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差役面面相觑。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静默了一阵,一个角落里的小差役举起手来,犹疑道:“可能有个人知道。”
那官员立马来了兴趣,把那小差役叫到跟前来,细细问他:“是什么人?”
“是个老头,强盗来的时候害了他的老伴。听说是个从前的老兵,跟着先皇打过天下。”那小差役不敢懈怠,就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据说那英雄杀人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的,后来还跟着那英雄一起杀了强盗的。先开始问他,他说见到了。后来又死活不说了,说是只看到了人影,具体长相不清楚。那老头也奇怪,他老伴被撞得有些傻了他也不恼,成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对着把刀看,看着看着就笑,就抹眼泪什么的。估计是真老了,又被这么一吓,身体还壮着,人却糊涂了。”说完,那小差役还惋惜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官员却不以为意,只问道:“那人还在不,能不能给我带过来?”
小差役忙不迭地说可以,便退下去找人。
半个时辰后,那老头来了,看着就像当过兵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煞气。人也壮实,身杆挺得笔直。
“你叫什么名字?”
“阿岩。”
“前几天强盗那件事,你得跟我走一趟知道不?”
阿岩一听不乐意了:“我屋里还有老伴,我走了没人照顾她。老爷你有啥事不能在这问的。”
那官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含情目似笑非笑:“你老伴我会找人照顾她,你必须得跟我走一趟。”
“我能说的都说了,老爷还有啥不知道的,非要我走一趟。”阿岩不从。
“这由不得你。”那官员也没恼,只是随意地一只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然后再用了些力道斜斜地划了一道杠,微微偏了头,笑吟吟道。
阿岩一瞬间一愣,随即严肃道:“我可以跟你们去,但我老伴必须有人照顾。”
那手势,是他从前在军队里当斥候时整个斥候营的专用手势,意为已包围,外围巡逻统统解决掉。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追文的孩纸给我留点评论吧O(∩_∩)O~~,写的不好也是可以给我提意见的嘛_(:зゝ∠)_
肮脏,卑微,低贱。这世上竟有人像这样活着。那么多蜷缩在角落里的残废乞丐,没有床,就那么躺在冰凉,坚硬又满是尘土的地上,一动不动地,就像是在等死。这里竟然还有小孩子,有的比自己还小,脏兮兮的脸蛋,面黄肌瘦,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所有人无不是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墙角有便溺的痕迹,空地上是大滩大滩的污水,周围弥漫着一股股的恶臭。那一双双或者好奇或者不怀好意的眼睛射来,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剥光了一样,扫视着自己身上那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华美精致的衣服,更多的视线则停留在自己手上捧着的烧鸡上。
局促,感到很局促。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种地方,只想快点走出这里,这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地方。可是前面那人走得不紧不慢,甚至速度比平时还要慢一点。紧紧地盯着前方笔直利落的背影,很想很想拽住那人的衣角,这样会让人觉得很放心。
可是那个人除了自己生病的时候从不给自己拽衣角的机会。
“你不能够依靠我,你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除了教给你必要的东西,其他的我不会管你,所以,趁早独立吧,李忆川。”
那人很多话只说一遍,却会不折不扣地践行。从此以后,那人真的就冷眼旁观自己的一切,逼着自己学会穿衣服,洗脸,漱口这些其他皇子都不会自己做的事;逼着自己在炎炎夏日和冰冻三尺的季节里去御花园跑步;逼着自己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完整地记下一幅中型花鸟图,要能够在不看图的情况下说出每一只鸟每一部分的颜色和各种细节。
“那个,你那个能不能给我吃一点。”
神思被打断,面前站着一个脏兮兮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烧鸡,贪婪地动了动鼻子道:“我爹跟我说这是烧鸡,可是我没吃过烧鸡,我想吃一点,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一点就好。”
这烧鸡跟宫里的完全不能比,一点也不好吃。可是他竟然想要?还连烧鸡都没吃过?可这烧鸡不是自己买的啊。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抬头望向前方已经停下来望着这边的人。
“既然是我给你的,你自己决定。”干脆的话语。
“那给你吧,我不要。”伸出手将烧鸡递给对方。
那小孩子睁大了眼,呆了一会儿才犹豫着伸手去接。松开手,谁知那孩子还没拿稳,整只烧鸡滚落到地上,纸包散开,香气四溢,鸡肉表皮都沾上了灰尘。
四周一片骚动,四面八方涌来好多乞丐,毫不留情留力地把自己和那小孩子推开,争着抢着去捡那只烧鸡。
“掉在地上都脏了,不能吃的。”很生气地喊了一嗓子。
然而没有人理自己。所有人都在扒那只鸡,一只烧鸡已经四分五裂,抢到鸡肉的都在赶紧往嘴里塞,吃相真是狼狈不堪。
一只手揽过自己,将自己带出了巷子,带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浑浑噩噩地进了马车,坐在那人对面。
“他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从不知道还有这么,这么……”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词。
“肮脏粗鄙,贫穷下贱。”对面的人接话道。
真直接,也真,贴切。
“你今年多少岁了。”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四岁半。”
“刚刚那个小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可是你看看你,穿着漂亮的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好吃的几乎都见过。但是那个小孩子,你也看见了,没有好衣服穿,没有床睡,没有热水可以洗澡,连一只烧鸡都没有吃过。你们就像两个世界长大的人。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他们为什么这么没有钱。”不解,困惑,忿忿不平。
“因为出身。你的父亲是皇上,而他的父亲呢,只是一个乞丐。平常人家的孩子尚可读书参加考试来改变命运,但是他很可能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的父亲是乞丐,而乞丐没有钱。”对面的人回答的很平静。
“只是因为一个出身,就造成这么大的差别?这,这,这……”又词穷了。
“这不公平。”对面的人接道。
“对,不公平!他们连掉在地上的烧鸡都要抢!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他们为什么不去干活,就像宫里那些宫女什么的,不就有工钱吗?”
……
“接下来我要离开这里。”那人蹲在自己面前,平静道。
“去哪?要多久回来?”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管好自己,照顾好你母后。接下来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意外地,自己很冷静,也许是被这人的训练所致,自己已经过早地成熟:“我会的,你放心吧。”
那人点点头,站起身离去。
站在门口,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次回头都没有,这人从来都这么地决绝,这么的狠心。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在你看不见的背后。
我从来就留不住你,也从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你。
李忆川在泪眼朦胧中醒来。
竟然梦到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李忆川一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今晚他没去任何妃子那里,就在自己的寝殿休息,没想到就做了这么个梦。那时他还只有四岁半,那人带着他去了那样的地方,最后和他从中午一直讨论到晚上。虽然是十多年前的事,但他仍然记得最后自己和那人的对话:
“就算有这么多问题在阻碍,但是你这么厉害,比父皇还厉害,你也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不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对面的人很认真地说。这人从不把他当小孩子,对他说话的方式同成人无异。
“那么我来接替你完成这件事,我还小,时间长的很。”
那人沉默了一阵,道:“想要完成这件事并不容易,你会遭到很多阻拦,除非你拥有至高的权力。”
“那我就努力成为帝王,这样,就会有很少的人来阻拦我了吧。”
那人的神色郑重起来:“你是认真的?”
李忆川记得自己很认真地点头。
“你可想清楚了?”
李忆川记得自己没有犹豫。
“那么我将按照帝王那样培养你,愿你如你所愿,不要后悔。”
往事历历。李忆川闭上了眼,梦境的最后,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那年,他只有七岁。那么,是因为快要到那个人的忌日了,所以上天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人的教诲吗?
“将来不论走到何种境地,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要为此负责。无须回头,也无须后悔。”
我从不曾忘记你的教诲,即使,即使
你已经离开人世十五年了。
月行中天,今晚的夜色像温柔流动的水。
“皇上不是说最近忙,不会来看臣妾了吗?”沈娥眉仰头看向凝视着自己的李忆川。
“想你了。”李忆川看着烛火辉映下的沈娥眉的脸,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笑意,“朕今晚来,猜猜朕这次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我不猜。”沈娥眉赌气的转过头,“皇上每回都叫娥眉猜,娥眉每回都猜不到,让皇上看笑话。”
“真不猜?”李忆川欺近,伸开双臂揽住了沈娥眉的腰。
“不猜。”沈娥眉就是不回头看他。
“那好吧,朕来告诉你。”李忆川将头搁在沈娥眉瘦削的肩膀上,气息喷在沈娥眉的耳窝里,将她的耳朵尖都染红了,“是旸山雪尖。”
沈娥眉心里一震。
旸山雪尖,产自商国和成戊的边界旸山,这种茶的茶树只长在旸山的山脚,生长缓慢,产量也低,因其茶叶的叶尖色如白雪而得名。气味清香雅致,放在屋中不到半时辰,便可满屋生香,三日不绝。用水泡开,茶叶全部沉底,味微苦而后甘,清新醒脑。离国全国上下只有皇宫中才有,非到皇家重大庆典和招待别国重要宾客是不会拿出来的。平日里就是皇帝想要喝这种茶,也要掂量掂量才行。而今,李忆川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给她这个没有半分功德,连皇嗣也未曾诞育的妃嫔喝,当真是盛宠了。
察觉到沈娥眉的出神,李忆川轻轻板过她的身子,体贴地问道:“怎么了?不喜欢?朕记得你一向爱好茶道。”
“不,娥眉太喜欢了。只是,娥眉怕担不起皇上这份厚爱。”沈娥眉内心是真的感动不已,这个男人,年轻有为,生的眉目俊朗,又对她如此痴情。她自问无功无德,曾自认只要有一个尊重她,能够把她放在心上的丈夫就知足。然而自从她进了宫,这个男人就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惊喜,不在想方设法百般宠爱她,人说后宫深似海,进去的女儿家基本都有本心酸账。然而在这个男人的庇护下,她沈娥眉却几乎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沈娥眉相信,如果不是碍于无子不得封妃位的祖制,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给她更高的位分,把她捧到天上去。
“有朕在,你怕什么。”李忆川抚上沈娥眉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尾,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深深的迷恋,“朕没有破坏任何规矩,给你的旸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