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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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海逐流-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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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儿怒道:“你吃错药啦,刚刚还好好的,人家好心叫你去玩吗?”

红泠不是成心对竹叶儿。道:“要看你去看吧,按摩完了我还得帮忘愁输真气呢?”说罢,恶狠狠地甩了楚云傲一眼。

楚云傲忍不住道:“至于吗,为了这么个半死不活又素不相识的人?看你们累得……”

红泠道:“哼,累死我愿意,总比你整日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强。”楚云傲出身名门世家,从小被人娇着惯着,都是被人疼,哪懂得疼别人,更不能体会到劳动者的心思。今儿本是破天荒好心讨好二女约她们去玩,不想,又不知怎地触了红泠霉头。悻悻道:“不去拉倒,犯得着河东狮吼吗?”

红泠一把抓起床边水盆,照楚云傲立身之处泼去。楚云傲跟红泠相识以来,对其火辣脾气已经甚为了解。说完话,已知后果。急忙一闪身,奔出舱门,来至甲板。谷昭和绿笛儿,迎风立于船首,说说笑笑,没注意楚云傲一副狼狈相。老海则和那几个扮假倭寇的渔民驾御着帆船,前方雾气渐浓,老海忧心忡忡对那何晃道:“我说老何,这天相似乎不善哪。”

何晃渔民做了三十余年,航海经验颇丰,闻言点头道:“是呀,老哥你倒是在行啊,我看今晚吉凶难料,待会去拜拜龙王。让龙王保佑咱们顺利渡过今晚,明日午时便该到离岛啦。从离岛再去东瀛就近了,只有一天的海路。不过据传,离岛最近颇不太平呢。”

老海道:“离岛大王,还是伊藤家族吗?”

何晃闻言,奇道:“老哥你怎么会知道伊藤家族?”

老海笑道:“我在东瀛待了三十多年,你说呢?”

原来,时下的东瀛,天皇式微几百年,早已名存实亡。德川幕府刚刚结束纷乱的战国时期,成为权利的实际控制者。德川幕府延续旧制,天下一统后,划土裂地分封给有功的大名。因此,东瀛在幕府的统治之下各藩阀大名割据一方。这些藩阀大名都曾是追随幕府将军开基立业的心腹功臣,手心手背都是肉,幕府将军难以制衡,这就造成了各大名之间为争地盘,战火不断,纷争四起。当前,最为有名的四大藩其中之一,便是这离岛大王伊藤贺兰。伊藤贺兰早年追随德川家康征战天下,更在剿灭丰臣秀吉余党的作战中战功赫赫,是开创德川幕府的主要开国功臣。老海道:“将军府是在江户吧?”

何晃点头继续道:“伊藤贺兰因功封藩,霸据离岛数十年。离岛孤悬海外,离东瀛本岛最近也要一天的路程。但是却是东瀛距离中土最近的海岛。往来客商、行旅、海盗俱以此为转折地,是时下东瀛最繁华也是最重要的港口。伊藤氏霸据离岛,收取往来客货的税金。尤其对去中土劫掠的倭寇,采取五五分账的政策,不仅剥削了强盗,同时也包庇了这些强盗,致使倭寇气焰嚣张,有恃无恐。伊藤贺兰家同时也得到了‘盗中盗’的称呼。倭寇虽然憎恨藩阀的压榨,但也依赖于这些藩阀的庇佑。离岛成了当世集走私,海盗,客货运输为一体的最黑的码头。伊藤家族亦因此财源滚滚不绝,从而引起了其他大名的嫉妒。近年来,以‘飞鸟地’的柳川家族为首,公然向伊藤贺兰家挑衅。两家战火逐渐升级,刀兵所过之地,往往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老海叹道:“唉,老朽当年离开之时,还是德川家康将军主政。纪律森严,谁敢乱事!那德川秀忠他为何不加制衡啊?”

何晃道:“德川秀忠有个次子叫德川忠长,深得溺爱。据说此人行为乖张,胡作非为。与飞鸟地的柳川家族往来甚密,柳川家族正是因他才敢公然挑衅伊藤贺兰。都传说那德川秀忠袒护爱子,所以未加制衡,造成现在的局面。”

老海叹道:“真是富不过三代,虎父犬子啊。想当年,家康将军纵横天下,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是何等气概。”

何晃道:“德川秀忠虽然庸碌,但最近这些年,家族也出了个青年俊秀,就是德川秀忠的长子德川家光。人言,此人有其祖父之风,断事果敢有谋,是继承其父的不二之选,深得属下拥戴。”

正聊着,一道闪电撕裂暗青天际。在这一瞬间,被照亮的海面突然波澜不惊,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老海道:“越是看似平静,爆发起来越是凶猛。”

何晃赞道:“老哥,你是个好水手。”说罢,面向东南,跪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

红泠,竹叶儿为忘愁输完内力。天色早已黑得不见五指,二女白天不敢上甲板,一看晃荡的海面便吐。到了晚上方敢来到甲板上换口气。

来到甲板但见夜幕笼罩下的大海,一片氤氲。马灯的光亮难以及远,微弱光线下大海犹如开了锅似的,波浪剧烈起伏,层层叠叠,拍打船舷,整条船好似完全没于海中。时刻便有倾覆的危险。红泠忍不住又是一阵呕吐,把刚吃下的晚餐吐了个干净。一抬头,看见谷昭立于舵旁,浓眉紧蹙。老海,何晃等人更是如临大敌,全神贯注地操纵着帆船。

第二章 海东吟 卷一 离岛风云3

风帆不知何时早已褪下,一个巨浪袭来,重重砸在船舷,船身剧烈向侧面倾斜。红泠“哎呀”一声惊呼,一下子和竹叶儿撞了个满怀。谷昭回头喝道:“你俩带绿笛儿姑娘都下到舱底,看紧忘愁,今晚危险得很。”

红泠见师兄表情严肃,知道危险万状。急忙过去拉绿笛儿往舱底去。绿笛儿一直立于谷昭身边,执意要给谷昭做帮手,谷昭劝了数次,绿笛儿坚决不允,一副有难同当的义气模样。谷昭一面感动一面心急如焚,生怕绿笛儿有闪失。而此刻事态危急不容分心。眼见红泠来拉绿笛儿,绿笛儿仍然坚持不走,知道此女外柔内刚,自己决定的事情万难更改。谷昭急怒交加,不禁口气多有不善,道:“绿笛儿姑娘,任性也不看时候,你在这也帮不上忙,快下去。”

绿笛儿本是极不放心谷昭,要跟他同生共死。见谷昭不领情还恶语相向,顿时眼眶含泪,螓首低垂,任由红泠拉下去。红泠万分理解绿笛儿小女儿家心事,边拉绿笛儿边对谷昭道:“他们男人都狼心狗肺,不值得我们这样,绿笛儿姐姐咱们走。”

说罢,楚云傲已经翘首看过来,一副我本无辜的模样。红泠哼了声,只当没看见。楚云傲摇摇头,心道:女人……哼。

三女下到底舱。船舱剧烈来回晃动,好在倭寇船常年肆虐海上,选材用料俱为上等,船身造得很是结实。三女用绳子把忘愁牢牢固定在床上。各自抱着根床脚,俱被晃得恶心至极,好在腹内空空,不停干呕酸水。一时无心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绿笛儿满脑子全是谷昭,只一闭上眼,谷昭便来到身边。竹叶儿,红泠两个没心没肺的少女,本来无忧无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从来都是被人照顾,经过这半月来,对忘愁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已对这个素昧平生的比自己小一点的少年,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人般的情愫。红泠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夜,她和竹叶儿错把他当成参王,生怕他跑掉,而紧紧相拥时情形。忘愁一开始清澈的眼神中透出的慌张,惊奇,和茫然。四下昏黑,红泠忍不住将脸轻轻靠近忘愁,看看忘愁婴儿般的睡态。不想,只一动,便碰到竹叶儿的脑袋。二女轻“呀”了声,互掐了一把。原来,竹叶儿刚刚在想初遇忘愁时,忘愁所展露的武功。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厉害。对忘愁打心眼里一万个崇拜,心下早已打定主意。日后,救醒忘愁。便将忘愁收入门下。从此,看哪个敢瞧不起青竹帮。想得正美,便想趁黑凑近忘愁,好好瞧瞧她未来的“超级打手”。不想,跟同样心事的红泠碰了脑袋。羞愤之余,先声夺人,轻骂道:“你个骚蹄子,你想趁黑干什么,幸好被我发现。”

红泠也不示弱骂道:“恶人先告状,你又看什么?”

竹叶儿语塞,灵机一动道:“我想看看忘愁有没有出汗,好给他擦擦,”

红泠亦狡辩:“我看他眼角有没有眼眵,好帮他抠抠。”

竹叶儿突然狡狤笑道:“姐妹一场,妹妹可是先把话说出来了,忘愁好了后,我要收他入我们青竹帮,做我青竹帮第一打手,你可不许跟我抢。”

红泠啐道:“羞也不羞,我看当打手是假,收他当上门女婿是真。”

竹叶儿不干,立即扭掐成一团。闹够了,竹叶儿软语求道:“妹妹求你啦。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他送回少林寺吗?”

红泠道:“你说对了,我和师父肯定要把他送回少林寺,这是师父答应至善大师的。我也没办法。”

竹叶儿立时气馁,突道:“那你们前脚送他回少林寺,我后脚就给抢出来。”

红泠闻言,又一把拧去,骂道:“你这小母狗,这是发情了吧。”

二女又扭成一片,突然想起绿笛在侧。赶忙收敛下调皮捣蛋劲儿,见绿笛儿垂头不语,默默想着心事,二女心有灵犀,一左一右搂住绿笛儿胳膊。红泠道:“嫂子,别哭了,我师兄那么说话是故意气走你的。”

竹叶儿配合道:“就是啊,谷大哥故意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关心你?”

绿笛儿被二女闹得情绪大为好转。闻言立时嗔怒道:“你两个小丫头,莫要胡说,谁是你们嫂子啊?”嘴上如此,心下却是心花怒放。

红泠语调故意抬高:“哼,原来你不想当我们嫂子,回头我就跟师兄说去,师娘前几日还嚷着要给师兄说个媳妇呢,唉……”

竹叶儿道:“我们都误会了,还以为你哪个呢,既然这样,我把我们青竹帮小姐妹全给谷大哥过过目,他相中哪个立马就成。”

绿笛儿知道二女是故意逗她,但仍被触动了心事,半含委屈,说:“你们只管说去,他爱找谁找谁,管我甚事?”说罢,稍作沉默又道:“你师母要给她说哪家的姑娘?”

红泠,竹叶儿暗地里早已乐开了花,对这个傻姐姐又爱又怜,暗暗决定一定要促成这段姻缘。红泠其实前几日送师父回山时,跟师娘住了一晚上,便将经过一一讲给师娘听,尤其添油加醋地说谷昭和绿笛儿如何相识相知,已至于无法分离。师母闻言大喜,她第一眼便对这个清丽温婉的绿笛儿产生了好感。

听绿笛儿问话,想也未想,随即继续编道:“师娘…说了,好像是楚家的……喏,就是哪个牛气熏天的楚云傲的妹妹,你瞧楚云傲就知道了,有这么个俊俏的哥哥,妹妹定然美得不得了,男人一见哪,都流哈喇子。”

绿笛儿闻言,立时蔫在一旁。

竹叶儿不忍道:“绿笛儿姐姐,休听她胡说,她跟你闹着玩的,谷大哥心里只有你。”

绿笛儿默不作声,思绪悠悠,早已飞到那天初遇谷昭,茶亭大战时的情景。

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人相处一生,都无知无觉,不知情为何物。有人相见一刻,便一见钟情,愿意抛弃一切,比翼双飞,同生共死。绿笛儿初见谷昭,便一改对他的邪恶印象,反倒被他临危不惧,磊落坦荡的君子胸怀折服。如同磁石遇铁,情愿同他赴汤蹈火,共赴天涯。但是,谷昭却不赞同她的做法,甚至对她恶言相向。他明知谷昭是情急关怀之意。但是,一雁死,令雁岂能独活?谷昭为何不明了呢?

想着,不由解下腰畔绿竹笛,横于唇边:

问世间

情为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

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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