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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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7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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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杀的都杀了。”郭汜躬身回道。

“都杀了?”皇甫嵩怒声骂道,“董卓是我杀的,你们是不是也要把我杀了?”

李傕等人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李傕泪水长流,神情激愤地哭喊道:“大人,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哪有活路?我们为戍守西疆,浴血奋战了二十多年,到最后竟然连一条活路都没有,天理何在?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有什么大逆不道之罪,朝廷非要置我们于死地?”李傕猛地站起来,一把撕开衣甲,指着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疤,大声吼道,“大人,你看看,你看看,我李傕在西疆战场上,在北疆战场上,什么时候做过孬种?当过逃兵?”

“二十多年来,我们遵从天子和朝廷的旨意,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天子和朝廷对待我们何其刻薄?我们要过什么?享受过什么?我们打仗打老了,要死了,朝廷竟然还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朝廷说我们是叛逆,是吃人的蛮子,那朝廷呢?二十多年来,我曾带过数万士卒征战边疆,但如今他们何在?他们尸骨何存?到底谁在吃人?谁是大汉的叛逆?谁是吃人的蛮子?”

“谁不让我活,我就要他死。”李傕声嘶力竭,大声狂呼,“我就要他死……”

皇甫嵩目瞪口呆地看着状若疯狂的李傕,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他弯腰捡起李傕的衣甲,慢慢地替李傕穿上,“稚然,我们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天子看到皇甫嵩,就象看到亲爹一样,扑到皇甫嵩的怀里,号啕大哭。

杀戮。一场接一场的杀戮,让这位年幼的天子饱尝了血腥和痛苦。他不知道什么叫叛逆,他已经看不懂书了,他更看不明白这个世界。

在他看来,雄壮的董卓是一位慈祥宽厚的长者,对自己关怀备至。每次进宫,他都像自己逝去的父皇一样,给自己带来一件精致的礼物,给自己说些宫外的奇闻秩事,和自己说说笑笑,有时候还仔细询问自己的功课。这让他觉得很温馨,很温暖,但他竟然是叛逆。天子觉得不可思议。

当王允和许多大臣大摆庆功筵的时候,当长安的百姓载歌载舞的时候,天子躲在书房里,拿着一个沾满褐色血迹的皂囊,抚摸着装在皂囊里的一把精致短刀。天子心里很酸楚,很失落,他总是想到董卓那张笑呵呵的胖脸。这是董卓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董卓是个武人,送给天子的礼物大多也是精致小巧的武器。董卓喜欢把武器放在各种各样的皂囊里,每次他从怀里掏出礼物敬献给天子的时候,天子都能从这些皂囊上感觉到董卓的体温。但现在天子感觉不到了,当他摸着皂囊上的血迹时,他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悲伤和恐惧。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皇宫里的血腥还没用散尽,王允和许多当时诛杀董卓的大臣就倒在了未央宫里,倒在了董卓死去的地方。

这次,一指浑身血迹,凶神恶煞一般的武人拿着王允血淋淋的人头,告诉天子,这是叛逆。

又是叛逆。天子只能以哭声表示自己的悲哀和惶恐。大汉怎么转眼间所有的大臣都成了叛逆?

皇甫嵩把天子揽在怀里,老泪纵横。大汉是不是真的要倾覆了?

天子最近几天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甚至连宿卫的虎贲卫士都换了一批陌生人。天子哭累了,偎在皇甫嵩怀里沉沉睡去。皇甫嵩抱着瘦弱的天子,一直坐到了天亮。

天子下旨,转拜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参隶尚书事,主掌国事。

皇甫嵩随即和李傕、郭汜、贾诩等西凉诸将商议解决长安危机的办法。李傕说,我们不懂朝政,大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保住我们的性命即可。

皇甫嵩当然清楚现在长安形势的危急。由于李傕等人抢在西凉军和北疆军到达之前攻占了长安,导致长安形势愈发紧张,稍有不慎,就是玉石俱焚之局。

皇甫嵩随即奏请天子,连续下旨。

命令龙骧将军徐荣屯兵新丰,游击将军韩遂屯兵槐里,谁都不许向长安再进一步,否则以谋反论处。

赦免朝中大臣所有罪责。太尉杨彪、司空淳于嘉、尚书令士孙瑞等大臣立即回朝处理国事。重新任命京兆尹、扶风郡和冯翊郡的太守,安抚三辅百姓。

赦免董卓所有罪责以告慰西凉将士,并择日于郿坞葬其衣冠。王允等死去的大臣由其子弟门生收殓葬于长安城外。

以八百里快骑急送圣旨到晋阳于长公主和诸位大臣。天子平安,但关中目前不稳,请长公主和诸位大臣暂留北疆。

皇甫嵩亲笔书信于骠骑大将军李弘,详细述说长安两次兵变的过程。目前急需的是稳定,恳请大将军立即让北疆军撤出关中。

武将军李傕和扬烈将军郭汜向天子举荐朱俊,恳求天子急召朱俊回朝,和皇甫嵩大人安掌国事。天子准奏,皇甫嵩让皇甫郦带着圣旨,日夜兼程赶往关西。现在,李傕等西凉诸将根本不相信士人。为了保护天子,尽可能发挥朝廷的作用,皇甫嵩只能依靠同为武人的朱俊到长安和自已共撑大局。

随同皇甫嵩到长安的还有韩遂的司马凌孺和女婿阎行。

正如贾诩的推测,韩遂之所以答应皇甫嵩出兵关中,的确有占据扶风郡的意思。另外,韩遂认为,自己即使不能占据扶风郡,也能因为出兵勤王而得到朝廷的承认。董卓死了,韩遂这个御封的游击将军迟早都保不住,但韩遂不想失去它。

韩遂需要得到长安最详实最真实的情况,而知道这些情况的人只有李傕等西凉诸将。所以他让凌孺和阎行带着自己的密信,以保护皇甫嵩为名到了长安城。

李傕看完韩遂的书信后,非常兴奋。他把书信递给贾诩,笑着对阎行说道:“彦明,文约先生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都是西凉人,当然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恢复西凉的元气。你回去告诉文约先生,他的条件我们全部答应。”

阎行犹豫了一下,恭敬地问道:“大人,皇甫大人那里……”

李傕哈哈一笑,俯身凑到阎行耳边小声说了说了几句话。阎行脸色一变,眼里露出一丝惊骇。

“没有军队,我们马上就会身首异处。”李傕冷笑道,“现在朝廷我们说了算,但朝廷需要个门面,所以皇甫大人还要支撑一段时间。当然皇甫大人也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但为了天子和这个狗屁的朝廷,他还要打肿脸充充胖子,把这个门面撑起来。以后有什么事,你让文约先生直接和我说,不要奏请天子和朝廷了,免得耽误时间。”

阎行连连点头,忐忑不安。

“伯雅,你把这封信带给文约先生。”贾诩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凌孺,“目前,北疆军屯兵新丰,对长安虎视眈眈。北疆军不去,长安之危就不能解,所以还要烦请文约先生亲自跑一趟。”

凌孺略一思索,已明白贾诩的用意,他拱手笑道:“敢不从命。”

从初二开始,徐荣就一天接到一份圣旨。天子在圣旨中口气非常严厉,逼令徐荣立即退兵。

玉石、颜良、张合诸将心忧天子安危,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求攻打新丰城。

初六,李玮从晋阳来书。李玮认为长安城既然已经被叛军攻破,那么再打就要危及天子安全,但不打,大将军和北疆又无法向天下人交待。因此,李玮建议徐荣屯兵关中,暂时不要开战,静待时局发展。

初七,李玮急书再至。

到本月初,北疆和冀州的冬小麦都已收割完毕。北疆的粮食要供应大漠战场,要供应即将进驻大漠的一万乌拉尔山铁骑,还要安置边郡百姓陆续南迁冀州,粮食入不敷出。冀州的粮食也不够。冀州战场已经重新开战,张燕和麴义的大军正在攻打河间国和渤海郡。另外,青州黄巾军自从杀死兖州牧刘岱,击败兖州军后,攻势如潮。兖州和青州百姓饱受战祸之苦,纷纷北逃冀州。如今冀州流民越来越多,冀州粮食甚至比北疆还拮据。

李玮在书信中说,北疆军如果久待关中,粮草肯定难以为继,请大人还是攻一攻,尽可能逼近长安城,看看能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我们既然到了关中,就不能空手而归,要么救回天子,要么拿到冀州河北三州的军政大权。

初八,徐荣下令攻打新丰城。梁百武指挥大军率先攻克南城,张济败逃。

初九,北疆军兵临霸水,陈兵霸陵城下,距离洛阳六十里,长安震骇。同一天,李弘的书信送到关中。李弘只有一句话,诸事皆托子烈兄。

初九,韩遂突然光临北疆军大营。

徐荣、华雄与诸将出迎。当年的战场对手,今日把手言欢,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转眼就是六年了……”韩遂负手站于霸水河边,低声长叹,“你们都还好吗?”

“先生老了……”华雄望着韩遂花白的头发,略显激动地说道,“先生为了西凉,殚精竭虑,日夜操劳,老了很多。”

韩遂苦笑,摇摇头。“惭愧啊。老边一死,我一个人在西疆苦苦支撑,难啊……”

“现在西疆比前几年要好很多了。”徐荣赞道,“先生功不可没。”

韩遂仰头望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仲颖(董卓)在的时候,他还可以帮帮我,现在他死了,我还指望谁?”

徐荣心有所动,他皱了皱眉,笑着问道:“先生今日到霸水来,就是为了这事?”

韩遂点点头,两眼郑重地望着徐荣,“子烈是否愿意帮帮我?”

徐荣想了很久,最终却一字未吐。

韩遂失望地笑笑,“子烈,难道我们还要再战?”

“天子蒙难,我岂能不救?”徐荣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救出天子,我徐荣绝不回头。”

韩遂缓缓闭上眼睛,苦涩一笑,“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期,诸位保重了。”

韩遂走了。他驻马立于霸水河边,奏完一首离别之曲,打马绝尘而去。

徐荣沉浸在凄婉的笛音里,耳畔隐隐约约又传来金戈铁马之声,思绪霎时间飞到了西疆的山山水水。

徐荣心灵震颤,猛然回头高喊,“快,追上先生,告诉他,我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内,如果我没有看见天子,我就率军杀进长安。”

初十,贾诩匆匆赶到霸水。

徐荣慢慢卷起圣旨,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大人,陛下已经在圣旨中说得清清楚楚,他很安全,难道这还不够吗?”贾诩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荣把卷好的圣旨递给站在身边的田畴,低声说道:“替我送送贾大人。”

贾诩无奈,起身告辞。

“大将军还在冀州?”出了大帐后,贾诩试探着问田畴道。

“冀州流民成灾,危机重重,大将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顾及关中。”田畴无奈地说道,“关中诸事,大将军都已尽数托付给徐大人了。”

贾诩心里一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田畴漫不经心地闲聊着。

“现在谁在主掌冀州军政?是大将军吗?”

“大将军无意奏请朝廷再设冀州牧。”田畴看看贾诩,一语双关地说道,“州牧主掌军政,容易拥兵自重,这对河北三州没有任何好处。”

贾诩蓦然明白了北疆军攻打长安的意图,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然露出了兴奋之色。

贾诩飞马赶回长安。

“大将军要河北三州的军政大权。”

“河北三州?并、幽、冀三州?”李傕和郭汜等人互相看看,毫不在意地笑道,“给他就是。”

“不。”贾诩摊开案几上的地图,指着黄河南北两岸说道,“我把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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