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天下:南明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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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天下:南明痛史-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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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之中,先前杀掉高杰降清的许定国竟然也被砍去脑袋。
  阎应元为人,躯干丰硕,双眉卓坚,目细而威,面赤长臂,活像关云长的长相。每次巡城,他身后皆有一人手执大刀跟从,貌类周仓。清军中的满人都喜欢听《三国演义》,他们在城下望见,更是心怀凛凛,以为阎应元是关大刀转世。
  延至八月二十一日,由于清军从南京运来二十四门巨炮,连轰连击,江阴城墙倒塌数处,清军趁机攻入,江阴失陷。
  江阴义兵皆血战而死。城内男女老少,争相赴水、投火、自刎、上吊自杀。
  清军连杀二日,直到找不到活人才封刀。
  江阴一城,共有近二十万人被杀。
  积尸如山,血流漂杵,难怪时人作诗叹息:“提起江阴城破日,石人也要泪千行。”(《江山孤忠录》)
  阎应元知事不济,提笔沾墨,在东城敌楼门上题字:“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题讫,他上马提刀,杀清兵数十人,最终身负重伤,摔于马下。
  挣扎间,阎应元拔刀自刺己胸,跃投湖中,有义民上前援救。恰好,刘良佐手下兵卒忽至,大呼“阎公乃刘将军老友,一定要活人!”于是,阎应元被押入佛寺,去见刘良佐。
  刘良佐见阎应元至,跃起近前,手拍阎应元肩膀大哭,
  嚎声啕啕,泪水涓涓,真不知他当时心中何思何想。
   。。

留发与留头:两难的抉择(4)
阎应元怒斥:“哭为何来,事已至此,只有一死,速杀我!”
  未及刘良佐劝降,清朝豫亲王多铎本人突入佛寺,坐于堂上,点名要阎应元投降。
  大英雄挺立不屈,背对多铎,骂不绝口。
  刘良佐忽然变脸,为向满洲主子表忠心,他抢过一个士卒的长枪,直刺阎应元大腿,把英雄刺仆于地。
  血如泉涌,阎应元依旧大骂不屈。
  日暮时分,阎应元被押至栖霞阁,虽然因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他仍旧高呼“速杀我”不绝。
  多铎闻之恼怒,命刘良佐率人,酷刑处死了阎应元。
  大明烈士,一魂冲天。‘
  昆山方面,本来局势平静,剃发令下,人心大骇,民众争起,杀掉清军委任的地方官员,烧掉县衙,并把巡抚官署一把大火烧为平地。
  清军将领李延龄受李成栋指派,以铁骑围城,先杀义民数千。而后,清军入城,开始屠城,大杀三天,方下令“封刀”——“是两日天气晴明,而风色惨淡,空中无一飞鸟,暮皆大雨,震雷轰烈……初八日,王师(清军)拘掠千艘,载虏获西去。约计城中男妇踰垣得出者,十无一二。巧掩得全者,百无一二。骤遇炎雨,尸皆变色……其死亡状,有倚门、卧床、投阁、扳槛、反缚、攒捆、压木柱、斩首、斫颈、裂肩、断腰、剜肠、陷胸、肢解、才磔种种之异,以至悬梁挂树,到处皆是;井坎池潭,所在皆满,呜呼惨矣!”(吴伟业《鹿樵纪闻》)
  再讲嘉定。
  1645年7月底,李成栋率所部五千多人向嘉定进逼,在路上就开始奸淫杀烧。
  嘉定居民在明朝进士黄淳耀等人带领下,用大木、巨石填塞城门,誓死拒守。
  8月中旬,李成栋猛攻嘉定城北的娄塘桥,杀死上万民众。8月24日夜,由于天降大雨,城上不能张灯,李成栋趁黑,派兵潜伏于城根下挖地道,在其中暗埋火药。
  黎明时分,李成栋用大炮猛轰,引燃火药,“地裂天崩”,城墙倒塌,清军乘间蜂拥而上。由于清军军士从屋顶上奔驰,一时间通行无阻。最终,城内难民逃生不得,皆纷纷投河死,河水为之不流。
  黄淳耀兄弟奋战力竭,最后相对自缢殉国。
  由于李成栋的弟弟李成林在此之前在一江伏击战中被杀死,出于野蛮的报复之心,他下令部下屠城。“(李)成栋持刀,下令屠城,约日入后闻炮即封刀。时日暑正长,各兵遂得悉意穷搜,家至户到……”(吴伟业《鹿樵纪闻》)
  清军受命,挨家挨户,小街僻巷,无不穷搜。乱草从棘,必用长枪乱搅,一心要杀个鸡犬不留。
  当时的惨景,有亲历者朱子素的《嘉定屠城略》作证:“市民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藉”,一幅活的人间地狱图。
  清军遇见年轻女人,就肆意奸淫。如遇抵抗的妇女,他们就用长钉把抵抗妇女的双手钉在门板上,然后再加蹂躏。
  一顿杀戮过后,李成栋属下四处劫掠财物。他们见人就喊“蛮子献宝”,随手兜头一刀,也不砍死。如果被砍人拿出金银,清兵(其实是前明军)就会欢跃而去;那些腰中金银不多的居民,必被砍三刀,或深或浅,刀刀见骨。当时,“刀声割然,遍于远近。乞命之声,嘈杂如市”。
  由于李成栋是先前高杰的部下,而高杰军在扬州等地一直与当地居民结下私仇,所以,这些北方军人对江浙一带人民怀有私愤,乘机发泄、报复,这也是李成栋部犯下如此罪行的一种潜在心理原因。
  最后,这五千拖着大辫子的汉人清军,竟抢夺三百大船的财物,统统在李成栋的指挥下运离嘉定。
  此为嘉定一屠,共有近三万人被屠杀。
  几天之后,有一位叫朱瑛的义士聚集逃跑于周遭的民众共两千多人,重新回到嘉定,处死归降清军者和清军委派的官吏,在葛隆一带设伏消灭了李成栋的一支小分队。
  气恼至极的李成栋忙率军回攻嘉定,并在路上把葛隆和外冈两个镇子的居民全部杀光。被民众赶走的清军委派的县令浦嶂为虎作伥,领着李成栋军士直杀入城里,把还在睡梦中的居民杀个精光,积尸成丘,然后放火焚尸。
  这个浦嶂不仅把昔日几个朋友娄复文等人整家杀尽,还向李成栋进言:“若不剿绝,必留后患!”清军杀得兴起,嘉定又惨遭“二屠”。
  二十多天后,原来南明的一个名叫吴之番的将军率余部猛攻嘉定城,周边民众也纷纷响应,竟在忽然之间杀得城内清兵大溃出逃。
  不久,李成栋整军反扑。吴之番所率兵民大多未经过作战训练,很快溃不成军,吴将军自己提枪赴阵而死。
  李成栋军第三次攻城,不仅把吴将军手下数百士兵砍杀殆尽,顺带屠杀了近二万刚刚到嘉定避乱的民众,血流成渠,是为“嘉定三屠”。
  经过如此惨酷的“三屠”,江南大部分地区远近始剃发,自称大清顺民。
  在血海肉山的杀戮淫威下,反抗的烈焰终于渐趋熄灭。李成栋因为这些“赫赫”功劳,被清廷提拔为江南巡抚。不久,清廷把他调往东南,派他去平灭南明的另一个皇帝隆武帝。
  在嘉定一带杀人的是前明降将李成栋,而在江阴一带杀人的,是前明另外一个降将刘良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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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发与留头:两难的抉择(5)
这两个前明降将,在江南犯下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剃发令下,血流成河,江南人民,以百万头颅的代价,终于认清了清朝统治者的凶残面目。至此,他们对于“大清”的幻想,告于终结。
  所以,当时在江南的一个外国传教士就感慨:“辫发胡服之新制,大招汉人之反感,彼等对于满洲政府,群起反抗。汉人以为,受此强制,辫发胡服,较诸处于任何异族之徼号为耻辱。先前为保头颅而柔顺如羊之汉人,今因为保其发服而奋起如虎。如当时江南诸王(指南明诸王)能一致奋起不生内讧,则满人能否统一中国,尚属疑问。”
  强迫剃发之举,不仅仅戕杀了无数人命,其实,从清王朝本身来讲,也严重阻碍了它在中国的统一进程。
  以李自成余部为例。自李自成通山被杀,其属下数十万人,一时间群龙无首。马进忠、王允成、牛万才等人皆在岳州等地向清朝英亲王阿济格表示归降;刘体纯、田见秀等人向清将佟养和归降,安置荆州;李锦、高一功等人向武昌清军投札,表示在湖南归顺;郝摇旗等人也写降表,皆有归降之意。而且,根据清朝档案,这些农民军头领的降表书札,一应俱全,绝非空穴来风,且当时他们决非“诈降”。因为,农民军与明军二虎相斗,两败俱伤,当时的胜利者,惟有清军一方,向他们降附,大势当然之举。但是,所有这些农民军军将,皆要求以“不剃头”为条件。
  清廷“剃头诏”下,各地的府衙奉命死催,各部农民军残部终于为保汉族冠发,纷纷而起,转投明臣何腾胶和堵胤锡。因为留发复叛,几十万大军,登时与清廷为敌怨。
  日后,金声桓、李成栋、吴三桂反清复叛,也都是以“留头发、复衣冠”为号召,致使无数中华赤子为恢复大明衣冠而群起响应。
  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廷与郑成功谈判。本来因父亲被羁押,郑成功已在福建安平会见清使,大有讲和示好之意,并欲接受清朝“海澄公”之封。但是,恰恰因为清使要郑成功先剃发而开读诏书,致使双方丧失回旋余地,谈判终告破裂(江日升《台湾外纪》)。
  留发复衣罪当死
  ——陈名夏案始末
  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朝的内翰林秘书院大学士陈名夏,因“南党案”被诛。而其挨杀最大的原因,正是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要留了头发,恢复明朝衣冠,天下就太平了!”
  不少浅薄学者以为陈名夏心怀故国大明朝。非也,此人乃不折不扣地忠于清朝。正是由于清廷中各派汉臣的相互倾轧,最终才使他被清朝主子以弓弦绞死。
  陈名夏之死,当时有些汉人学者暗中深加同情,以为他“衣冠复明”的主张非常正确。也有人认为他是忠臣见忌被杀。
  其实两者都不是,陈名夏被杀,完全是他自己说错话,被清廷之中同为汉人的政敌大臣抓住把柄,急往清廷主子处告讦。猜忌之下,他不死,也难。
  陈名夏乃江苏溧阳人,在崇祯朝当过兵科都给事中。李自成入京后,他投降过,后来趁乱跑回南京。见阮大铖、马士英等人要追究“顺案”(即追究向李闯投降的明朝官员)的罪责,陈名夏见势不妙,复跑回北方,向清朝归顺。
  由于站队及时,陈名夏一直受多尔衮重用,在清廷一直是步步高升。顺治五年,他已经做到吏部尚书。顺治八年,为内翰林统文院大学士,晋省保兼太子太保,堂堂当朝正一品。但到了顺治十一年,他就获罪被杀。
  据实而言,投降清朝的汉人,特别是在北京被动归顺的汉官,除孙之獬、冯铨、李若琳这几个特别寡廉鲜耻的人以外,大多数人对满人特别跋扈的现象非常反感。
  “首崇满洲”是清朝国策,这些汉官不敢明白直说,只是不停上谏,希望清廷决策层真正满汉一同看待。他们表示,只有这样做,清帝才能是中国共主的样子,才能长治久安。
  清初的满洲贵族作为占领者的优越感极强,连他们的仆人都敢在街上任意拦住汉人高官的轿子大声笑骂,无礼争道,歧视汉人。而且,北京城内上好地段,皆为满人所占,尽逐汉人于南城。当时,北京城内只要有汉人身上出麻疹或患皮肤病,必死无疑,会全家被强迫安置于荒山野岭,任其冻饿而死。因为,满人最怕“出痘”(天花),稍稍被疑有“痘”,全家倒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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