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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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府第-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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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琬被硬拉着走进侧间,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她本能的用袖子捂住鼻子,这熏香味道也太重了!
 
   范夫人仿佛浑然未觉,热情的招呼宜琬坐下来一同用膳。宜琬从不轻易食用外来的食物,更不用说心怀叵测的婆婆给的了。
 
   宜琬借着身子不适,只稍稍抿了抿茶水便告退了。范夫人善解人意的放宜琬回去,看着儿媳臃肿的身形,十指丹蔻狠狠掐着茶杯沿儿。
 
   “来人,开窗。”
 
   宜琬逃回了自个儿屋子,呼出口气,镂空雕花桐炉里逸出的淡淡清香这会儿闻起来舒服极了。宜琬狠狠的嗅了几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四肢都舒坦了,整个人就像是踏在云端上般惬意自在。就着酱瓜小菜,宜琬喝了两小碗白米粥,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些许红润。
 
   躺在床上小憩片刻,宜琬迷迷糊糊就做起了梦,梦里婆婆凶神恶煞、面露凶光的对着自己的肚子一阵狂敲重击,疼的她倒在地上直打滚。宜琬猛然惊醒,光洁的额头上爬了层细细密密的薄汗。下意识往肚子看去,宜琬惊恐的发现嫩黄的裙子上开出一大朵殷红的血花,鲜红的血迹越渗越多,很快漾成一片,翻江倒海般的疼痛阵阵袭来。宜琬死死抱着肚子,另一只手掐着床沿,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
 
   “来人!来人啊!”宜琬拼尽最后的力气,朝屋外大喊。
 
   穆宁侯府雕梁画栋,连接宅院的长廊顶层刻的是朱漆卍字佛印,下层是展翅欲飞的只只蝙蝠,取其“万福”谐音。这会儿却无人有心思抬眼看这些栩栩如生的木雕,一溜丫鬟加快脚步飞也似的往正屋赶去。
 
   “夫人,少奶奶要生了!”打头的紫衣丫鬟惊恐的跪在地上,颤着身子回禀。
 
   “你说什么?!”范夫人正让一小丫鬟给她修指甲,听到这话,顿时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手一动,小丫鬟一剪子错了位,割到了主子的手,豆大的鲜血直往外冒,吓得小丫鬟抖得像筛糠似的跪了下来。
 
   范夫人此刻没心思搭理她,盯着地上的紫衣丫鬟追问,“少奶奶的身子才七个月,怎么就要生了!定是你们这些奴才背地里干了龌龊事才害了主子!是与不是!”范夫人此刻一副为受害儿媳讨回公道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正义凛然的婆婆。
 
   紫衣丫鬟被这话吓得六神无主,结巴着为自己辩白,“奴婢不敢,少奶奶早上还好好的,今天开了胃口喝了整整两碗粥!然后……然后少奶奶就去歇息了,结果……结果醒来时奶奶就落了红,府里的嬷嬷看了说……说奶奶不好了,让我们赶快来禀告夫人,求夫人给寻个产婆、大夫来,迟了可就不好了……” 
   丫鬟磕磕绊绊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之后便软作一团没了主心骨,眼巴巴的看着范夫人。
 
   范夫人心里拧成了一团乱麻,这事儿怎么和她计划的不一样!
 
   自从大夫确诊说儿媳怀的是个小子,范夫人原本还不那么着急的心一下子像被人放在了火上烤,仅有的一丝侥幸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她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被势利的爹嫁过来做了填房,因着年轻貌美又知情知趣颇得老侯爷的宠爱,再加上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终于在这侯府里站住了脚,不说只手遮天,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早让她忘了自己的出生,当年婆婆一心一意维护继子,她是又妒又恨,一样的嫡子嫡孙,凭什么她的孩子就要忍气吞声看着人家脸色过日子?!她不服!
 
   枕边的侯爷一天天老去,继子却茁壮成长独当一面,范夫人冷眼旁观,想尽一切办法加以阻挠。她日复一日吹着枕头风让侯爷不喜这个儿子,老太太相中的媳妇她横插一杠给换了,一切顺风顺水的她简直要赞叹自己的好运。可这一关却不同,范钦舟世子之位现在固若金汤,若让孟宜琬生下嫡子,将来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孙。老侯爷再不喜这个儿子,孙子还是疼的,脸面还是要的,到时候铁板上钉钉,她再想动手难于上青天。
 
   所谓釜底抽薪便是将那未出世的孩子扼死胎中!范夫人是个聪明人,食物里下毒这种招数太容易留下把柄,于是她将红花做成香粉,配上多种香料一同喂入熏炉中,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十,她有两个儿子自是不怕。即使有人怀疑,香粉早就烟消云散烧了个精光死无对证,哪怕东窗事发,谁又能责怪同是受害者的自己呢?红花的量并不多,范夫人也怕真误伤了自己,按着她的计划,儿媳每日晨昏定省,过个十天半月这胎儿定保不住。谁料,这才头一天,居然媳妇就出事了!
 
   范夫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会儿只能先请来大夫产婆,免得叫人抓着把柄。
 
   “来人,去东街口把王大夫请来,再去把早先预备着的产婆叫来,要快!”范夫人喊了仆妇叫人去,心里直打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按说这红花香料没那么霸道,怎么会突然就早产了,莫非……范夫人太阳穴直打突,心里划过一个恐怖的念头,莫非……还有别的人……
 
   范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迈开步子就要往宜琬的屋子那儿去,这事儿太过蹊跷了,她可不愿替他人背这黑锅。
 
   宜琬躺在床上发丝凌乱,浑身冷汗直流,下半身剧痛无比,肚子一缩一缩,她双手抓着床柱,死死咬着牙,屋子里几个丫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少奶奶,产婆来了。”紫衣丫鬟急急领着一个中年婆子进了屋子,那婆子长相一般,皮肤发黄,眼里却露着股精光,看的叫人发憷。
 
   只见那婆子进了里屋,往宜琬身下探了探,便气定神闲的说,“哟,奶奶这羊水还没破呢,怕只是动了胎气,没事儿,不用着急。” 
   宜琬一听这话,气得一脚要往那婆子身上踹,“哪来的骗子,紫云你给我把她轰出去!”
 
   紫云还未动,那婆子却嚷嚷上了,“我张婆子做这接生婆好几十年了,经手的孩子没一千也有八百,奶奶不信我的话,大可以自己慢慢生!”
 
   宜琬气极,认定这婆子是范夫人找来下黑手的,下了铁心要把这婆子撵走。
 
   范夫人站在屋外,听了里边的一通话,心里也气,好啊,她好心好意找了产婆来,你倒还怀疑起我了!也罢,不是我不给你找产婆,是你自己不要!
 
   “少奶奶,你怎么样了?”撩起帘子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宜琬定睛一看,竟是范钦舟的乳母梁氏。
 
   宜琬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想坐起身子却没力气,梁氏眼明手快的垫了个垫子在她身后。梁氏瞧瞧张婆子,再看看宜琬,斩钉截铁做了决定,“少奶奶此刻情势危急,再寻个产婆不知要耽误多久,若奶奶还信婆子我,就让这张婆子一道儿给奶奶接生!”
 
   宜琬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梁氏。梁氏见说动了宜琬,便转过身子对着张婆子怒目而视,“你这老虔婆,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货色,竟然还敢和我们主子奶奶犟!回头我非找人砸了你的招牌不可!快,老实干活,少不了你的好处!”
 
   梁氏立刻指挥起来,吩咐下人烧水的烧水,备剪子的备剪子,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张婆子嚅了嚅嘴,最后也老实的做起事儿来。
 
   宜琬这胎从正午一直生到了傍晚,哀嚎声久久回荡在院子里,听得范夫人毛骨悚然的。范侯爷亲自前来等金孙出世,等了半个时辰,宝贝孙子还没一点要降临的迹象,范侯爷人老腿脚不灵站不动,拍拍屁股走人了,范夫人咬咬牙,看了一眼屋子,跺着脚追当家老侯爷去了。开玩笑,当然是先抱好老公大腿重要啦!
 
   华灯初上之时,宜琬气尽力竭,才将将分娩出一个浑身发紫,小的像只猫仔的女儿。
 
   “恭喜奶奶了,是位千金。”张婆子旁的不争,这讨赏钱的差事干的最是熟练,把包好的襁褓递给宜琬。
 
   宜琬抖着手拆开襁褓,直着眼睛不敢置信看了看,发现张婆子没骗她,包袱里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婴。
 
   “女儿,怎么会是女儿?大夫明明说个哥儿啊!是个哥儿!”宜琬崩溃的哭倒在床上,细的一折就断的手猛力敲打着床板。
 
   梁氏一看情形不对,赶忙让张婆子抱了孩子出去,又吩咐人通知侯爷太太去了。
 
   “奶奶还年轻,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如今有了姐儿,下一胎定是个哥儿。”梁氏在一旁劝道。
 
   宜琬把头蒙在被子里哭个不停,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居然是个赔钱货!
 
   梁氏见宜琬哭的伤心,摇摇头,拿起床上沾湿了的外套想带出去收拾,可拿到手上一闻,嗅出了问题。 
   “奶奶衣服上怎会有红花的味道?”
 
 
 
 55夜半香魂逝
 
 “红花?”宜琬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梁氏。
   梁氏认真嗅了嗅皱成一团的外衫,脸色凝重,“婆子我万不敢拿这事儿开玩笑,奶奶若是不信,大可寻外头的大夫瞧上一瞧,立时三刻便知真假。”
 
   红花、麝香、丹参三足鼎立,稳坐妇女生产黑名单头三甲,宜琬自是不陌生。梁氏从小照顾夫君长大,如今又救了自己的命,宜琬一点儿都不怀疑梁氏的话。看着梁氏手里那件海棠红外衫,不知怎地她就想到了白天在婆婆屋里闻到的那股子异香。
 
   那香里定掺了别的料,不然她怎会好端端的七月产女?若非早产,怀胎足月产下的说不定是个结实小子,而不是如今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青紫女婴……
 
   宜琬越想越恨,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哪儿经得住这熊熊怒火,朝着虚空喊出句“那毒妇害我!”便仰头倒了下去。
 
   梁氏大急,丢开外衫扶住宜琬,一边朝屋内的丫头大喊,“快去叫大夫,再禀报夫人,少奶奶晕了!”
 
   屋里顿时一片手忙脚乱,几个丫头撞在一块儿,挤着出去寻大夫、找夫人。很快,花白胡子的林大夫提着医箱进了屋子,隔着帐子床幔诊脉,两根指头搭在手腕上,满头银发随着脑袋左右摇摆,面露为难之色。
 
   “府中贵人身子骨本就虚弱,如今不足月产子伤了根本,又有血崩的征兆,怕是……”老大夫摇头晃脑,把情况怎么严重怎么说。
 
   范夫人匆匆赶来,满脸关切之色,“大夫您尽管开方子,定要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担惊受怕了半天的“金孙”变成了小丫头片子,范夫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虚弱不堪的宜琬,范夫人乐得扮这母慈子孝的好戏码。大夫,灵芝人参您随便开!
 
   林大夫目的达到,大笔一挥开了方子,范夫人接了方子仔细看了一遍,见都是些补气养身的药材,便吩咐下人取药去了。
 
   宜琬浑浑噩噩的喝了药,依然昏睡不醒,范夫人装装样子坐了一小会儿便回去了。
 
   夜深人静,梁氏将守夜的小丫头放到外屋睡去,自个儿陪着少奶奶,偌大的里间只剩下梁氏和宜琬两人。梁氏确认了宜琬睡得毫无意识,朝外头一探身,小心翼翼走到屋子正中央的熏炉旁,从衣襟里拿出块白底绣绛紫梅花帕子,展开来将里头的粉末倒入熏炉,随后将帕子细细折了收好。铜质熏炉里的微红的火光扑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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