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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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家吴起-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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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亡。与楚国北部边境相接壤的秦、韩、郑、宋诸国,得知吴起于楚为苑守,无不震悚丧胆、重足而立,不敢轻举妄动,从而稳固了北部边疆。

  陈、蔡得以灭,北疆得以固,其功本属吴起,但吴起在呈与楚悼王的奏疏里没有言及个人的功劳,更多的则是述说众将、特别是张卓在攻取陈、蔡之战中所发挥的重大作用。十几年来,楚悼王一直把陈、蔡于他在位期间复立其国视为最大的恨事,今得报陈、蔡又被北军一举所灭,高兴得笑逐颜开,立颁诏命嘉奖北军将士,并擢升张卓为上将军。

  宁植对此思想不通,对吴起道:

  “大夫不是不知道,这个张将军一直对大夫貌合神离,不甘听命于大夫,他是职在大夫之下才不得不从,可大夫上书奏报君王,却对他极尽赞许之词,让他做上了上将军,真叫人想不明白。”

  吴起道:“不管张将军是心甘情愿还是不得不从,终究还是依我吴起之命而行事,吞陈灭蔡,张将军身先士卒,功不可没。赏与罚,需看一个人于国家之功、过,而不可杂有个人之恩怨亲疏,唯如此,方能做到赏罚公正,将士悦服。”

  三十年前,吴起与张卓分别身事于鲁、齐之时,张卓曾助齐相田和几次设计想谋害吴起,吴起都以人臣各为其主不予计较,十年前齐、魏大战于襄陵,齐师败绩张卓被俘,吴起将其放归,如今吴起来到苑城做郡守,张卓不但不念吴起不杀之恩,反倒认为吴起来苑阻碍了他的前程,在暗中进行排斥。而吴起对此不仅仍不同其计较,此次吞灭陈、蔡,还向楚悼王为他请功,让他升为了上将军。吴起之举,不仅使广大将士为他容止汪洋的恢廓襟怀叹佩不已,也深深感动了张卓,他内疚于心,愧恨难当,虽然他没有勇气当面向吴起承认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对不住吴起的事情,但在暗里还是下了决心,永不再和吴起作对。

  张卓心里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脑海里又浮现出屈宜臼。他想,自己在楚国受到重用,官至北军将军,全仗屈宜臼之力,现在屈宜臼在朝中仍然有着很大的势力,仍然可以呼风唤雨,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都不能将其置于一边,漠然视之。于是给屈宜臼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大意说吴起手里持有楚悼王“便宜行事”的诏命,他抗命不得,只能任其所行,请屈宜臼宽谅他。

  屈宜臼得知吴起在苑变法畅行无阻,又气又不安。气的是张卓无能,已授其计居然还对付不了吴起;不安的是,他想如果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楚悼王就会把吴起召回京城,等吴起做上令尹,再阻止他在全国推行新法,保住大楚千年祖制,将是难上加难,一旦吴起的主张得逞,老夫的子子孙孙还到哪里去享受荣华富贵?我屈氏几代之功岂不是尽付东流!他拄着手杖,拖着一条发直的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把地面戳出无数个小洞洞,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来人!”

兵家吴起 (35)
3

  十天后,屈宜臼来到他的封地息(今河南省息县)。息地位于楚都郢城之东北千里、苑城之东偏南四百里。淮水自西而东穿流而过,水美鱼肥,谷稼丰衍,是楚国不可多得的富庶之乡。这里有屈宜臼精心建造的府宅,雕柱玉砌,金碧辉煌,其规模不亚于一个小诸侯国国君的宫廷。屈宜臼遣家臣戈布往苑把张卓唤来,开口便道:

  “吴起于苑变故易常,坏我大楚祖制实属祸人,吴起不除,则国乱在即,张将军当密使心腹杀却此贼,以绝后患。”

  张卓心里一咯登,他想不到屈宜臼会想出这样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手段来,谋杀同僚大臣,乃国法所不容,更何况楚悼王把吴起视为股肱之臣,如果吴起被杀,楚悼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他张卓岂能脱得了干系,同时他又想到自己本来就已经有愧于吴起,又怎么忍心对其下手?但是他不能直接回绝,眼珠子连转几转,道:

  “卓,蒙恩公知遇,方有今日之荣,恩公有命,卓当万死不辞。只是卓想,郡署衙门戒备森严,且署衙卫队皆乃吴起从军中遴选而来的材士之卒,更有魏人宁植,一可抵十,此人日夜护守吴起左右,寸步不离,如若行刺不成反被擒获,岂不坏了恩公大事?卓愚见,还请恩公训喻。”

  屈宜臼已经知道了张卓和吴起曾经是同窗,但他自信张卓不会背弃他,而且听张卓的话里也不是没有道理。沉思片刻道:“张将军可是另有别策?”

  “卓,卓一时还思想不出。”张卓做出一副苦思苦想地样子。

  戈布从旁道:“臣下有个主意。”

  屈宜臼把目光转向戈布:“说说看。”

  戈布道:“臣下想,阳城君(阳城,楚国城邑,位于息之北,苑之东,各相距三百里,与宋国接壤)对主上一向尊崇钦敬言听计从,如今阳城君用孟胜为师,孟胜有弟子一百八十余人,个个身怀绝技,若使行刺吴起,事必成。”

  屈宜臼顿时一脸晴空:“真是当局者迷,老夫倒把他给忘了!”当即修书一封,吩咐戈布亲往面呈阳城君。

  阳城君比着屈宜臼年小十大几岁,几乎差着一个辈份,加上屈宜臼在朝野势力大,且手段总是高人一筹,所以他对屈宜臼一向惟命是听,如今一见屈宜臼信上说吴起要在楚邦改变旧制,对封君之子孙三世而收爵禄,他自己就是封君,自身的利益更让他刻不容缓,立马驱车来到孟胜府。

  孟胜是继墨翟、禽滑厘之后的墨家第三代“巨子”,几年前受阳城君之聘为师,他的弟子做臣下。他早就知道吴起是儒学门徒,三十年前吴起自鲁往魏途经宋国时与墨子相遇,就曾经用儒家的主张反驳过墨子。而今,正是儒、墨之争最为剧烈的时代,墨家非毁儒家,儒家非毁墨家,而吴起做为是时儒家的代表,坚定地坚持并践行孔子“足食足兵”、“世而后仁”、“教民即戎”、“恭己正南面”的主张,与墨家针锋相对,让墨家又气又恨又无奈,巴不得吴起从人世间消失。但孟胜十分冷静,他想,因为学派之争暗遣杀手行刺对方,一旦事泄,墨家必定声誉扫地,成为众矢之的,是绝对不能答应的,于是道:

  “鄙人之弟子皆乃君之臣下,君出令,臣当奉行,然鄙人之弟子虽人人习于武事,却并无超绝之高手,鄙人料定那吴起身前扈从必则无一不是卓绝冠群之卒,故恐难当此命。鄙人闻宋城有汲矻、廉匡二壮士,君若许以重金而使之,必能如愿。”

  阳城君明白孟胜的话是在推辞,但孟胜是他聘来的先生,不便强求,于是当即遣家臣往宋寻访。不几天,汲矻、廉匡受雇而至,阳城君见两个人果然虎势彪彪,心中甚喜,是夜亲赐酒食,令明日启程。

  汲矻、廉匡奉阳城君之命,次日天还不明便上了路。两个人一路快行,于第二天日落时分来到苑城,住进一家夫妻小店。尽管两个人身上都有超绝的功夫,但想到跟随吴起左右的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一住下来便对坐灯前谋划起如何行刺吴起的事。正计议间,店家端着菜肴和水酒热情地推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让二位客官久等……”

  “你这个店家如何这般不知礼?”汲矻拉下面孔打断店家的话,“门不敲一声,就能往里边闯?”

  店家怔怔地望着客官把话说完,马上又赔起笑脸:“失礼,失礼,小可失礼,小可是惦记客官等久了生急,就忘了这一层。客官请用,水酒是小店自家陈酿,在苑城是出了名的,客官一用就知道了,二位客官还有何吩咐?”

  两个人心里有事,不仅谁都不理解店家的一番好意,反是厌烦店家饶舌,廉匡不耐烦地道:“店家下去吧,我等有事自会召唤,若无召唤,不要来打扰。”

  店家仍然是满脸赔笑:“是,是,二位客官请慢用。”

  店家前脚出门,汲矻紧跟着步至门前,脑袋探出门外朝两边看看,然后把门闩上,回到座前道:“事关重大,不可不加倍小心。来,我等吃酒,边吃边议。”

  再说店家回到账房,愈思愈想愈觉得这两个人怪异,送酒食嫌不敲门,哪有这样的事?小店开业这么多年,从来不曾遇到过,再说客人来投宿,都巴不得让往其所住的房里多跑几趟,好作吩咐,这两个人却不让到他的房里,还说什么“若无召唤不要来打扰”,打扰你什么?还有,从他们房里一出来,随后就听到门栓拉动的声音,他们闩门做什么?难道他们有怕人的事?店家的眼前渐渐又浮现出两个人进店投宿时的情形,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用布包裹起来的硬挺挺的物件,莫非是兵器?难道他们是流窜到这里来的强盗?官府有明令,容留坏人是要被连带治罪的呀!店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老板娘见男人的神色不对劲儿,问道:

  “你一个人不言不语胡想些什么呢?”

  店家道:“天擦黑儿的时候,来的那两个操外地口音的客官,你看出什么异样来没有?”

  老板娘想了想,摇摇头,惑然不解地:“怎么啦?”

  店家不安地说完他的怀疑,道:“官府有明令,容留坏人要处连坐,不行,我得赶快去报官府!”

  “慢着!”老板娘阻止道,“你只是个怀疑,并无凭据,你把官府的人唤来,一查不是强盗,人家岂会罢休?事情要是传开,往后来来往往的行客哪个还来住咱这店,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生意?真是没脑子。”

  店家:“哪,这两个人真要是坏人呢?”

  老板娘:“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这还不好办,待老娘悄不声溜到他们住屋的窗台底下,听听他们都讲说些什么,不就知道了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好人,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要是坏人,你再去报告官府也不迟。”

  老板娘就活像一个女侠,束束腰,打打袖,踮起脚尖,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溜到汲矻、廉匡客住的窗子外,屏住呼吸,侧耳静听。

  房里一个压低的声音道:“要在下说,选在他下榻的署衙动手为最妥,等到夜深人静,你我乘巡夜卫兵不备,翻越过墙,摸进他的房里,一刀便可结果他的性命。”

  另一个压低的声音道:“愚兄以为不可。那吴起卧房的外室必定有卫士护守,一旦惊动,不说行刺不成,巡夜卫兵听到‘捉拿刺客’的呼喊,定会一齐围杀过来,到那时,就连我等脱逃之路恐怕都要被阻断,岂不一命休矣。依愚兄之见,莫如等他出得署衙再动手。他吴起出行虽是前后都有护卫跟随,但我等是乘其无所提防,突然上前取他性命,是时必定会一片大乱,我等乘机亦可逃脱。老第你看,这样如何?来,你我一边吃酒一边说。”

  老板娘的心揪到了一起,她顾不上再往下听,踮着脚尖急忙忙返回账房:“快,当家的快,可是不得了,快去报告官府,这两个该死的比强盗还可恶,他们要刺杀吴大夫,叫官府赶紧把他们抓起来,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店家大惊失色,他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是来谋杀吴大夫的刺客,刻儿没打,飞步而去,消失在黑黝黝的夜幕里。

  汲矻、廉匡边吃酒边计议,各抒己见,很快取得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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