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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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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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主咬牙道:“你还忘说一点,他还重了奇毒,普天之下,再无解药,今日又强行吹奏曲目,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为了一具尸体如此大动干戈,却又值得?”
  那人双目精光四射,一字一句道:“你说,他还中了无药可救的奇毒?”
  谷主幸灾乐祸道:“那是。”
  他定定看过来,问:“你喂他吃的毒药?”
  “他本就是我的人!”谷主喝道:“我要他生便生,我要他死便死!”
  那人摇头啧啧,轻声道:“小黄幼年孤苦,得你相救,带入谷中。你叠翠谷于他,确有养育教导之恩。但是,这等恩情,却不是卖身契。”他话音未落,却已目光转寒,瞬间一拳打来,身形快如鬼魅,谷主大惊,情急之下,左手挡住我,右手举笛迎击。
  那人轻笑一声,变拳为掌,斜砍直斫,谷主身中重伤,本就无法提气,这一下咬牙勉力不退,两人招数皆以快打为准,瞬间已过十数招。却听那人“咦”了一声,手掌堪堪顺笛而下,就要掐住谷主脉门,谷主大骇,想也不想,左手一推,将我当做盾牌,推了出去。自己借力,登时后滑了一丈远。
  这一下尚未回神,我已跌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他一抱紧我,登时后跃,瞬间跳出房间,随即身子一轻,我已被他抱着越上房顶,耳边传来他哈哈大笑之声:“多谢谷主割爱,你叠翠谷的弃徒,一出门便概不退货,老子勉为其难,替你接收便是。”
  话音不停,他脚下也不停,我犹如腾云驾雾,已不知被带着奔出多远。眼前一黑,身子一暖,却是他单手展开大斗篷,将我整个裹了起来,随即抵住我后心的手掌处源源不断传来热量,想是他一路奔走,却一路不忘输内力替我续命。
  我弱声道:“别,遮我的脸,我想看,你……”
  “乖,待到了地方,你想看多久,老子都让你看,绝不收银子便是。”他嘴里胡乱答,却透着苦涩。
  “若,现下不看,我欠你的银子,可,可都赖了……”我断断续续地道。
  他脚步不停,三下两下扯下蒙住我的脸的斗篷,捧住我的脸,没好气地道:“瞧吧瞧吧,瞧瞧可长出花来不曾!”
  我微微一笑,阳光下,这张脸确如记忆中一般,只是眼中布有血丝,下巴满是胡子茬,脸上隐隐有疲倦之色。我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颊,叹息道:“真的是你,我,我用计令,那孩子去买西域异香,就,就想着,你定会留意到……”
  沈墨山抓住我的手轻轻咬了一下,柔声道:“别说话,闭眼。我命人在前边备了马车,进了车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却舍不得闭上眼,两边风声呼啸,他全速飞奔的脸上有平时见不到的焦灼和痛楚。这一路找我,想来费了不少力气才弄清我落在谁手里,但谷主生性多疑,藏身之处定然布下众多迷阵。而确定我具体身陷何处,如何旁敲侧击,如何引蛇出洞,如何一击即中,沈墨山想必辛苦了许久。
  他不说,我也知道。
  便是适才,谷主五指扣紧我的头颅,以他的武功,击毙谷主自不在话下,但他不敢伤了我,这才东拉西扯,引得谷主分神,寻找机会下手。
  他此刻拼了全力飞奔,起落跳跃,竟然险些被伸出屋檐的枝桠绊倒,全凭身体本能反应,才免于将我摔了。
  一个顶尖高手,若不是心急如焚,何至于此。
  我心下叹息,伸出手,尽力环住他的颈项。
  沈墨山身子一顿,更紧抱住我,道:“风有些大,咱们立马到了,再忍忍。”
  我神智飘渺,眼前光影重叠,斑驳流离,除了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仿佛周遭岁月荏苒,流水潺潺,我心中平缓,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真正的放松安详。
  疲倦袭来,我微闭着眼,只想靠在他怀中入睡。
  “小黄,不能睡,乖,不能现下睡,小黄!”他摇着我,焦灼地喊。
  我勉强撑开千斤重的眼皮,模糊道:“好,不睡。”
  但随即又想闭上眼。
  他急得没法,吼道:“睁开眼,你不想见小琪儿了吗?”
  我精神一凛,睁开眼,道:“好。”
  “我跟你说,那小猴儿见天吵着要你,我被他磨得头大如斗,小东西还学会威胁我,长本事了,敢砸我的东西跟我叫板!说什么爹爹定是让我藏了去,说我抢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絮絮叨叨。
  我笑了笑,弱声道:“我赔你……”
  “赔是肯定要赔,我可一件件记着呢?你那儿子跟你一样是头倔驴,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反正我弄不了他,你别想撂担子啊,我可不管他,听见了吗?”
  我把头靠在他肩胛处,道:“我教他……”
  “这就是对了,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万事有我呢。早说了你脑子不好使,做不了什么事,看吧,弄得半死不活回来。我放了你一回,已经悔到肠子都青了,没有下次了,听明白了没?”
  我笑了起来,攀着他的脖子,断断续续问:“你,这样,是怕跑了欠债的,变成,死账么?”
  “傻子,”他的声音骤然哑了,道:“你也知道,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欠我一分,我必讨回十分,你跑不掉的。”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只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气。这时他停下脚步,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一阵马鸣声传来,一人扑上去道:“如何如何?可救出来了?”
  竟然是景炎。
  我诧异地睁开眼,却见景炎一脸欣喜地扑了过来,正要朝我肩上捶上一捶,却被沈墨山轻轻避开,低喝道:“赶紧把车门打开,皮囊里倒一盅水来。”
  景炎不敢多言,立即推开车门,找出一只杯子,自马背上拴着的皮囊内倒出清水递过来,沈墨山将我轻手轻脚放了进去,回头接过水,对景炎道:“赶紧的,赶车,咱们赶去下一个镇,栗亭在那等着,小黄的身子拖不得了。”
  景炎满腹疑问,却立即跳上车,扬起马鞭,驱赶马车上路。
  马车颠簸中,沈墨山将我牢牢抱在怀中,从马车车壁的博古架上掏了会,翻出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沈墨山不耐烦找钥匙,手上用力,哐当一声硬是拉断那锁,开了盖子。取出内里,却是一个翡翠盒子。
  那盒子制作精美,乃整块玉石雕琢开来,沈墨山见了它,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在。”
  他忙不迭打开来,现出内里裹在丝绸中一粒蜡丸。沈墨山捏碎蜡丸,露出一粒黑色丸药,对我笑着道:“这是我的家底了,幸好早年生意破败,没拿去卖了。这是颗百毒不侵的神药,姓白的历经千辛万苦,才只做了三颗,一颗赠予大将军厉昆仑戎边卫国;一颗给了我的师长;剩下这一颗,原本没我的份。但我那师长心疼我,便私下里将自己的那一丸赠我,被姓白的发觉,以为我已吞服,险些要打断我的腿,但无奈之下,只好把第三颗药仍给了我师长……”
  我神智模糊,只静静听着,知道他是欲多说些话分散的注意,便微笑应道:“那人怎的如此蛮不讲理……”
  他笑了起来,爱怜地抱紧我,柔声道:“就是,姓白的凶神恶煞,小时候不知欺侮我的事多了去了。我如今也不瞒你,做这颗丸药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白析皓白神医,江湖人以讹传讹,这么多年下来,人人以为白析皓是个活神仙,但我打小便知,他不过是个爱疑神疑鬼,胡乱吃醋的老头子。”沈墨山嘿嘿低笑,将药丸凑近我的唇,道:“快服下,白析皓以为我当场吃了药,却不知我藏了起来。那时候小,只想着奇货可居,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拿出来卖个好价钱,直到现下方知,原来我注定要遇见你,瞧瞧,连药都替你先省了。”
  我心下感动,不再言语,低头吞了药,入口清甜,不像吃药,倒像吃了一颗果子。沈墨山又喂我喝了几口水,抱着我道:“不管那王八蛋给你吃了什么,有这颗药,咱们心里便都有底了,剩下的,就是撑到让栗亭看看,要是他也看不了……”
  他顿了顿,口气沉着道:“大不了,我拉下面子,求白析皓为你看病便是。”
  我满心酸楚,伸出手,与他的手掌搭在一起。
  他握紧我的手,微笑道:“无需担心,那白析皓与我渊源很深。他就算见死不救,还有我师长,我那师长一生最重情义,我好好求他,说你是我终身所爱之人,若没了你,我便不能独活,他定然不会置身事外。只要他点头,白析皓断无拂他之意的道理。”
  他见我仍然满脸狐疑,笑着亲亲我的额头,道:“他是白析皓挚爱的人,白析皓天不怕地不怕,却见不得他难过。”



  第 46 章

  白析皓神医配下的药果然灵验异常,不出一盏茶功夫,丹田之处,便如一团火慢慢燃烧,暖意直渗透入四肢。就在此时,沈墨山运手为掌,牢牢贴在我背后大穴,一股暖暖的气息登时慢慢进来,游走奇经八脉。
  便是我从未习过内力,却也知晓,此刻体内各处经脉,竟然都由这股细若悬线的气息畅通流遍。
  这等感觉太过舒畅,由不得我不闭目休息,且沈墨山胸膛温暖,安全惬意。
  他这回方笃定我暂无性命之忧,在我耳畔柔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我模模糊糊点了点头,靠近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已是灯火通明,没有马车颠簸之感,身下垫着厚厚的棉絮,身上盖着的,也是又轻又暖的丝被。
  头顶是简单的架子床,挂着青布帐子,我微微侧过头去,目之所及,是干干净净的桌椅条凳,白棉纸糊的雕花八格木窗。
  灯下一个青年看着我,清俊的脸上尽是和善的笑意,一手搭着我的脉,正是多日不见的栗亭。
  “醒了?感觉如何?”他微笑问。
  他不说,我已察觉出呼吸轻健,已无之前的呆滞,略动动身子,也没先前那般疲软无力,心下骤然欢喜,道:“好似,好了许多。”
  栗亭笑容加深,道:“这一回甚是凶险,幸而当家的不惜耗费内力相助,又有白神医留下灵药解毒,不然,我便有通天本事,也救不了你。”
  我心下感激,忙挣扎起身,正色道:“多谢你了,栗亭。”
  栗亭摇头叹道:“是你运气好,无需谢我。”
  “墨山呢?”我左右看看,不见他的人影,不禁出言问询。
  栗亭扬起眉毛,笑道:“不喊沈当家了?”
  我笑了起来,道:“我若喊沈当家,只怕你们铺子里的伙计,又不得安生。”
  栗亭扑哧一笑,收了脉枕,摇头晃脑哼道:“从此你有情来我有意,自然双宿双飞,鸳鸯连理。”
  我脸上发烧,笑道:“栗医师莫要取笑在下了。墨山呢?”
  栗亭笑嘻嘻地道:“放心,你回来了,他舍不得离你半步,当家的耗费了许多功力,这会需运气恢复,他就在隔壁房。”
  我有些担忧,忙问:“不碍事吧?”
  “壮如牛,好吃好睡,能有啥事?”栗亭瞪大眼道:“此人怠懒之极,这也是敦促他练功啊。”
  我笑了笑,道:“那就好。”
  栗亭并不忙走,微笑道:“你睡了两日,该梳洗一番,我唤人打水来。”
  我忙道谢,他半只脚迈出门槛,喊了人来,一个青衣少年拎着铜壶快步进来,竟然也是老相识,从前在京师就伺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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