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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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引-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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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反常,在朝堂之上屡次与慕染针对,这事儿你怎么看?”
  
  既然宫泽锦有意为他寻了台阶,明烬自然不会客气,抬起眸,目光对上宫泽锦狭长的凤眼,他笃定地道:“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安宁侯去得早,安陵萱之母常年病卧于床,所以一直以来就属安陵信最疼她,要说安陵信待他的这个妹子,那可算是宠溺到了极点,这也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而如今安陵萱当上后宫之主,却因一个离慕染而至今没法同皇上圆房,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要他安陵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妹妹受了这般屈辱,安陵信不得不管,心中自是含怨含怒。
  
  安陵萱胆小,而他的哥哥却未必。
  
  宫泽锦邪气地挑起柳眉,笑得分外佞媚,“不错,虽说皇后秉性纯良,可朕不待见她,怕是她早有怨恨,已将心中的不满都同他的好哥哥讲了吧?”
  
  “安陵尚书向来宠其妹,这会儿若是说他是为了替皇后讨公道才刻意针对离大人,却也说得通。”脸被迫贴近宫泽锦的胸膛,明烬淡淡地分析道,宫泽锦轻抚着他的发丝,颔首应道:“不错。”随之明烬又问:“所以皇上,您希望明烬如何做呢?”
  
  宫泽锦闻之哈哈一笑,“明烬果然聪明,的确,朕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明烬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挂上椅柄好是悠哉惬意,不过片刻,他坚定地开口,“皇上尽请吩咐,明烬定不辱命。”宫泽锦满意地点点头,“朕要你去盯着安陵信,一旦发现他有反常行为,立马回报。”
  
  “是。”沉默了些许时候,明烬淡然应是,心里不免有些郁郁,想盯人是件磨时间的事儿,如此一来,能同泽榆处一块儿的时日也就不多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万万没有料到,他才接手这个任务没两天,就发生了一桩大事,此事件之严重程度甚至危及到皇家颜面,更让他这么个文弱之人有史以来头一回有了杀人的念头。
  
  ~
  已是深冬,御花园内的梅树开出了朵朵粉色的小花,映衬得满地的积雪越发的白。前些日子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将这会儿的皇宫铺盖成一片雪白,银装素裹之下,寒风瑟瑟拂过,时而将积在枝头的碎雪吹落下来,霰雪落纷纷,犹如柳絮飞扬,又似蒲公英漫漫。
  
  梅花之香黯然浮动,让人不禁想起《雪梅》中的那句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此时,梅树下摆着一张琴台,琴砚上则是一方古琴,慕染坐在案前,双手抚上琴弦,目光幽幽,自始至终只专注于自己的十指,还有这丝丝琴弦。
  
  另一边的方亭中坐着两个人,那二人有相似的容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人高傲霸气,另一人温婉羞涩,正是宫泽锦、宫泽榆两兄弟。
  
  话说今日泽榆来找他的皇兄谈心,恰逢慕染也在,于是宫泽锦一时兴起,携慕染、泽榆二人一同闲庭赏花,后又见御花园内雪梅盛开,美艳动人,便道想要听慕染弹唱一曲咏梅之歌,接下来便是如此一幕。
  
  只见宫泽锦嘴角一扬,笑得分外妖邪,“慕染,你可以开始了。”他下令道,随之慕染纤手轻抬,一指稳稳落下,按上琴弦,顿时,第一个音符悠然响起,带着几分飘忽,几分期许。
  
  漫长空灵的旋律幽幽荡开,点点滴滴传入耳畔,清晰哀然的音符摇曳来回,在不知不觉中殇入了心头。
  
  这首歌的前奏很长,慕染的十指于弦上跃动,敲出一个个动人却又哀伤的音律,渐渐的,空灵化作凄楚,飘忽依旧,摇曳仍在,而隐隐中却更透了几许离愁。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曲调顿转,慕染扬声清唱,词中句句是梅花,字字是情殇。
  
  宫泽榆是头一回听到慕染唱曲,他从未想到慕染的嗓音唱出这一曲哀调,那朦胧飘渺的感觉竟能将这首曲儿的精髓发挥到淋漓尽致,简直可谓千古绝唱。
  
  如是想着,他专注于这首曲子,不禁沉沦其中,为词中悲伤动容,竟有落泪的冲动。而那厢宫泽锦的脸色却渐渐冷漠了下来,转眼笑容尽褪,徒留隐怒忿然。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慕染轻声唱着,用力发声皆是恰到好处,无做作之感,却是满腔的思念与哀愁。
  
  而后又是一段清弹,一个个音符飘扬荡开,仿佛在天际扩散出一阵阵的涟漪。
  
  “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一边唱着,慕染的唇边不禁勾勒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他望着前方,那目光是追忆,亦是向往,淡淡地投向天际,却似要穿越了云层去到更遥远的彼端。
  
  杭州,西湖。那是他和冷弦相识的地方,这会儿正是隆冬,想那断桥残雪之景定是美极了。冷弦曾希望带他回去,然后待冬日雪霁,二人一同伫立断桥举目四望,残雪似银,冻湖如墨,赏那黑白分明,动人心魄一幕。
  
  只可惜,期望终究只是期望,正如他今日所唱的这一曲《暗香》,词中尽是思念与期许,偶尔会想,如果当日他颔首应许,随冷弦回去杭州,回到西湖,如今的日子又将如何?可会真如理想中那般,望那西湖十景,日日昼里赏花、夜里观星、对酒当歌、吟诗作赋,美好如斯。
  
  也许吧!可惜冷弦之于慕染,终究不如剪湖来得重要。然而这首歌,唱的是西湖,而念的却是剪湖。
  
  那一年他十岁未到,剪湖随一位客人前往杭州,一去数日,慕染孤自留在枕月楼里,每日都就着窗口望着楼外,寻觅着属于剪湖的身影。有那么一段日子,他以为剪湖不要他了,当时心里痛极,是那种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的刻骨哀愁。
  
  后来剪湖却回来了,那天慕染一瞧见剪湖就扑入了他怀里,然后使劲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口吻间满是委屈,“凤剪湖,你竟然丢下我一个人!”
  
  是时剪湖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傻瓜,我这不回来了吗?”而后大抵是看出了他的不悦,便更加轻柔地启口,“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后来,剪湖就给他弹唱了一曲,唱的正是这首《暗香》。当日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而那一句“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也分外清晰,可是那个人终究被他赶走了。
  
  自剪湖走后,慕染总会不经意间想起他,他常常问自己,他可不可以抛下一切不管不顾,让仇恨恩怨都去死,自私任性地选择和剪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不可以。他总是第一时间地否决了自己,然后说:“离慕染,此时退出,你如何甘心?”想来梦不过是一场虚幻,醒来之后一切终得空,倒不如真真切切地面对眼前。
  
  思及至此,曲调骤变,一串急促的音符在十指拨弄间迸出琴弦,一串串漫开,确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风味。只是轰然间,一声尖锐的鸣响,如野兽的叫嚣,迎着空中降下的雪花响彻天际。慕染站起身,雪絮飞扬,飘飘荡荡落在肩头,他垂下手,目光怔忪地落在那根断弦之上,继而指尖的痛直逼心头。
  
  人道“十指连心”,果然,只是食指轻微的伤口,却已带动着心口一起疼痛,心思混乱,意识一寸寸脱离原本,指尖有液体滴落,落在脚边映入雪白的积雪,妖冶得如冬季的红梅,盛开出点点胭脂红。
  
  “小染!”一见这般场景,泽榆骇然而起,方欲朝他行去,却见身侧宫泽锦先其一步纵身上前,一把握住慕染的右手腕。
  
  右手食指被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至今仍在淌血,暖流顺着手指滑落,一直蔓延到宫泽锦的虎口。
  
  “你在想他。”宫泽锦低沉地道,口吻中百感交集。而慕染却冲他扯开一抹淡笑,丝毫不避讳地回答:“对。”
  
  宫泽锦只当慕染在想冷弦,于是紧紧地握着慕染的手不曾松开,“你就不怕朕派人杀了他?”
  
  慕染依然笑着,顺着宫泽锦的话回答,“皇上曾经答应过慕染不会动冷弦,所以我相信您不会那样做。”
  
  宫泽锦一怔,面对慕染的话语,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这般的信任,心里不知是喜是忧,眼前是血红一片,他垂首含住慕染的食指,轻轻地吮吸着,将淡淡的血腥味吞入咽喉。
  
  反是慕染,本以为宫泽锦会恼他,却不料对方竟是这样一番举动,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不远处的泽榆也早出了亭子,这会儿瞧见如此一幕,孤身一人立在雪中,神情前所未有的悲伤。
  
  慕染向他望去,见到那样一双眼睛中满是失落,却又将脸别开了去。雪越下越大,风中透着刻骨的寒意。宫泽锦终于将慕染的手指从口中撤出,“还疼么?”他柔声问。
  
  慕染摇摇头,算是作了答。此刻,泽榆施施然走上前,对宫泽锦轻俯了俯身,“皇兄,臣弟想先回去了。”
  
  宫泽锦稍稍一愣,拉着泽榆和慕染往亭子里去,“这么大的雪,不如待雪小些再走吧!”泽榆沉默了须臾,颔首应是。
  
  巳时末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下来,泽榆便在那时候告退了,慕染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陪同皇上用过午膳之后,慕染也跪安回了离府。
  
  这一日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一刻还下了场大雪,后一刻却出了太阳,冬日里的阳光和煦温暖,打在皮肤上痒痒的,却又分外舒服。
  
  (卷卅叁完)
  '2009…10…29 19:05:29 染°'




卷卅肆  暗镖伤人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不要霸王人家哟~
  安陵府附近有家茶楼,此刻明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从那里看出去,恰好能瞧见安陵府。明烬已在这儿观察了两日,近日安陵信得了病,连早朝都告假了,几日来不曾踏出府邸半步,自是没能有什么反常行为了。
  
  可越是安静,明烬便越是担忧,就怕这些日子安陵信并非真的卧病在床,而是在悄悄部署着什么坏事儿。
  
  “笃笃笃!”一长串的脚步声,明烬侧过头去,见是一小厮从楼下跑了上来,看他的衣着,应是太傅府里的下人。那人瞧见明烬立马跑上去,急促地道:“太傅,大事不好了!”
  
  明烬原是在品茗,忽见自家府中人寻了来,便将紫砂茶杯放下,淡漠地看向对方,“出什么事了?”
  
  “回太傅,安亲王失踪了。”那小厮的额间沁出一层薄汗,看似来的时候略显匆忙。明烬本来冷静,忽闻此话赫然起身,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之人,“你说什么?小王爷失踪了?”
  
  小厮点点头,“是。”
  
  “怎么会?”明烬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平白无故地怎么会失踪呢?”
  
  此刻那小厮见明烬神色紧张,便又道:“前会儿王府派人来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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