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耀皇龙纪- 第9节

　　　　“听说过，听说过。”

　　　　“可是韦大侠告知的？”霍浮离仍旧微微笑着。

　　　　素小梵闻言大怒，他正要骂这人怎么总把自己看做是韦少卿的跟班，却转念一想，关于北隅城的事情确实也是韦少卿告诉自己的，终于稍稍放下怒火。

　　　　北隅城主乃是前朝遗族，历代世袭相传，统辖北隅一带，领土就在汉中以内，西蜀以及藩属西疆诸异族。自古巴蜀天府之国，北隅一带也一向安居内陆，富足闲适。这个玉辰尹崇信佛教，数年来一直往西疆昆仑山中寻找古佛国遗迹。他手下也下设满朝文武百官，宰相掌文、将军掌武、西疆佛师护持龙脉国运，皇城安危则由禁卫军负责，各司其职，堪称雄霸一方的王朝。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四壁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这时候，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传来，那种熟悉的体香飘入素小梵的鼻中，桃夭夭端了一壶极品碧螺chūn来了，另有四样小菜，一碟花卷。

　　　　“我见城主还未现身，怕几位等得饿了，所以先亲手做了几样小菜送来。这是江南上等的碧螺chūn，正是为素少侠准备的。”

　　　　“哈哈哈，多谢主人家了。”霍浮离谢道。素小梵却不说话，他肚子早就饿了，想拿花卷吃，却又不好意思先动手。

　　　　桃夭夭径自在小梵身边坐了下来，陪他们说起话来，谈笑风生，说到前人的风流韵事，据说南唐后主李煜和小周后的寝宫里，就是从不燃灯的，宫中本阁，每至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亮如rì中。

　　　　霍浮离微笑道：“奢靡得过分了，所以国家覆亡．也是迟早间的事。”

　　　　桃夭夭幽然道：“但他却是个多情人，他的诗词凄婉绝伦，更没有人能比得上。”

　　　　霍浮离淡淡道：“多情之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素小梵却怒了，他想喝茶，想吃东西，却不见别人动手，自己又不好意思。

　　　　夭夭转头温柔道：“你怎么也不喝茶，也不吃点东西？我做的不对你胃口吗？”说罢，她替小梵倒了一杯碧螺chūn，顿时茶香四溢，又拿了一块花卷往他嘴里送。

　　　　就在素小梵不好意思闪躲时，酒菜上来了，鹅掌鸭信，金银蹄子，虾丸鸡皮汤，火腿炖肘子，板栗烧野鸡，还有各sè蔬菜瓜果。

　　　　而几道人影也进了水阁，一人笑声传了过来，“我们回来得正巧，快喝酒快喝酒。”说话者大笑着落座了，他一把拉住素小梵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大笑道：“你一定就是素小梵了，我们这些西蛮人也早就听说过你与韦大侠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和你多喝几杯。”他又转头对桃夭夭道：“老板娘，也要多多谢你啊，听说你酒量不错，可要多喝几杯啊。”

　　　　“哈哈哈。”夭夭掩面而笑，“城主盛情，不敢推辞，就是怕喝多了失态。”

　　　　“我们也怕，不过不要紧。”城主道。

　　　　“城主怕什么？”夭夭问道。

　　　　“怕自己酒后失德啊。”

　　　　“哈哈哈。”众人大笑，只有素小梵还是没有表情，他不喜欢喝酒，只喜欢吃菜，尤其是今天的菜特别好吃，可他听到这北隅城主说起韦少卿很能喝的时候，就忍不住拼命喝起来。

　　　　“素少侠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早就盼着你们来了，所以特地吩咐了人在下游渡口守着，可惜一直没等到。后来听老板娘说你们迷失在山路中，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韦大侠了。”

　　　　“小梵，你缘何只喝酒不吃菜？”夭夭替他夹了一块鹅掌，又关切道，“是担心韦大侠的安危吗？”她只手托着香腮，脸被盛满琥珀美酒的水晶樽印出一片桃红sè，正凝神看着素小梵。

　　　　“谁担心他？我才不担心他呢。”素小梵心想，按照一贯的情形，韦少卿这会儿正不知在哪里快活呢。

　　　　而青鳞山中，韦少卿被那白衣女子绑着押走了，原来那几个古怪老人的庭院就在瀑布后面，他们走出之时，又见到一片蝙蝠扑闪着飞了出去。白衣女子在前面引路，他才发现有一条木桥隐隐架在水塘之中，走在上面，鞋底早已湿了。那女子信步走着，风舞羽衣，像是仙子的轻纱，她忽然回过头，薄纱早已取下，果真是那张认识的绝美的脸，嫣然一笑道：“怎么？还认识我吗？”

　　　　“啊！”少卿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发出声来，一时间各种想法纷扰其心。他上回见素小梵使出绝杀之技，剑光砍向女子时，还可惜这般貌美的姑娘就丧生了。现在再次见到，他心里稍稍放下一口气，可他又担忧这回自己是要代素小梵受过了。

　　　　他正想着，那女子竟然走近过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红颜微怒，轻声喝道：“好你个韦少卿，你们上回没把我杀了，这次轮到我把你给开肠破肚了。”可她的眼里分明都是笑意。

　　　　“这？”少卿无言，只能任人宰割，他心里暗骂素小梵又连累自己。

　　　　她又转身在前走路，不再转身看少卿。

　　　　时间已经向晚，一道皎洁月光照在山谷中，少卿被两个女子押着，随白衣红颜走进了那片古城残迹之中，他不由担心会不会出现上回遇到的火红毒蛇时，脚底猛然踩到什么，冷汗已经湿了脊背，仔细一看，原来只是树根而已。这里蔓草丛生，四野无人，很有些秋rì山林的寂寥意趣。

　　　　“小心！”白衣红颜道，她话还没说完，只听见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话语声，——那语声，很是奇怪，像是有人在说话，却又尖利刺耳，呕呕呀呀的，不似人声。

　　　　少卿几人也不做声，只悄悄隐住身体，躲在暗处，循声看去。他们见到了极为惊讶的一幕，一个五六岁大孩童的身影在古城残壁之间上下跳动，看不清面目，树影婆娑，看不清面目，只能依稀辨出那是个三尺半高的人，像是一刻也静不住似的，不住地跳来跳去，不时发出一两声急促的尖鸣，声音又尖又细，便如动物鸣叫一般。

　　　　那身影越跳越近，四人睁大眼睛望去，心下早已砰砰直跳，等到真正看见那孩童的面容时，四人都惊呆了。两个女侍从抓住少卿的手早已不由自主地掐进他的肉里，痛得他忍不住想叫出来。原来那竟然是一个猴子，红衣绿裤，头戴白丝巾，孩童的打扮，可分明是个猴子。只听黄昏冷风之中，那猴子尖声唱道：“幽泉道路，万劫渡难，天地玄黄，四境荒流，王爷出巡，挡驾天诛，今据娑婆世界，南瞻部州，豁然之境六人，渎王爷圣威，宣刑。金封体，银蚀肉。”

　　　　只听他这一曲唱完，那残迹之中，出现了六个被绳索绑缚的人，跪倒在地，仔细看去，他们裤裆都已湿透了。突然，天空之中，数道金光闪过，那跪在地上的六人竟然被金银封住了，变成一具具干尸。

　　　　猴子又唱道：“金银封体，刑已发，圣驾回，起驾——”

　　　　但见树林深处，有个年轻人提了盏白sè纱灯，朝这边来了。那年轻人一身绿衣，挺拔秀颀，虽看不见面目，但映着幽幽灯火，便只觉从容闲雅。一走近，便有一股清香弥漫在林中，清清淡淡，令人忘俗。他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架轿子，四个身材高大消瘦，脸sè惨白，宛如城隍左右的无常鬼面抬着轿子，他们身法摇曳，慑人心神。

　　　　少卿四人心里早已惊呆了。又见年轻人提着纱灯和猴子一起往来时的方向去了，才一转过一片城墙，竟已无影无踪！

　　　　他们从藏身处出来，呆站了半晌，竟不知道是梦是醒，只觉心头砰砰直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顺着那轿子离开的方向摸了过去。

　　　　只见前面十数丈外，有一处高大的土墙，断壁残垣就在后面，一盏白sè的纱灯透着点惨淡的橘sè灯光，在墙头上若隐若现，青白月光下，甚是凄惨。

　　　　白衣红颜领着少卿不敢向前，依旧藏在暗处观看动静，行了约莫有一刻光景，突然间，只见前面那一点灯光竟陡然灭了！

　　　　她也是一惊，忙急奔过去。但那白sè纱灯也好，猴子也好，年轻人也好，轿子也好，无常鬼面也好，竟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眨眼之间。

　　　　少卿打了个寒战，但觉山间的寒气一股一股从衣领灌进来。

　　　　“算了，我们先走再说。”女子回身道，却发现残迹路口竟有数道身影。

　　　　少卿只觉心头砰砰直跳，几乎就要叫出声来——站在那边的，竟赫然是瀑布背**院里的古怪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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