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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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殉葬-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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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这桃花坞,可我也恨这桃花坞……。”她说,呼吸着微弱的气息,笑了几笑,不知真假地,微微睡去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3、姜鱼之死(下)
房间里很压抑,也很沉重,大鸾有些手足无措。后来,他又抱着这只没了丹顶的死鹤出来了。

  比剑输了的姜尹挡在他面前。

  “你的剑加长了半寸,但却韧力不变,使了什么石头?”

  大鸾有些晕眩,这强烈的光和对面站着的光彩夺目的女人,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

  “我们铸剑是为了什么呢?”他盯着姜尹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

  “为了国家啊!没有什么比国家重要。”

  “嗯,是吧,可是我只是,出于……。”

  “出于什么?”

  “嗯,似乎只是一种直觉,天生的直觉。”

  “哈哈,直觉。直觉?”

  姜尹大声地笑起来,大鸾真担心这脆响的笑声让后屋里的母女听见。

  “你,……你不去看看姜鱼。”

  “她不值得我去看!美色是有价值的,也不属于个人拥有,滥用自有天收!”

  “可是,她是……”

  “没有信仰的人,永远不值得同情,也获得不了我的尊重。请记住,我们是无坚不摧的干人!”

  姜尹横着眉毛,“来,我们继续比剑。”

  第二天,姜鱼就被两个奴隶抬了出来,很简单,刨了一个坑,顺手葬在屋后的山坡上了。对死了的姜鱼来说,倒是好地方,再也不用偷偷的,而是可以整日看见她喜欢的男人在山底下赶着她喜欢的鹤。

  桃花坞里,每年都死人,不多,都是不守规矩的或是太守规矩的。该死的死,而活着的依然原地不动地活着,驯鹤,铸剑,习画,瘦腰。 txt小说上传分享

4、入宫(上)
又过了一年,到了他们要出宫的日子。

  天空明净如洗,他们从桃花坞里走出来,马车被事无巨细的干伯换成了牛车。一车载人,一车载鹤,一路叮叮当当,都是这四个孩子的嬉笑声,像解了枷的猴子,只有那四只白鹤一直惊慌失措的“咯嘎咯嘎”叫着,让人心慌。前几日刚下过雨的路泛着泥泞,牛车慢些,但却安稳,宫内早有人在城门外接应着了。

  一切得风顺雨,四个孩子进宫后如愿分别做了画师、舞师、卜师、剑师的门下奴隶,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取得吴王足够信任。

  很快到了冬天。

  这一日,冷风割面。

  梅里城吴宫外下塘街。一个三岁的男童,沿着船只往来的水泾堤岸,端着鹅步,嘴里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向城门走去。 

  男童不会意识到自己正行走在灾难之前。

  这是一条沿水门进来的河塘,沿塘两边是热闹非凡的街肆,无论是珠玉、黄金、马、冠、鞋,还是粮食、丝帛、酒、兔、肉,甚至连柴草都有卖的。站在城墙上看,这下塘街就像长长的一根鹅颈,而这些挂起垆布、抱布贸丝的各路商贾就是鹅颈上的根根羽毛,热闹一片。

  干工泾的冶工石瓯子就是这时在这鹅颈上出现的。

  此刻,他正掀起垆布,扔一柄剑鞘在垆抬上。这剑鞘赤麂皮裹身,上雕着时下最为流行的菱格纹。

  采薇女陌桑正蹲在垆边安放酒瓮,漫不经心地哼着自编的小调。

  一墙之隔的后场院,哑巴母亲在烫一些准备发酵的米,不时有潮湿的烟气随风飘过来,打在陌桑的眼睛上。石瓯子拿的牛皮橐虽破旧了些,但足足省掉了一个童仆,陌桑想到这里就笑了,她的眼睛既细又长,笑起来一直要弯到鬓角去,很像石瓯子宫里见过的一个人。 

  后院是偌大的一片长方形地方,各商贾间仅仅围起半人高的土垆,几个半大的孩童翻越过来,在玩弄一只灰雀,时不时穿梭在芙好凉挂的衣裳底下。一个孩子拿着剑,另一个追赶。劈头,就是几只羽毛掉落,再劈头,雀儿细小的脑袋飞出几尺远,冻得硬邦邦的衣服上洒下了一条柳叶长的血线。

  哑巴母亲对此看着发怔,陌桑叫了她好几次,都没能听见。

  石瓯子探头往后院瞥了几眼,觉得她那母亲怪怪的。

  “又教那些孩子杀鱼杀鸟的。”

  陌桑笑着对石瓯子解释。

  “你母亲不是吴国人吧?”

  “嗯——是把好鞘。”

  陌桑没有回答他,对着剑鞘看得痴迷。

  鹿皮雕纹,鲜有人懂,这剑鞘菱格纹纵横交错,大小匀整,不是出自普通工匠之手。 

  “这一手雕工,可是偷学干将师傅的吧?——小心被剜鼻炮烙。” 

  “只要能配得上你莫族那把剑,剖腹也可。” 

  要是往日,石瓯子如此说,陌桑会觉得好笑,可今日不知为什么,心弦总是慌张着,看什么都觉得是一团模糊,墙上的影子,地上的影子,连空气中,也竖着几个影子。

  陌桑觉得嗓子干干的,没得话说,舀好酒装满了,双手递给他,一松手,却是掉地上了。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要发生什么事情。” 

  下塘街上,小男孩赤红着鼻头,依旧咯咯笑着,粗麻的衣服胸前有两团黄白的污秽,像一对猫眼。带着这对猫眼,他甩着两只胳膊,顶着大大的头,扮演着一株移动的伞菌,徐徐前进。一歪头,掉进了街边的臭水塘里。

  采薇女陌桑大约完全忘记了三岁的弟弟。

  天确实很冷,她裹紧了衣裳,又整整鬓发,阴冷的气息覆盖下来,她锁着肩膀往东面望了望,低头对石瓯子叹道: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真想快点到这个时节呢,瓜、瓠、菽、韭样样都能卖,可以换得一点子钱,可以医医母亲的眼疾。

  “吴王赏白金寻剑,你有鸣阔在手,足矣。”

  石瓯子用食指指向墙上蓑衣,那后面露出一截略有斑驳的铜剑柄。

  “这样的宝物,不藏起来,却就在蓑衣后面。”

  陌桑佯装不懂,依旧微微一笑。

  “什么宝物?对我们这样苟且活着的人家,祖上留的旧物,也只是挖草撅菜的用具而已,能值几个钱?”

  “那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鞘,我可是要带走了。”

  “带走吧,我也没大用。”陌桑笑起来。

  “采薇的季节能赶快来就好,最少不像现在这么辛苦。虎丘山上的苍耳、豆荚一到六月份的时候,就特别的多,那时候锦云泾内,王随公主、夫人、宫女们载楼船吹鼓箫,东城外人潮涌动,不用当垆去卖,很快那些绿绿的薇草就被人买了去……”

  一对一答中,他们玩弄着引诱和抵制。

  这时,陌桑“啊呀”一声,猛然想到了什么,喊道,“弟弟呢?”

4、入宫(下)
她撇下石瓯子,跳蚤一样弹了起来,提起裙裾,裹着一团焦急的火云,沿街奔去。撑船的扔过来一条鱼,正好经过她的头顶,“唰”一道腥味的白弧划过,对面的人接住了,摇摇头。

  “三个月内是不能食鱼的。”

  “不能食鱼都是小事,最好看好家里狗啊猫啊孩子啊,不能掉进塘里沟里的。”

  “是呀,孩子掉了沟塘是要被杀的。”

  鱼鳞片反着冬日的天光,船划走了,泾内昏黄的水波荡着怪圈,一个个抛过来,陌桑跑起来。

  可是弟弟,弟弟呢……

  已经晚了。

  一群人开始围了过去,比她稍快点。

  孩子山菇似的小手还在颤抖,刚刚还发出“咯咯”笑声的嘴唇,血慢慢涌了出来,这些会跑步的血虫子,一条、两条、很多条,溪流一样汇集到芙好的脚边。

  陌桑跳起来,本能地躲避着这血腥和污秽,像躲避孩子死去一样。

  “啊呀——啊呀”,陌桑叫了两声,抬头惊惧地看着对面执剑的宫吏,宫吏后面站着“司”——十肆之长。

  司长抬腿跨过小小的尸体,看也不看采薇女陌桑一眼,稍有停顿之后,确定了地上的小孩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才转身说道。

  “宫内大丧,王有令,三日水浆不得入口,糜粥饮食外不得举火,孺童更不得落塘陷沟,汝等可记清楚了?”

  众人在这薄黯里,不敢说话了,连咳嗽,都小心翼翼起来。

  男人收起剑。那微微寒光泛着新鲜的血,令人颤栗。

  这突兀的不可及的灾难?罢了,也算得上司空见惯。

  陌桑跪坐着,怀抱着孩子,她脑子里不断回继着后场断了头的灰雀,还有那群半大的孩子尖利的笑声。

  红色的血腥和白色的污秽沾满了芙好的手和脸,她看着孩子的脸,一直叫着,“母亲,母亲,快来看弟弟……”

  她胡乱扯着围观人的衣裳。

  大鸾同芙好就在其中。

  这时,一直在酒肆后院烫米煮酒的哑巴女人来了,她的手劲很大,几乎是提起围观的人像丢鱼一样的丢开,披散着头发,一路闯过来,呜呜叫着。

  大鸾看到这个女人一路颠簸地跑过来,起先觉得很是奇怪,哪里有这么大劲的女人?可当这女人走进,他慢慢地开始感到有被利剑刺心的同感传来。

  这个女人太像自己的母亲了!

  大鸾戳在那里。

  “走吧,再不走,宫门要封了。”

  一起从宫内出来的芙好对大鸾说。

  “我看到了母亲。我的母亲莫鲤。”

  芙好四周转了一圈。

  “哪里,在哪里?”

  大鸾指指地上抱着孩子咿咿呀呀痛哭的哑巴女人。

  “我能感知到,能感知到母亲身上的气味,一定是她。”

  芙好笑了。

  “你又像早些年那样,犯怔了,见谁都像你的母亲。你忘记了,我见过你的母亲,我一点也没觉得她像你母亲,何况这个女人是个哑巴,怎么可能是她呢?再说,你的母亲当时上吊而死,我们摸过她的脚,都已经浑身冰冷了,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芙好说得大鸾有些心冷,他还是不舍得地多看了一会儿。

  大鸾站在城墙下下,看东城那边宫里来的卫士在瓮城四周巡逻,人群聚得越来越多,隔着重叠的人群,他看得见哑巴女人脸上此时锐利的疼痛,他觉得这疼痛中间有一根丝僵硬地穿过他的心脏,令他觉得惶恐不安又觉得热血澎湃。

  “也许是我的幻觉吧。”

  大鸾怅然地说。

  “我母亲怎能没死呢?我们刚出屋门,就起了大火。桃花坞的人,做事从来干净利落,即使夏梨是父亲的女人,也照旧死得身首异处,何况母亲?”

  ……

  起了大风,一阵紧似一阵,大鸾最后看了一眼那对抱着孩子在地上痛哭的母女,他还是走掉了。

  他刚刚得到吴王的信任,但最终还只是一个奴隶,时辰误不得。 。。

1、密谋行刺(上)
桃花坞里,平游子枯坐在鹤舍的笼子旁,像尊石头。那些鹤都走了三年了,他依然对着空空的笼子发呆,象这时走过来了。

  “命运全在四个孩子的手里了。”象对他说。

  平游子微微抬抬眼,没有了鹤,就像没有鞋子的人不惧怕走路了;他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口吻,带着些气恼回应他。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耕织社’。”

  象看了平游子一眼,觉得他的脸色很难看,笑了笑。

  “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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