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脑袋的死人，还有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仰面朝天死在那里。她穿着
童装，却已没了双腿。
在驾驶悍马车穿过这片被摧毁的土地时，B连三排来自田纳西州库埃罗的21
岁的一等兵杰弗里？卡拉扎尔斯感触很深。“除了死亡之外，生活中的其他东西都被
过分夸大了。那些扯淡的东西——大学、香车、美女——都被抛到了车窗外。我可
不想要那个家伙一样的结局，像一箱被压烂的番茄。”
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四部分（30）
科尔伯特也遇到了麻烦。他的无线电和“美国上尉”的B连三排是同一个网络。
整个上午“美国上尉”都在网上大喊他的车遭到了火力攻击。“他这种蠢样真让人恶心，”
科尔伯特摘下听筒大声说道，“他从石头上开过去都会报告说是敌人在开火。”
与“美国上尉”在一辆车上的陆战队员开始感到惊讶。几天前在铁路边的时候，他
把那些投降的伊拉克人丢弃的武器捡起来，其中有一挺东德的小型机枪。现在，他
在纳西里耶北部行驶，排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威胁，他却开始从悍马车
的车窗里向外射击。
从一个伊拉克人家门前经过时，他用机枪朝停在那里的一辆没有人的雪佛兰车
扫射。
他的车里有个队员向他提出了挑战。“你在打什么？”他问道。
“敌人随时都在使用SUV车，”他回答道，“只要有干掉他们的机会，我就要
干。”
陆战队员们并不是反对他的逻辑，而是他出人意料地随意射击。他们受到的训
练是，用无线电报告目标，让每个人都提高警惕，而不只是确认目标。陆战队员不
应当只是在乡村地区转悠并向窗外开枪。他车上的一名陆战队员说，“那家伙脑子有
毛病。”
但是，无论某些指挥官和陆战队员出了什么错，在被入侵国的公路上驱车前进，
一切都令人困惑。你从路边的三具尸体边走过，尸体周围都是武器，接着你看见他
们身后田野里的牧羊人在微笑着向你挥手。一辆汽车的后座上有个女人被打死了
——没有迹象表明为什么海军陆战队或者直升机要向她开火——后面跟着一辆被烧
毁的SUV，车后面装了高射机枪。我们路过的许多人家门前都挂着白旗，海军陆战
队将此视为投降的白旗。后来我们路过一些门口挂着黑旗的人家。全营的无线电报
话机全都活跃起来。大家都想知道这些特别的旗子是不是用来给敌军发信号的。陆
战队员将武器瞄准了这些挂黑旗的人家，直到上面传下话来，说这是什叶派穆斯林
人家挂的旗子。
A连的陆战队员发现，一个伊拉克BM…21移动火箭弹发射架正朝第一侦察营
车队移动。全营停止前进，请求对敌发射架实施空中打击。
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科尔伯特那辆车附近田地的土堤后突然蹿出两个男子，
拔腿就跑。陆战队员们举枪瞄准他们准备射击，但见那两人都没有武器，就让他们
跑走了。
枪手韦恩发现300米外的土堤后躲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手里似乎拿着什么闪光
的东西——望远镜或瞄准具。“帕佩”和雷耶斯是排里的一个狙击小组。他们在路边找
好位置，由雷耶斯进行观察。
他们对那两个人进行了10分钟的观察。其中一个人手上的东西一直在闪烁。
“帕佩”不慌不忙地朝那个开了一枪。他没有谈开枪的细节。过了一会儿我问他的时候，
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四部分（31）
他说：“那个人坍缩下去，再没有出现。”
雷耶斯谈到自己所在狙击中的任务时说，“我希望自己作出正确的决定。我的
命运与道教密切相关，这是我想达到的境界。”
我们停在原地，等待对伊拉克火箭弹发射器实施的空中打击，第一侦察营C
连的迈克尔？索西耶下士在帮助负责车队的道路安全。今年20岁的索西耶来自明
尼苏达州的萨维奇，是营里为数不多的基督徒之一，操作50口径的重机枪。在和
营里的其他陆战队员闲谈时，他毫无拘束地大谈他对“上帝、耶稣和所有相关东西”
的信仰。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大福音传教士。他在营里的密友中有一个最
俗的非教徒，并打算退役后和他进行一次“可怕和恶心的”欧洲之旅。尽管索西耶
不拘泥于教义——他认为“基督教应当讲真诚，而不是一大堆教规和教派”——他
却是带着雄健的基督教文身来参战的。他背上文的是十字，腿上的是鸽子，胸口则
是耶稣头像。
车队停下来作“短暂停留”时——预计不超过20分钟——悍马车排成两个纵
列，分别停在道路两侧，呈45度面向公路，前轮在公路上，后轮在泥地里。这就是
所谓“箭尾形”停车。在箭尾形车队的两端的其他车辆前面，各有两辆悍马车封住
两个车道，车头朝外，车上的主要武器对着前方，以阻止其他车辆靠近。阻止其他
车辆的程序是：悍马车上的50口径机枪手们把枪口抬高，向靠近的车辆鸣枪警告。
索西耶负责本小队的悍马车顶那挺没有防护遮挡的50口径的重机枪，突然他
和其他队员看见350米开外有一辆客车“动作滑稽”。那车停下来，附近的地里出来
四个没有胡须的青年男子，向那辆车走过去。
陆战队员们在寻找一切细小的线索，以决定在这个异国环境中的人和物是敌还
是友。有些事实开始显现：军人往往不留胡须或留小胡子，农民则通常留着大胡子。
索西耶看到的这四个向车子走去的青年男子都没留胡须。他们上车后，那车就向索
西耶的悍马车开过来。
昨天晚上陆战队员对三辆伊拉克平民小货车未加阻拦，让它们从他们的车队中
穿过。后来规定就改了。现在陆战队员接到命令，让所有民用车辆与车队至少保持
200米距离。
索西耶用50口径的重机枪对着迎面开来的那辆车的上方打了几发子弹以示
警告，曳光弹从那辆车的上方飞过，可是那车并没有停下来。
“烧了它！”旁边的陆战队员喊道。
索西耶打了一个10秒钟的点射，把100发破甲燃烧弹打在那辆车上。那车在
150米开外起火燃烧，并随着车内的二次爆炸发生猛烈颠簸。车内人员无一生还。
小分队的其他队员也开了火，他们和索西耶杀了5个人。前天，在幼发拉底河
边，索西耶看见一幢建筑里有枪口的火光，就朝建筑物开火，但当时他没有看见人。
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四部分（32）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帮人，并干掉了他们。
索西耶注视着那辆燃烧的车子，车内还在发生爆炸，他如释重负。“这说明车
上肯定带了武器，”他断定，“那些人肯定是坏蛋。”
C连干掉那辆白色的车之后，全营继续前进。
B连三排在我们前面，很快就受到隐藏在加油站里的一名狙击手的袭击。陆战
队员向那个可疑的狙击手的位置一阵猛烈还击，并继续向北开进。在行进过程中，
“美国上尉”发现窗外的田里有个伊拉克人在奔跑，就用东德机枪将他撂倒了。
由于整夜未眠，加之通过纳西里耶时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这个早晨真让人有点
梦幻的感觉。路边那些烧焦的或被碾碎的色彩斑斓的尸体更增加了这种超现实主义
的印象。科尔伯特的悍马车里的气氛轻松得令人奇怪。
在我旁边，特朗布利打开了一袋快餐口粮，偷偷拿出一包魅力牌糖果。“要保
密。”他说道。他完全破坏了科尔伯特关于“不要魅力牌糖果，因为它代表厄运”的
规定。他把糖剥开后塞进了嘴里。
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四部分（1）
第八章
第二天（3月23日）早晨，菲克下达有关入侵行动下一阶段的简令时，几乎
所有队员都情绪高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哪里，只是营里的头头强调说
所有的人今天都要把胡须剃掉。“尽管营长以前曾就胡须问题下达过命令，我想我们
都可以这样认为，这道命令表明，我们即将跨越幼发拉底河了。”刚刚日出，他就对
队员们说了这番话。
在他们给悍马车补充了燃料之后，菲克下达了具体命令。“我们的目标是一座
名字叫做纳西里耶的城市，是幼发拉底河上的一个渡河点。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陆
军在24小时前已通过那里，并将其‘占领’。”
就在菲克对纳西里耶局势进行乐观评估的大约4小时前，一支陆军维修部队在
该城郊外遭到伏击，伤亡不小。
（后来菲克推测，他对纳西里耶所作的乐观估计是由军事通信中的典型错误产
生的，有些方面很像电话传话发生的错误。“海军陆战队一直以为伊拉克人会把纳西
里耶的桥都炸毁，”他解释说，“也许有人报告说那些桥‘完好无损’，而这种报告又
被变成了‘那些桥梁已被占领’，继而变成了‘整个城市已被占领’。”）
科尔伯特小分队随全营其他部队一起从运河线上撤下来，上了一条通往纳西里
耶的公路。他们加入了数千辆美国军车的车流，以45英里的时速向北开进——对于
军车队来说，这已经是闪电的速度了。“看看这个吧，诸位，”科尔伯特说道，“来自
彭德尔顿营的第一陆战师在萨达姆的公路上滚滚向前。”
天气晴朗，一点沙尘也没有。数百名伊拉克儿童站在公路两旁，兴高采烈地欢
呼。“是啊，我们是征服英雄。”科尔伯特说道。
大家的情绪高昂。科尔伯特似乎已经克服了由于小分队没能去占领那座桥梁而
产生的失望情绪。他的感觉是，战役正在像上一次海湾战争那样展开，伊拉克人在
溃败，美国人在尽可能迅速地夺取伊拉克人放弃的地盘。
“我们一占领巴格达，”珀森说道，“李？格林伍德就会唱着《当美国人我自豪》
的歌曲伞降到那里。”
“要注意呐，”科尔伯特说道，“规则你知道。”
科尔伯特的悍马车上有一条重要规定，那就是，谁也不许谈论乡村音乐。他说
一听人谈论乡村音乐他就不舒服，他想到的是《特别奥林匹克》。
他们沿公路向前开进，从一排排坦克和其他车辆旁边经过，看见车上挂着美国
旗以及“愤怒的美国人”、“好NF82D
”之类的口号。珀森看见一辆悍马车车身侧面有“911”时的标语“我们开始行动吧！”
“我不喜欢这种低级爱国主义的扯淡，”珀森说道。他提到阿龙？狄潘的《在
星条旗与鹰飞扬的地方》，然后挖苦说，“他唱出了那些贫困白人的形象。‘鹰在飞翔。’
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四部分（2）
见鬼！它们在加拿大也飞翔。好像在那里就不飞翔了。我从阿富汗回国后，我妈就
给我放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