸上霹雳子的,只是先前秦长歌抓获的一个俘虏而已。
    他滚倒的那一刻已经被偷梁换柱,而白渊隔着船舷,是不可能看见秦长歌脚下的动作的。
    秦长歌要的,就是在女王面前,“杀”了她最爱的人。
    当女王以为王夫已死,失国失家再失爱的她终于爆发,挣扎着操琴而起,伪作向白渊诉情,引他举箫相合,再以力不能支的一个裂音,使对她心心念念的白渊俯身相护,流光一瞬利锋乍起,珐琅指甲尖利如十柄匕首,深深扎入了自己一生倚为长城的重臣的胸膛。
    那一刻抓裂的,不仅是血肉,更是白渊多年深情的守护,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情分缘系。
    柳挽岚,到得最后,必已心境森凉如死。
    他爱她,所以毁了她,这段时日的千里辗转,纵使重病缠身,她却并没有失去思考之能,当那么一个深冷的彻悟逼近来,她亦情何以堪?
    就这么,一起结束了吧。
    她抱着白渊落船那一霎,司空痕已经扑了出去,然而他水性却不甚好,在水里扑腾来去几欲淹死,秦长歌命人将他拎出来,并在四周觅女王的尸首,却遍寻不着,这里是通海之水,今日尤其风急浪高,流动翻腾,人落下去,再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最终凰盟护卫只在水下捞到了一件披风,那浅紫披风在深蓝的海水中悠悠飘荡,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然而也只是一件她的衣服而已。
    染过佳人香泽,遮过佳人玉肌,从此再也不能接触佳人体肤的,遗物。
    司空痕抱着那湿淋淋的披风,留给了秦长歌一个萧瑟绝望的背影。
    秦长歌注视茫茫水面,恍惚想起这位当年和自己并称“绝巅双姝”的名动天下的美人,竟然从未曾和自己照面,当她重生,她却死去,临死前船头浮光掠影一霎惊变,她始终未曾看清她的容貌。
    一对绝世丽人,终无相见之缘。
    而离海海水流动不休,将他和她的尸体同时卷入,那些恩怨爱恨,同葬海底。
    也许,这正是她自己的选择——为司空痕和东燕报仇,陪白渊永久留在这深海之渊。
    秦长歌仰首,海天之上,突然展开一幅画卷,那是嶙峋山崖,明月西沉,淡金衣袍的男子立于崖巅,微笑对那少年打扮的女子道:“人生最得意处,莫过于享受这般坠落之美。”
    白渊。
    我们都是红尘逆旅中挣扎的男女,坠落在命运森凉的棋局里。
    水镜尘发觉自己有很多机会脱开凰盟护卫水阵,但是每次都在即将突破的一霎,身子一麻。
    明明前方不远,就是可以靠岸的港口,可是却如隔天涯,难以企及。
    水底,似乎隐约有些奇怪的游鱼,不断攒动着向他冲来,虽然不怕那东西,但是却多少影响了他的突破。
    他自小生长于南闵山谷,虽懂水性,却并不算十分精通,而这次围捕,却抽调了焰城本地的凰盟中人,这些在水边长大的下属,早早被精明的祁繁选练了水中阵法,在水中发同陆地,分波逐浪,灵活如鱼,所以明明武功和水镜尘相关甚远,居然也利用地势和阵法,困住了他好一阵子,给秦长歌争取了时间。
    秦长歌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不用想着伤他,拖上一刻就好。
    水镜尘涉水而战,掌中气剑光芒吞吐,每次将要捅穿某个敌人,对方便游鱼般的躲开去,利用水的流动性,身法比在平地上快速许多。
    心底隐隐生了焦躁,水镜尘微微回首看着那沉没的船——白渊已经死了吧?
    这个人……居然也会死。
    他早早就认识了他,明明比自己小的白渊,却深沉聪慧得令人惊叹,最先和他提起水家积弊已深,不破不立的便他,也是他,在他满心筹划另建猗兰,却苦于财力不足的时候,慨然相助,猗兰之建,早就开始筹备,所耗财力着实惊人,若非有一国国师倾力相助,以他那点时间,还有那许多牵绊与不便,是断断建不成的。
    当然,他知道白渊这个人,断然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聪明人的交往是很简单的,他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白渊当时对他一笑,轻描淡写,“杀个人。”
    当他知道杀的是谁的时候,他颇为惊异,当他真正去杀人的时候,他更加惊异,千里之外的白渊,是怎么能掌控狂傲不羁的玉自熙?怎么令深情出名的萧玦去挖自己皇后的眼,怎么利用各方势力,布就森严无缝之网,将那个纵横天下号称第一的女子,牢牢罩在其中的?
    更奇妙的是,那还是一场没有后患的暗杀,居然能西梁皇帝不去为皇后报仇。
    非对秦长歌、对西梁局势、对西梁高层相互之间利益关系了解掌控到非常透彻的程度,是不能布出这样的局来的。
    白渊是怎么知道那些深藏在城府深沉的贵人心中的隐秘的?
    当一个人掌控人心,计算到这般精准的地步,那样的人还是人?
    他因此心生寒悚,不敢背离白渊,毕竟他的事业,确实也得他之助,白渊这人,对敌人狠,对朋友却一向不错的。
    南闵之灭,新猗兰因为他及时抽身得以保全,白渊找到他,要他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他不是不犹豫的,如今局势已经不同了,西梁气焰正烈,气势雄大,得罪狠了,难保不会导致他费尽苦心新建的猗兰再次被毁。
    然而白渊只是淡淡一笑,问他,“水老先生遗体可安置妥当?”
    他当时便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采莒剑法是水家禁忌剑法,原本早就毁去,却在水家先祖密室的棺木下还有一份石刻,那里是水家子弟的禁地,据说但进石棺密室者必死,父亲却在生前潜了进去,拓印了一份秘笈出来。
    随即父亲便果然开始生病,他赶回去的时候,父亲只来得及将剑法传给他,临死前父亲说密室里有尸虫,自己想必已经染上,他当时灵机一动,想着那东西着人即死,当真是最好的武器,于是便想将父亲尸体带着,当时猗兰将毁,他要走水道离开,为了保存尸体,他把父亲挖空了内脏,用油布严严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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