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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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婢-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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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冀,顾惜性命,反之,一个人若存死亡之惧,须得遭死难而逃生,才会放下执念,无所畏惧,一如当年那个天门关马贼头子,亦如今日这些舞姬刺客。
  “那殿下就肯定,那些舞姬们一定会认为是宁王要她们的命,而不是太子爷要灭她们的口?”兮禾又忍不住多想了一丁点,太子爷您不也有杀人动机啊?
  “这就得看刑部侍郎杜大人的本事了。”刑部侍郎杜仲卿,青云书院学子,熙乾十九年进士,御前钦点探花郎,初入刑部任六品主事,便专研律令刑狱,擅用奇招,连破几起贪赃枉法的棘手大案,熙帝大爱,称其练达而不圆滑,刚直而不古板,能臣也,遂擢升为三品侍郎,佐理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的尚书大人。
  在接下来几天里,这位出生青云,而后又在青云上散步的杜大人便完美地实现了太子爷的愿望。他几次到牢房里探望这群死里逃生的姑娘,给她们换了清净干燥的房间,并加派狱卒守卫,严禁探监接近,一应饮食皆用银针检查,又找出了在牢饭里下毒的狱卒亲自审讯,同时传达给刺客舞姬们一些信息:你们已是弃子,是你们的主子要杀人灭口,但如今太子爷负责此案,便容不得奸人猖狂。行刺皇子本是死罪,但太子重情重义,既然可以替兄长挡剑,也甚是怜惜你们为人作伥的苦衷与悲凉,也无须再做甚昧良心的勾当,只需在堂前实话实说,太子爷便会尽力替你们开罪,保你们平安,许你们新生。
  这群命如草菅的姑娘几时被如此爱惜过,眼前这位年轻的侍郎大人丰神俊朗,温柔细心,遥想那位太子殿下清贵威仪,至情至性,加之那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噩梦作实可怕,待至三堂会审之时,便一五一十招了,招的是秦三娘为姐报仇,借瑶光公主献舞之机,指使明月楼舞姬刺杀宁王,嫁祸太子。这些女孩儿们大多身世飘零,飘到明月楼里,幸得三娘子赏口饭吃,因此即便是拿自己的青葱性命去遂了三娘子的私愿,自然也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会审的大佬们听得糊涂,这秦三娘子的姐姐是何许人也?跟太子和宁王有何深仇大恨?非得杀一个再祸一个的?
  大佬们便待着人去查了这秦三娘子的出身底细来,却又面面相觑,心里暗惊,这下倒是把太子的嫌疑给撇清了,也没有把宁王给牵扯进来,却把安王给拖下水了。要问这三娘子的姐姐是谁,正是当年那个被熙帝一时兴起给临幸了,又在十月怀胎难产之际因凤皇后一句“保小弃大”给丢了性命的司寝宫女,安王夜承穆的生母。
  遂又请了安王来问话,这位平日里就显高冷的大皇子殿下也是语出惊人:“本王出生即遭母难,幸得懿德皇后悉心抚养,连生母都无缘相见,更不知有什么姨母。置宁王于身险,陷太子于不义,看似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只不过,父皇命儿臣掌着这皇城禁军与九门安危,我成日里厉兵秣马,整顿防务,还嫌时光短促,这般陷害兄弟的龌龊伎俩,本王没空思量,也不屑算计。”言下之意,我手握重兵,要犯事还用得着用这么磨叽的手段?再说了,连皇帝老子都信任我的忠心与本分,你们这是怀疑皇帝的眼光和判断吗?
  于是,案子审到这里,便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舞姬们能招的都招了,秦三娘子不见踪影,安王的话又把这胡同口给堵死了。太子便同刑部、大理寺、刑部的大佬们一道,将案子连同安王的那番话一并递到熙帝案前,熙帝阅完,半响不语,又问询太子。
  承轩答道:“儿臣认为可以定案。”
  熙帝问:“如何定?”
  “明月楼秦氏为主谋,下四国通缉令,待捉拿归案后问审定罪;一众舞姬潜入行宫,袭击公主,刺杀皇子,按律当斩。不过……”太子迟疑地看了看皇帝,见他听得仔细,便接续说道:
  “不过儿臣以为,潜入行宫之舞姬不过是受人指使,且并未酿成大祸,不若网开一面,只将假扮公主行刺之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其余人等可流放南疆,明月楼其他人则可无罪释放。”
  熙帝此时倚靠在椅子上,有点懒懒地,略微抬眼看了看儿子,又问诸臣意下如何。
  这三堂会审的大佬们皆是在朝堂上修炼多年的老狐狸,心知肚明这案子没有这么简单,可如果继续查下去,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不就是天家兄弟间的那点纷争吗,暗地里使绊争宠夺权上位,明面上兄友弟恭骨肉情深。若是较真了查下去,那就把明面上的东西给撕破了开,把暗地里的东西给翻了出来,毕竟不是小事。所以,这查与不查,得看皇帝的意思,是想遮掩了事呢,还是想整顿家风。可天心难测,遂又觉得太子的办法干脆省事,不劳民不伤财,又不为难他们这些在皇家眼皮子底下讨日子的苦命人。于是,三位大人皆附议妥当,又赞太子仁厚。
  这夷山行宫的行刺案件便这样搁置下来,稍后,秦三娘子的画像便频频出现在南曦大小城池墙头的通缉令中,四国间山河辽阔,江湖中能人异士辈出,秦三娘子又是有心藏匿,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南曦的捕快们久寻不着,便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新的案件上去了,此乃后话。而当日大佬们告退之后,皇帝独独将太子留了下来,说了一番体己话。
  虽说是父子间的体己话,却也跟打机锋似的,皇帝问道:“不查了?”
  “大哥骁勇善治军,实为良将;二哥精明擅财政,可为能臣;三哥多才长文学,堪称国士,哥哥们皆为天之骄子,国之栋梁,儿臣愿与兄长们相亲相爱,共襄这大曦江山。”太子回答得小心谨慎,平缓明朗的声音又带着些希冀与真挚,说完再抬眼看看父亲的神色,便知道答对了。
  前些日子,太子曾就此案问询傅青竹,太傅大人点了几句话让太子回去自己思量:殿下自幼为储君,却未见陛下如何宽厚待见,反而压了殿下的母族凤家,这些年又让殿下的兄长们掌兵权,入朝堂。殿下可仔细思量一番,陛下这是何意?
  太子听得委屈,却也听得明白。不宽厚待见,那是不让他恃宠而骄;压了母族,那是去了他的倚靠,亦避了些后患;扶持兄长,那是给他的磨刀石,让他磨砺。当然,如果不争气,让磨刀石给磨折了,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作罢便是。
  一句话,皇帝望着这储君能强大,此乃其一。其二,父皇早年身世坎坷,却能在众多的皇子兄弟中脱颖而出,得以继位,后又励精图治,开创这南曦太平盛世,这样的明君,不乏帝王心术,心中又装着江山社稷,甚至四国天下,他想要一个怎样的继承人?把龙子们全都养得如狼似虎,然后让他们相砍相杀,最后的赢家来继位?也许,作为父亲,父皇最想看到的储君,不是一个踩着众兄弟上位的孤家寡人,而是一个能包容、统御、制衡其他强大兄弟的仁厚强者吧。磨砺而不内耗,争斗而不伤及国本,这是父皇的底线。好吧,论经世治国之才干,哥哥们比之于我,有过之无不及,可论仁德宽厚,他们不可以,我却可以。太子有了这番通透的心思,便有了这案子的处理主张,以及今日的这番对答。
  熙帝虽说不置可否,到也神色和悦,起身叹道,“你到是稳重些了,陪父皇到凤仪宫走走,许久未去了。”遂向太子伸手过来,太子赶紧上前扶住,出了上书房,往凤仪宫去了。
   

第二十二章 朱砂赌命,明月玄机(下)
更新时间2015…4…19 21:13:45  字数:2447

 那日稍后,宫里的嫔妃们、宫外的皇子王爷以及那些跟皇家关系紧密的曦京显贵们,但凡是有点眼线门路的,都收到这样一个信号:一向不甚亲厚的皇帝与太子,竟然父慈子孝地相携去凤仪宫缅怀已故的太子生母懿德皇后。大家一边感叹帝心难测,一边开始重新拨拉心中的小算盘,测算诸皇子的登龙胜算。
  那日傍晚,凤兮禾站在东宫栖霞殿前廊边,迎回这位悄然间又不小心羡煞了整个曦京的太子爷时,却是另一番滋味与模样。那人闷闷地,依稀瞧着眼眶还泛着一丝红,却又黑着脸,从她身边走过也不言语,待入了西殿,即不更衣,也不传膳,径直进了书房,留下一众宫女太监们不知所措,小福子公公立在门口,正待小心伺候两句,房里传出来一句爆喝:“叫凤兮禾来!”众人暗自松气,谢天谢地,太子爷的突发风暴,有姑娘来抵挡,没咱的事了。
  凤兮禾便在众人的同情目光中进了书房,心里还犯迷糊,不该啊,这几日似乎没有触到这小爷的逆鳞啊。等到那位站在书案前的太子爷冷不丁问了句:“兮禾姐姐,你和母后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兮禾心里咯噔一下,虽说比太子长半岁,论血缘也算是表姐弟,但太子甚少称她姐姐,心情好的时候叫“兮禾”;炸毛的时候,连名带姓喊“凤兮禾”,有时也叫她“栖霞婢”,虽说简单粗暴,但那语气颇有些呵斥自家人的傲娇意味;倒是若真的阴阳怪气地称她“兮禾姐姐”,便是真的心生芥蒂了。
  “殿下所言……何事?”
  “今日,我随侍父皇去了趟凤仪宫。”
  “啊?……”
  “父皇说,前些日子你上太极殿,给他看了一张药方子。”
  “哦……,那殿下是知道了……”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那张药方是什么意思?”
  “那是姑姑生前服用补心丸的方子,姑姑那心悸之症,殿下是知晓的,这是凤家的……”兮禾本想说这是凤家女孩儿的先天毛病,说不定我也有呢,可又转念一想,说那些何用,反显得自我哀怜。又见太子无甚反应,便赶紧转了话题,接着说下去:
  “当年太医院研制了这味补心丸,专治心悸之症,姑姑长年服着,倒也无甚大碍。只是临去……那几年,这心悸越发厉害了,姑姑便加着量地服用,方能安神镇惊,直至……毒发。”
  “这补心丸怎么又成了毒药?”太子问道,又想起白日里皇帝的话来,不由得心里又泛起一阵酸苦。当时皇帝和他立在那椒房殿前,对他缓缓说来:“你母亲既然能自己析出药方,明知那是毒药,却还饮鸩止渴,她这是在怨我,怨我没有好好待她,怨我没有好好待凤家。”
  “姑姑也觉察出这补心丸治标不治本的蹊跷,便析了药方来看,发现其中一味是朱砂,这朱砂含毒,少量可为镇静良药,久服过服则……毒性致命。”兮禾边说边瞅太子的神色,太子神色变幻,问出来的话却是重复皇帝的话:
  “她明知那是毒药,为何还要饮鸩止渴?她掌着中宫权柄,为何不追究这朱砂背后的干系?她那么精通药理,为何不想办法解了这毒症?”太子的眼眶泛着湿意,眼神中升腾起怒气与哀伤。
  “她是在赌命。”兮禾脱口而出,把太子说的一怔。
  “彼时姑姑服食这补心丸已有数年,毒性渐积,身体越发虚弱,加之被陛下冷落多年,不免心灰意冷,了无生趣。这朱砂方子背后的伎俩,她也不理会了,逃不过就是后宫心计,凤家早已没落,她又自觉时日不多,若深究了下去,世家贵族盘根错节,斩草却除不了根,还要凭白冤枉多少无辜性命,甚至指不定给殿下留下些祸端。所以,只将方子写了与我,让我择机而用。而她……她说只想以性命,换得陛下的半生眷恋与思忆,还有殿下您的……一世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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