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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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当国-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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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文逸看着有趣,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笼子,黄雀不耐烦地转身,用胖屁股对着她,尾巴上的三根翎毛,非常没有礼貌地竖了起来。曹文逸又绕到另一边,对着黄雀的正脸敲笼子。她知道这不过是驯养飞禽的把戏,帖子上的卦文也都是套话,曹文逸自己都能背出来。要是这个黄雀抽出来的帖子要能指点迷津,那真是活见鬼了。



  曹文逸正在骚扰黄雀,忽然听到算命的说道:“咦,这个帖签……姑娘莫非是在寻人?”



  “无量天尊!”曹文逸当场僵住了,心想,难道这个黄雀抽帖果真灵验?可是说来惭愧,我刚刚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杀人的案子。



  算命的眼睛有些老花,结结巴巴地念着帖上的卦文:“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火……阑珊处。”



  “无量天尊!”曹文逸说不出别的话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卦文曹文逸前所未闻,听韵律,应当是寄调《青玉案》,虽然只是一段残缺不全的文字,又被算命的念得支离破碎,可是听在耳里却余韵悠长。



  如果在今夜之前,曹文逸会觉得这是一个自怜幽独,写尽了寂寞的句子,但是现在,她更希望这个句子就像字面上的意思那样,写的是一对痴男怨女百转千回,终于相见的大团圆故事。



  曹文逸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隔着一个火圈,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正朝她走来。看到高登的这一瞬间,曹文逸心头突地一跳,觉得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他举手抬足之间,动作极为缓慢,整个世界恍如只剩他们两人。



  “所谓一瞬千年,有可能是真的吗?”曹文逸心里感慨道,然后她就看见一只杂毛的小狗飞快地从高登面前跑了过去,跟着她发现动作变慢的只有高登,其他人行走的速度一如往常。



  “混蛋!”曹文逸轻声骂了一句,却没有察觉笑容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回到了她的脸上。



  曹文逸跟算命的要过签帖观看,发现上面的字迹乌涂一片,显然是刚刚写好,墨迹还没有干掉的时候就折叠起来。



  “真是混蛋啊。”一个含嗔带羞的白眼,飞跃十几丈的距离,穿透隔挡在中间的人群,隔山打牛,击打在高登的身上。
第三十九章 一大拨电灯泡来袭
  “衙内可有什么发现?”等高登走过来,曹文逸问道。



  高登耸耸肩膀,摊开双手,曹文逸一看就明白了,哦,蛙翻白出阔,看来高衙内也是一无所获——自从《即日》在东京汴梁流传开来,跟“蛙翻白出阔”这个名句所配合的耸肩摊手的动作,已经成了流行的动作语言,当汴梁人民想表达一种无奈的心情时,就会做出这个动作。所以高登自己这么做的时候,曹文逸一下就读懂了。



  曹文逸轻轻挥动着帖签,又问道:“这个是你刚刚写的吧?”



  “糟糕,被发现了。”高登脸上没有一丝糟糕的神情,微笑着说:“文逸真人不愧是东京第一才女,果然冰雪聪明。”



  “真是好句子。”曹文逸说道,“是寄调《青玉案》吧,真想听一听整首词。”



  “确是《青玉案》。”高登说,“前半阙还需要推敲,下次再念给文逸真人听。”



  曹文逸见高登闪烁其辞,眼睛里泛着贼光,以为他要伺机用这首词“埋伏”自己,也就不再强求。其实高登乃是因为借用了穿越小说中最容易被抄的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而感到不好意思。



  曹文逸说:“衙内特意在此‘埋伏’贫道,贫道真是受宠若惊。”



  “真人过奖了,”高登说:“本衙内向来以‘潘驴邓小闲’自勉,哄女孩子的时候自然要从小处下功夫。”



  “潘、驴、邓、小、闲?”曹文逸又在高登这里听到一个新词,不耻下问道,“听衙内的意思,似乎这几个字各有解法,小是小处下功夫,那么另外四个字做何解释?”



  “潘呢,自然是潘安的样貌,嚯哈哈哈……”高登没羞没臊地笑了几声,接着解释道,“邓就是邓通,要舍得花钱;闲就是肯花时间。”



  “还有驴呢?”曹文逸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可不会让高登就这么胡混过去。



  “驴就是叫驴嘛。”高登支支吾吾地说道。



  “可是叫驴有什么好的?”道士的标配坐骑乃是性情温顺的草驴(母驴),所以曹文逸并不知道叫驴的特性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讲嘛,讲嘛。”求知心切的曹文逸扯着高登的袖子祈求道。



  曹文逸在人前始终是吸风饮露,不食五谷的姑射仙人模样,如今一时不察,居然被“潘驴邓小闲”五字真言破掉法身,尽露娇憨神态,看得高登如痴似醉,差点脱口告诉曹文逸驴就是说家伙像驴鞭一样大。



  高登咬破舌尖,意守灵台:“这位道友,不要试图动摇我的道心。日后你就知道驴是什么意思了。”



  曹文逸扯着高登的袖子还没有撒手,正在想要不要再撒个娇什么的,突然听到有人问道:“这位仙姑莫不是文逸真人?”



  “正是贫道!”曹文逸跟高登发嗲被人撞破,又羞又恼,去看来人的时候,不免俏脸生煞,杀气腾腾,把跟她打招呼的人吓了一跳。



  对方有四个人,曹文逸都认识。跟她说话男子名叫赵子举,乃是一位中年学道的宗室子弟,另外三个人都是太学的学子,三十五六岁的叫崔祖武,亦是道门中人,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名叫洪皓,剩下的那个连高登都认识,正是曾经在樊楼上见过的孙九鼎。



  他们几个从酒店出来,远远看到一个俏丽的女道士,跟身边的青年男子神态颇为亲密,不禁啧啧称奇。大宋的女道士都是货真价实的修道之人,不像唐朝的前辈那样,兼营特种行业。



  崔祖武酒喝得最少,眼睛又敏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道士乃是文逸真人。



  赵子举哈哈大笑说,崔兄,你说这个扯着男人衣袖摇晃的女道士是文逸真人?那个仙姿飘渺,翩然独立的文逸真人?



  洪皓和孙九鼎也说,崔兄你眼睛没毛病吧?哪个男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文逸真人拉拉扯扯?就算是花花太岁也没这胆子啊!



  崔祖武说,你们看清楚了,那位道姑就是文逸真人啊!



  赵子举他们四个,从傍晚一直喝到午夜,除了崔祖武,都已经喝到了“酒粘衫袖重,花压帽檐偏”的境地,本来就有点要没事找事的劲头,现在崔祖武非说那个风流的女道士是曹文逸,赵子举他们也乐得过来看个仔细,却没想到竟然真是曹文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孙九鼎受到的震动更大,他认识高登,不敢相信文逸真人竟然与花花太岁一起夜游瓦舍,以为曹文逸被高登蒙骗,就指着高登对曹文逸说道:“文逸真人,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曹文逸说:“这位公子便是太尉府的高衙内。”



  “……他就是花花太岁高衙内,真人可不要被他骗了。哎?”孙九鼎本来以为曹文逸被高登蒙骗,不等她回答,就自问自答地说下去,没想到曹文逸早就知道高登的身份。



  洪皓三人听说文逸真人身旁的男子居然是臭名卓著的花花太岁,也全都大吃一惊,他们不愿意失掉礼数,依次向高衙内拱手为礼,自报家门。



  “那么,文逸真人可是受此子胁迫?”孙九鼎说道,“有赵兄、洪兄、崔兄和不才在此,必然护得真人周全。”



  赵子举、崔祖武和洪皓也都攥着拳头,一脸狐疑地看着高登。



  高登知道自己声名狼藉,连累得曹文逸处境尴尬,便任凭他们四个在这里脑补剧情,不急着分辩,全看曹文逸怎么说。



  “孙兄何出此言?”曹文逸微笑着说道,“我与高衙内今日虽然是初见,可是谈诗论道甚为投机,以致忘却了时间,连累高衙内被几位误会。”



  曹文逸说得虽然客气,但其实是在责怪孙九鼎不了解真相就乱说话,让他向高登道歉。



  可是孙九鼎气糊涂了。他倒不是吃高登的醋。孙九鼎纵然向来自命不凡,不过对于曹文逸,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只是他,汴梁城里的文人士子,都觉得曹文逸如同濂溪先生在《爱莲说》里写的那样,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花中君子。现在看到曹文逸一副将高衙内引为知己的样子,不免气她明珠暗投,自甘堕落。



  孙九鼎指着高登的鼻子说:“文逸真人,你跟花花太岁谈诗论道?还甚为投机?难道是谈他的那首《即日》吗!”



  洪皓、赵子举和崔祖武,闻言都大笑起来。



  曹文逸不悦地说道:“高衙内出口成章,才辩无双,做诗《即日》,必有原因。几位不知就里就妄自嘲笑,不是君子之道。”



  孙九鼎激愤地说:“我如何不知就里。高衙内作诗那天我便在樊楼,其时有人作弄蔡倏,请他吟诗演武,结果高衙内自己不知深浅,跳出来做了这首《即日》。”



  “原来如此。”曹文逸听孙九鼎说完的当时的情景,朝高登回眸一笑。



  高登同样用微笑回报:“你知道了啊。”



  曹文逸和高登默契地当众打起哑谜,还相视而笑,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样子,让赵子举和崔祖武等人觉得他俩仿佛一个是阴鱼,一个是阳鱼,凑在一起便是一个无隙可乘的整体,己方四人虽然就在旁边站着,却像是太极图外面那一圈八卦一样,是被硬加上去的,虽然不至于像孙九鼎那样怒发冲冠,也不免觉得有些失落。



  洪皓问道:“莫非高衙内做《即日》一诗乃是为了插科打诨,非是衙内寻常水准?”



  高登暗道惭愧,《即日》确实不是我的真实水平,因为连《即日》都是我抄别人的。那首诗出自宋元时期的笑话集《拊掌录》,书中说这首诗是哲宗时一个宗室子弟所做,但是高登觉得这个故事是宋元时代段子手编出来的,就大胆借用了这首诗,结果和他料想的一样,果然没有人听过。



  孙九鼎以为高登默认了洪皓的问题,冷笑着说:“既然高衙内另有内秀,何不当场作诗一首?”



  曹文逸心想,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在这儿不依不饶,真想一拂尘把他脑袋打个千朵桃花开——无量天尊!小道怎么突然如此暴戾?她却不知,世间女子约会时被人搅局,都有杀人的心思。



  她又默念了几句道号,压住怒火,说道:“贫道今夜与高衙内还有些未尽之事,不便相陪,还请四位多多原谅。”



  洪皓他们四个听到曹文逸说她跟高登今夜尚有未尽之事,都觉得眼前一黑,难道文逸真人要**于贼?



  孙九鼎说:“文逸真人方才言道,高衙内出口成章,才辩无碍,想来当场赋诗一首,也不用花上太多的时间。”



  高登嘀咕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夏夜就算打个八折,也不便宜呢。”他发现曹文逸并不介意在人前显得与自己亲近,就又口花起来。



  曹文逸嗔怪地瞪了高登一眼,洪皓、赵子举、崔祖武、孙九鼎都是游历花丛的老手,看到这个眼神,都形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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