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这里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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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在这里沉思-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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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毛笔的含义是双重的,一是象征翻译家——因为作者是中国著名翻译家,所译的大都是十八、十九世纪法国文学作品,当时法国作家是用羽毛笔写作的;二是象征家书——鸡毛信。
  哦,那支羽毛笔,仿佛飘飘欲飞,在蓝色的大海上空飞翔、飞翔……
  这本家书集,就是《傅雷家书》。
  封面的设计者是著名画家、曾经担任中国工艺美术学院院长的工艺美术家庞薰琹,傅雷的好友。
  傅雷,他把毕生的时间,凝固在十五卷《傅雷译文集》中,共约五百万言。他把手中的笔,化为一座架在中法之间的文学桥梁,这座文学桥梁,永存于人世。 
  至于《傅雷家书》,却是傅雷生前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版的书。然而,如今傅雷最广为人知的著作,是《傅雷家书》。《傅雷家书》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傅雷的译著。
  为什么一本家书集,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生于艰难,死于危世。傅雷的一生,历处逆境。他的这些家书,在写作时只是与儿子作纸上倾谈,无拘无束,心里怎么想的,笔下就怎么写。它是傅雷思想的真实流露,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颗纯真的心灵。《傅雷家书》的巨大魅力,正是在于傅雷高尚的人格力量。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可以说是傅雷品格的生动写照。他非常喜欢这两句诗。   这是《全汉三国两晋南北朝诗》中无名氏的诗,原作全文是:
  生年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
  何不秉烛游。
  原意是说,人的生命不满百岁,可是常常为身后的事忧愁不已。既然人生短暂,又昼短夜长,何不持烛夜游,及时行乐呢?原诗的意思是消极的、颓废的。
  但是,傅雷先生截取了前两句,含义就大不相同。1963年7月22日,他在给傅聪的信中写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此二语可为你我写照。”
  1985年5月27日,我在上海采访傅聪时,他说,他的父亲傅雷最喜欢这两句诗,作为座右铭。他的父亲的特点就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傅聪说,父亲总是忧国忧民,为整个人类的命运担忧。他是一个想得很多、想得很远、想得很深的人,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人。
  傅聪记得,在1948年,印度民族运动的领袖甘地被极右派刺死,消息传来,父亲傅雷悲愤交集,三天吃不好饭……正因为父亲傅雷“常怀千岁忧”,所以他的心灵常受煎熬,常处于痛苦之中。
  傅聪还对我说,他的父亲是“五四”一代中国典型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不应当只是理解为“有知识的人”,亦即英文中的Intellectual。知识分子应当是Instruction,即有思想的人。知识分子是社会进步的先锋队。也正因为这样,许多进步的知识分子在历史上总是命运坎坷,如伽利略、哥白尼等等。他们总是保持自己独立的见解,不做“顺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写《傅雷画传》(2)
《傅雷家书》,也可以说是一本忧国之书,忧民之书。尽管傅雷受极左路线*,不得不终日蜗居,与世隔绝,但是他的心是博大无涯的,紧紧地与国家的命运、人民的哀乐相连。
  傅聪说,透过父亲写给他的那么多家书,足以看出父亲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充满父爱的人。《家书》谈的是做人的原则、艺术的修养。父亲既热情,又细致,细小到衣、食、住、行都要管,什么都替你想到了。傅聪坦率地说,有优点必然有缺点,他以为父亲过于严格、慎微。他大笑道,幸亏他一半像父亲,另一半像母亲,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宽容、乐天的品格。 
  我曾说,我作为上海作家,向来很忌讳写上海作家。傅雷与戴厚英是两个例外。傅雷与戴厚英都是命运乖戾、受尽“左”的压迫而死于非命的上海作家。我多次采访戴厚英本人,为戴厚英写下了纪实长篇《非命》。
  我关注傅雷,最初是从关注傅聪开始的。
  喜欢音乐的我,很早就注意到中国音乐界的“两聪”——马思聪和傅聪。这两“聪”都曾有过“叛国分子”的可怕名声。我为内心痛楚、客死美国的马思聪先生写下了纪实长篇《风雨琴声——马思聪传》。
  1979年4月,傅聪从英国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上海,出席父亲傅雷*昭雪的追悼会和骨灰安放仪式。这时,傅雷的冤案已经*,可是笼罩在傅聪头上的“叛国者”阴影并未散去。关于傅聪的报导,在当时是严加控制的。就连傅聪的报道不能超过多少字,必须安排在第几版,都有严格的规定。我当时从《中国青年报》的一份内参上,看到详细的傅聪的动向报导,傅聪又爱国、又“叛国”的曲折经历,引起我的关注。
  我对傅聪有了些了解之后,我发觉他和他父亲傅雷都有一颗火热的爱国之心。尽管当时无法发表关于傅聪的报告文学,我还是以他为模特儿写成一万五千字的小说《爱国的“叛国者”》,在1980年发表于《福建文学》杂志。
  我采访了傅聪,又采访了傅敏。我的视线转向他们的父亲傅雷。我采访的范围逐步扩大,内中包括傅雷夫人哥哥朱人秀、傅雷的老保姆周菊娣、梅月英(荷娣),傅雷夫人侄女朱佛容;傅雷的许多好友:著名作家柯灵、楼适夷,数学家雷垣教授,翻译家周煦良教授,声学家林俊卿教授,音乐家丁善德教授,小提琴家毛楚恩教授,翻译家严大椿教授,法学家裘劭恒教授,傅雷干女儿、钢琴家牛恩德博士;傅聪的好友:中央音乐学院院长吴祖强,中央音乐学院周广仁教授,钢琴家史大正,上海音乐学院吴乐懿教授,上海音乐学院李民铎教授……
  1983年9月,文化部外事局俞慧钧女士给我很大帮助,给我看了*中央总书记*对傅聪问题的批示的影印件以及有关文件。
  我的采访逐步深入:
  “挖”出了那位冒死保存傅雷夫妇骨灰、感人至深的江小燕;
  在上海市长宁区公安局查到傅雷死亡档案,采访了有关公安人员,首次揭开傅雷之死的真相。
  在广泛采访的基础上,我写出关于傅雷、傅聪、傅敏的三篇报告文学,写出了《傅雷一家》一书,于1986年9月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
  此后,1993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七卷本《叶永烈自选集》,选入《傅雷与傅聪》一书。
  楼适夷先生在给我的信中,曾经建议我写长篇《傅雷传》。我原本也准备写,所以对傅雷亲友作了广泛的采访。然而,后来我忙于“红色三部曲”、《“四人帮”兴衰》、《反右派始末》等一系列重大政治题材的长篇纪实文学的创作,也就把《傅雷传》的写作搁下来了。
  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读图时代”到来了。读者喜爱图文并茂或者以图为主的书。复旦大学出版社约我写《傅雷画传》,由于我曾经为写作长篇《傅雷传》作过充分的准备,所以很顺利就完成了《傅雷画传》,于2005年出版。
  画传,是人物传记中的新品种。通常的人物传记是以文字为主,厚厚的几十万字,在书前插几幅照片;通常的人物画册以图片为主,图片多达几百幅,每幅图片配以一、两行说明词。前者内容丰富,但是文字太多,要花很多时间阅读;后者图片虽多,但是内容显得单薄。画传则介乎两者之间,既有相当深度的内容,又有形象丰富的图片。可以说,画传的特色就是图文并茂。
  傅雷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不屈的代表,也是多灾多难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缩影。《傅雷画传》浓缩了傅雷这样一代中国知识分子遭受的“左”的苦难以及坚强的抗争,歌颂了他们的正直、勤奋以及浓浓的亲情。
  傅敏先生提供许多珍贵图片并非常仔细审阅全书,写出长达十五页的审稿意见,使《傅雷画传》许多史实上的出入得以逐一改正。
  

《“四人帮”兴亡》后面的小故事(1)
2008年岁末,从北京传来好消息:经过七年的艰难报审,我的182万字、1500页的纪实长篇《“四人帮”兴亡》(上、中、下卷)获得*中央党史研究室审读通过、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批准,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这部长卷在2009年1月7日开幕的北京书市上一亮相,便引起广泛关注。
  《“四人帮”兴亡》是我经过二十多年采访、写作、修改才终于完成的,书背后的故事一大串。在众多的被采访者之中,秦桂贞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不是名人,连大字也不识几个。用这样两句话,就可以概括她的一生:解放前做保姆,解放后是幼儿园的保育员。熟悉她的人,都叫她阿桂。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住处。1986年7月,我在上海南京路的一条弄堂里,第一次走进她家。她孤身一人独住。听我说明来意之后,她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一定要经过党支部批准,她才能接受采访——尽管她并不是*党员。
  无奈,我只得到上海作家协会开了采访介绍信,再到她所在的幼儿园请党支部书记在介绍信上批了“同意采访”四个字,然后再到她家。虽说她不识字,见了介绍信上的红色公章,见到介绍信上那四个字——她认得党支部书记的笔迹,这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七十一岁的她头发已经银灰色,齐耳直梳,一双大眼睛仍显得炯炯有神。她用带着常州口音的上海话跟我聊着,思维清晰,谈话颇有条理,一口气谈了三个多小时。
  我被她的自述所震撼。她的坎坷身世,使我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感。从那以后,我有空,就和妻一起去看望这位孤独而历尽苦难的老人。我们总是喊她“秦阿姨”。她也把我们当成亲人一般,无话不说。我向日本NHK电视台介绍了她,带着哇啦哇啦讲日语的朋友为她录像——当然,她事先托我向党支部请示过。我们的友情一直保持到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在2001年4月19日凌晨二时病逝,终年八十七岁。我在龙华殡仪馆为她送行。
  本来,她是一生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然而,在她二十一岁的时候,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与她同龄的“蓝小姐”,深刻地影响了她的一生,使她的命运跌宕起伏,使她的经历变得“非常”……
  这位“蓝小姐”,便是当年上海滩的影剧明星蓝苹,也就是后来的江青。秦桂贞常常被人说成是“江青的保姆”。她在接受我的采访时,一开始就澄清这一似是而非的讹传:“蓝小姐当时哪里有钱雇保姆?我是她当时所租的房子的二房东家的保姆。我跟蓝小姐都属虎,生于1914年。她叫我阿桂,我叫她蓝小姐,由于同龄的缘故,我们很谈得来,成了好朋友……”
  秦桂贞告诉我,她当年受雇于上海环龙路许家。环龙路,也就是今日南昌路。
  我和妻用车接她到上海环龙路,去寻找许家当年的住处——当然,也就是蓝小姐当年的住处。我们一起来到了当年的“上海别墅”。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弄堂口那“上海别墅”四个字依然刻在那里。她拄着拐杖,旧地重游,不胜感慨。尽管多年未曾来此,她依然熟门熟路,带着我们来到弄堂底的一座三层楼房。那房子仍保持原貌,如今住着许多户居民。

《“四人帮”兴亡》后面的小故事(2)
她来到底楼的灶间,告诉我说,她那时候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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