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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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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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容啸天硬硬道,“还请帮主将这叛徒交给我们处置。”
    素玄不再笑,缓慢然而清晰的道:“他是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他一字字道:“岂有交给他人处置之理?”
    容啸天目中闪起怒意,但他也知道,在炽焰帮总坛里,要求人家帮主交出帮主朋友,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武林中人义气为重,传出去,素玄和炽焰帮,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可是他现在退出去,也是断断不肯的。
    “呛!”
    长剑出鞘,光华厉烈,容啸天搭剑于腕,依足武林礼节,冷声道:“在下今日在此,请战素帮主,生死不计,若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请帮主允许在下将此人带走。”
    “我为什么要和你战?”素玄根本不理他,“这根本是没得商量的事,他,不会给你带走,他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拿我的朋友的性命,来和人赌战,我没这个权利。”
    他没有笑意的笑看容啸天,“难道你经常拿朋友的生死,去和别人赌战?”
    窒了窒,容啸天怒道:“他是叛徒!”
    “那是你们的家务,”素玄一分不让,“不关我交朋友的事。”
    深吸一口气,容啸天森然道:“素帮主是要袒护此人到底了?”
    “这不是袒护,”素玄坦然道:“你只是单方面认定他有罪而已,而你,就一定是正确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叛徒,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形。”
    “了解?”容啸天冷笑,“帮主认识他多久?一月?两月?帮主可知我认识他多久?”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素玄并不动气,“相知深浅与否,不是按时间来论定的。”
    “你……”容啸天横剑一掣,忍无可忍便想动手,他脾性睥睨,前番对话已是按捺了性子,不想在人家总坛里不逊,此番动了真怒,不管不顾,长剑冷辉乍起,如月色天矫,匹练般向前横撞而出。
    冷光横越,一线惊虹。
    素玄却并不接招,轻烟一抹一退三丈,而一直默默聆听两人争执,并看着仿佛神游物外事不关己的楚非欢默默沉思的祁繁,早已一横臂,金锏出手,拦住了容啸天。
    锉然一声,火花四溅。
    火花四溅里,有人微笑道:“这是干什么?窝里斗么?”
    霍然回首。
    今日本是阴沉的天气,天日窃冥,浮云四塞,滚滚乌云一阵阵堆积在天边,如奔腾的灰马群,层层叠叠挤挤攘攘,在天际呐喊燃烧,天地因此一片昏暗。
    昏暗混沌的背影里,走出娉婷秀致的女子,轻衣绡纱,翠带当风,转瞬间,所有人都觉得天色亮了一亮。
    秦长歌却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第一眼投在了楚非欢身上。
    那个原本虽有些冷漠,但秀丽明亮,挺立如竹的少年,如今却清瘦至弱不禁风,虽然因此轮廓越发惊心的秀,然而那双掩在狐皮毯下不曾移动过的双腿,令连经历三世,身负深仇都不曾动容过的秦长歌,难得的目光悲凉。
    非欢,我竟然未曾想到,素玄那般推许的那个重病之人,竟然是你。
    不过三年,物是人非,当年听闻睿懿身死,再被兄弟围杀以致终身残疾的你,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那年栈渡桥上的漫步,桃林花开如雪印着你的足迹,不曾想已是最后我记忆中的步伐。
    栈渡,栈渡,渡得了生死一命,渡不了命运人心。
    是那一年那一枝迟来的桃花,开灭了你一生里最后的繁华了吗?
    一次未雨绸缪的预留退路,成了你阴错阳差的救命之筏,一句无心的带笑预言,成了你的横亘于路的灰黑谶言,我不知是该感谢苍天的慈悲抑或是愤恨命运的残忍,然而最终只能沉默黯然。
    隔世相见,百感交集。
    换得一笑无言。
    许是秦长歌目光里言语无数,一直漠然得无动于衷的男子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淡淡掠过她的脸。
    他目色如此深黑,黑若千年沉寂的静渊,水波不兴,那样一双眼睛,仿佛世间万物都已沉沉坠入,永久深埋,不能挣扎得出,而那些曾经活跃的岁月,闪动的火光,春色澄烟的微笑,远涉江洋的凛然,都已化作青铜香炉里那最后一抹隔夜的沉香烟屑,冷而凉,再寻不着一丝余热的微红。
    如果说当年楚非欢的沉静,是宁和清冷的沉静,如今他的沉静,就是死寂悲凉的沉静。
    秦长歌无声叹息,转向祁繁,后者神色有些尴尬,勉强笑道:“明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来,看你们再做一次蠢事?将滔天大错,再次重复?”秦长歌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她心情小女孩,非常的不好!
    祁繁眉头跳了跳,缓缓转向楚非欢,道:“滔天——大错?”
    容啸天却已怒道:“什么?哪里错了?”
    秦长歌不理他,看向素玄,道:“帮主相邀,可是那刺客有了着落?”
    “是,”素玄一笑,“查出那人是陇东人氏,还有些有意思的事,想说给姑娘听听。”
    “好,”秦长歌颔首,“帮主果然英杰,短短数日,便有了线索,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投桃报李赠送帮主,只是此处不便,进屋说吧。”
    素玄笑应了,便去推楚非欢轮椅,秦长歌一拦,道:“我来。”
    她伸手过去,抓住了椅背,素玄神色有些不安,显见是怕楚非欢拒绝给秦长歌难堪,然而瞬间他便瞪大了眼睛——楚非欢沉默无声的,任她推进了屋内。
    秦长歌在楚非欢身后,轻轻推着他,看着他瘦削的肩,垂下眼睫,无声一叹。
    楚非欢却已有所感应。
    “你在叹息,”他并不回头,“为什么?”
    “为你。”秦长歌坦言。
    “为我?”楚非欢低低重复了一遍,似在咀嚼这句话,随即讽刺一笑,“是的,一个年轻的瘫子,谁见了都会这样的。”
    “前几天,就在这里,我亲手刺瞎了一个人的眼睛。”秦长歌答非所问。
    “嗯?”
    “我是在告诉你,我不是那些见人境遇不佳便胡乱抹眼泪的大姑娘小媳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亲手制造出他人的残疾,又怎会因为你这点问题而叹息?”秦长歌俯低身体,“楚兄,楚非欢,人生不过一场是非之欢,谁都免不了轮回波折之苦,你又何必自弃如此?”
    芬芳的气息拂在耳侧,蔷薇般清丽的香气里似微微有些薄荷的沁凉,楚非欢心中一动,终于侧转首正眼看身侧女子,那秀致却陌生的轮廓却令他默然,他默默仰首,似乎想于茫茫天际,找出心爱女子的容颜。
    此时祁繁容啸天面面相觑后,也自跟了过来,秦长歌不再说话——来日方长,何必着急。
    素玄将他们送进室内,四顾一圈,极为知趣的道:“这是贵记的家务事,我不参与,我在外间等候,但请两位承诺我,不伤我这兄弟一根寒毛。”
    “放心吧,”秦长歌微笑,意有所指,“我保证他们不会再动手。”
    容啸天哼一声,又待说话,却被祁繁拉住了衣袖。
    认真的看着秦长歌,祁繁收了素来不拘言笑的表情,神情凝重的道:“明姑娘,你怎么会认识楚非欢的?如果你知道了什么,还请及时见告,否则,我兄弟是不会退让的。”
    秦长歌自怀中取出先前祁繁给她那纸笺,道:“先看这个。”
    两人接过,匆匆传阅,祁繁轻声读道,“……天璧二年,离国内乱,最受老王宠爱的玉崔公主与宫中宠妃丹妃谋逆,以慢性毒药控制离国老王神智,意欲挟天子以令诸侯,公主势大,诸子争位,离国政局陷入腥风血雨之中……二月,西南天际现赤色断虹,钦天监上表,称:女祸,不祥……”
    他越读越慢,读到最后,手指已经开始颤抖,鼻尖渐渐渗出汗珠。
    一个惊怖的想法在心中逐渐成型,却森冷得令他根本不敢面对。
    而粗枝大叶的容啸天犹未觉察,尚自不满道:“那又如何?离国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被仇恨烧昏了头,”秦长歌微喟,“容兄,先皇后和我说起过你们三人,在我的记忆中,你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容啸天怔了怔,脸色忽变。
    “所谓‘二月乙未,天降垂虹,牡鸡司晨,天道不允’,现在你们该知道指的是什么了——根本不是指皇后专权,也不是指长乐大火,而是离国公主乱政,天现断虹。”
    “至于离国,和你没关系,”秦长歌淡淡道:“和他,和楚非欢这位离园王子,当然有关系。”
    容啸天猛地退了一大步,而祁繁短促的“啊”了一声。
    楚非欢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室内一时沉寂如死,半晌,祁繁涩声问:“那‘所请之事,务祈垂许。伏惟珍摄不胜祷企。’又该如何解释?”
    他脸色苍白,犹自抱着最后一分希望,然而说话时,连嘴唇都在抖动,而容啸天手指紧紧扣着身后的桌子,唇色青白,死死瞪着根本不肯看他的楚非欢。
    “如何解释,还要问我?”秦长歌懒懒道:“公主势大,诸王子合纵连横,作为武功高强,且与西梁皇后交情匪浅的在外王子,以兄弟之情动之,争取一下援助,很正常吧?”
    哗啦一声巨响,容啸天站立不稳,撞翻了桌子。
    桌上茶盏瓷杯哐啷啷一阵乱响,跌到在上碎成一片,溅出的茶水湿了容啸天的袍角,而他呆立当地浑然不觉。
    素玄飞快的探头进来,看看没事,立即又消失。
    祁繁却在深深呼吸,脸色惨白如纸,显见在努力调匀自己的气息,半晌道:“证据,他是离国王子的证据。”
    秦长歌伸手就去拉楚非欢衣服。
    卷一:涅槃卷第七十九章自戕
    沉默如玉雕的楚非欢立即抬手,按住了秦长歌毫不羞赧的禄山之爪,无声摇头。
    秦长歌也摇头,怅然轻声道:“楚兄,我知道你心丧如死,早已不愿再计较红尘恩怨,但是,我不相信你愿意至死都背负着叛徒之名去地下见睿懿皇后,皇后自己,也定不愿你蒙冤终生至死不雪,这是你洗雪冤情的唯一机会,为皇后,为你自己,你都不能无动于衷。”
    楚非欢偏头听着,平静的目光微微变幻,想了想,缓缓松开了手。
    自己去解领口。
    秦长歌一笑撒手,注目祁繁两人,道:“你们一定听过离国皇族的传说,离国皇族自称是深海蛟龙之后,其子孙后裔,确有异于常人之处,最明显的,就是凡离国皇族男性,身上都有宛如金鳞的胎记,他们称这是龙鳞,皇权神授,违者不祥,这是众人皆知的神迹,百姓深信不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离国政局怎生混乱,执政者如何昏庸,少有人能取而代之。”
    话说间楚非欢已解开衣领,锁骨下侧,心口之上,一小片微金之色的胎记赫然在目,其形如一条鲜活摆尾的鱼,色泽明润,在苍白肌肤映衬下,有一种灼灼的妖艳。
    祁繁已经说不出话来。
    而容啸天呆怔着,脸色如死,满头汗珠滚滚而落。
    半晌嘶声道:“他在桥上……他在桥上说,对不起皇后……”
    “阴错阳差啊……”秦长歌叹息,纵使她这般强大心志,依旧不能不为命运的残酷而黯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先生那日接到密信,因为毕竟是来自家乡,说不挂念是假的,可能去见了?然后耽误了一些本来可以提前预备的事?所以你觉得亏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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