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圆走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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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圆走到圈-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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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儿。”阮蓝回过身去,伴随着一瞬间的希望而来的,是牵筋动骨的失望。
  阮蓝深深低下头去,缓缓闭上眼睛,默数着分别的时日。
  这几年来,有好几次,她不止一次地像是看到过他的车子,只是,从来都是这样匆匆一瞥,转瞬就消失了。只记得是同款的车型,根本没有仔细观察确定的时间,每次都这样,甚至来不及眨眼睛,对方就不见了。倒好像是自己的幻觉。
  “相思成灾”,阮蓝想,或许是的。什么东西多过了头,总会泛滥成灾。甜也好,苦也罢,记忆更是如此,过于深刻,过于清晰,就会以“灾难”的形式,将人击落的七零八碎,且永无拼凑成型的翻身之日。
  苏铭辄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阮蓝疑惑地看着他。
  “每次,你低头的动作,总会令我想到流苏。”苏铭辄锁定阮蓝的目光,说,“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范柳原,一座城市以倾覆的决绝,成全了他和心爱之人的眷属。”
  “我认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还是和平时代好。”
  “但那样,就不会有只守着流苏的柳原,也不会有彻底交心的流苏。”
  “可是,要以一座城市的倾覆来成全一段爱情,这代价也实在大了些。”
  “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城池的倾覆在所难免。而流苏和柳原只不过是幸运的赶上了而已。”
  此时,他们已经走下出租车,两人并肩朝小区走去。
  阮蓝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差点没了命,那还叫‘幸运’?”
  “命悬一线的灾难面前,会令人参悟很多。这话不是你说的吗?”苏铭辄突然站定脚步,他侧身扳过阮蓝的肩膀,锁定她亮晶晶的眸子,问,“阮蓝,假如把我们换到当时的境况,在那样枪林弹雨、不停歇的炮弹轰炸下,甚至呼吸间就能殒命的境遇中……假如,我们真的遇上这样的时刻,你会不会突然顿悟些什么?会不会像流苏对柳原那样,对我交出心来?”
  阮蓝惊了,她想挣脱开苏铭辄的手臂,但他手上的力道却更加大了几分。阮蓝无奈地仰起脸看着他说:“铭辄哥,你说什么呢。”
  “阮蓝,我爱你。”苏铭辄紧紧锁定阮蓝躲避的眼眸。
  “铭辄哥,你又开玩笑了。我们是兄妹,怎么可能?”
  “我早就说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阮蓝震惊了,这次的苏铭辄表情始终紧绷严肃,阮蓝挣脱不了他的禁锢,只能垂下头去,淡淡道:“铭辄哥,我不能跟你说对不起,你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说对不起,太折煞我……不过,你知道的,我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阮蓝感觉肩膀上的力道微微有些松懈,但立即却又紧了起来,甚至比刚刚更紧。他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语调低沉但却坚定:“我不要求你交心,不要求你在心里准备出我的位置,只要求在你紧锁的心门之外,给我留一点点空间。此生,就让我守着你的紧锁的心门,守着你,让我做你心灵的守门人,可好?”
  阮蓝抬起头,满脸泪水,苏铭辄真挚恳切的面庞那般清晰地挤满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何如不相逢

  晚上,睡在母亲身侧的阮蓝尽管睡意全无,却也只能强撑着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怕影响父母休息。
  傍晚,苏铭辄的话那样清晰,他说:“阮蓝,我们之间只是晚了一步邂逅。假如,我能在他之前遇上你,那么,我肯定,此时幽居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我。不过,这我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我总是比他幸运,无论以什么方式,此生,我都能伴你左右。”
  他还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阮蓝,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并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些话,有过重的心里负担。你只要记着,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当你哥哥的准备。”
  阮蓝那颗麻木了的心脏泛起丝丝疼痛,为苏铭辄,为她自己,更有李奥阳。她不明白,何以上天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她只不过想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安静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揣着随岁月的潮水跌宕起伏,越发深刻清晰的记忆过活。
  她不想再去跟任何人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将无辜的人扯进她封闭起来的情感世界。奈何,上天每次都这样捉弄于她。
  “人生何如不相逢,君老江南我雁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
  阮蓝闭上眼睛,清泪一颗颗滑入枕巾。不过,她并不后悔同李奥阳的相逢,她感激这样的相逢,尽管这要她整个后半生,都用来对付无穷无尽的“别意”,她依旧心甘情愿。他,是她甘愿付出一切,哪怕今生只能换一场相逢的人。
  “铭辄哥,如果我们没有相逢,你定然是在吴侬软语的南国,过一种悠然宁静的生活,邂逅一个温婉的江南姑娘,开启一段美妙幸福的两人生活。而我,就让我在严寒酷暑流转的‘雁北’,守着对心爱之人的深刻记忆过一辈子,倒也安然。只是,因着这样一场不该的相逢,将你扯进了属于我的痛苦世界。”阮蓝紧紧闭着眼睛,心想,“铭辄哥,我要如何对待你的深情?”
  接下来几天的相处中,事实证明,阮蓝这一晚上的纠结、为难和顾虑,是多么多余。苏铭辄完全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要阮蓝有任何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意思。他的笑容照常阳光灿烂,同她父母说话的同时,还不时会穿插几句轻松逗趣的玩笑话。
  反倒让阮蓝觉得,她想多了。他待她的态度同先前没有两样,依旧是她认为的“哥哥对妹妹的态度”。甚至,很多个时刻,阮蓝会恍惚觉得,那天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铭辄哥怎么会说“爱她”呢?可能是自己心事太重而做的一个梦吧。她慢慢开始用这样一种自我开导的方式,淡漠那天傍晚的事情。
  整个十一假期,苏铭辄在阮蓝家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刻。他买了一张摇摇椅放在阳台上。征得医生的意见,阳光晴好的午后,他会背阮父到阳台上晒太阳,同时给他按摩四肢和后背。
  自从阮父躺在床上十多年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离开卧室那张大床。先前几次是因为生病,在急诊医生的帮助下,被抬到救护车去医院。只有这次,是这样舒服的享受日光浴和按摩。
  假期结束的倒数第二天,中午吃过饭,阮母说去趟菜市场,因为苏铭辄明天要回上海,她准备晚上做他喜欢吃的炉包。
  这天天气有些阴沉,苏铭辄没有背阮父晒太阳,给他擦洗完身体,他便陪阮母一起去了菜市场。他知道,逢下雨阴天,阮母患有风湿关节炎的膝盖,总会比素日更疼。
  市场门口处有位卖鸡蛋的大姨,因为阮母常买她的鸡蛋,倒也成了熟人。她看到跟在阮母身侧,提着购得的蔬菜的苏铭辄道:“这位是新姑爷吧?长得可真好,跟你女儿倒是天仙配。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是本地人吧?”
  尽管阮母心里欢喜,但两个孩子从来没挑明,她总不好当着苏铭辄的面儿应承下来。不过,她还未开口更改,身后的苏铭辄便礼貌地回答了对方的话:“您好阿姨,我是上海人。”
  “你看看,我就说嘛,我在这个菜市场二十多年了,看人门儿准。打眼一看,你身上的气韵风度就像大城市来的。”说着,她还向阮母竖竖大拇指,道,“大妹子,你家姑爷可是人才人品皆上乘,您老呀,等着老年享福吧,可真让您挑着好姑爷了。”
  见苏铭辄没有要澄清的意思,阮母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附和着笑了笑便离开了。
  阮蓝晚上下班回家,苏铭辄正坐在父亲床畔帮他按摩双腿。阮父一见阮蓝,便双眼放光地朝她“哦,哦”起来。
  阮蓝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将脸颊贴在父亲脸上,道:“爸,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当初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假如也有儿子就好了,这样早就可以到阳台上坐着摇摇椅晒太阳了,对不对?”
  阮父眼睛里出现一抹焦急,他依旧“哦,哦”个不停。
  这时,阮母走进来道:“你俩快出来吃饭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铭辄哥,那我们出去吃饭吧。”
  苏铭辄仔细地替阮父盖好被子,又看着他礼貌道:“叔叔,那我先去吃饭,一会儿再进来陪您说话。”
  “哦,哦”。几次同阮父相处下来,苏铭辄早就能理解阮父每句“哦”是什么意思了。
  这几天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有好几次,阮蓝甚至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最终还是苏铭辄心领神会地示意阮蓝出去,她父亲要小便。
  两人坐在餐桌旁吃饭,阮蓝道:“铭辄哥,我现在经常觉得我爸对你比对我更加依赖。”
  “总算扯平了。妈偏心你,爸偏心我,这样我总算还有个温暖的、爱的怀抱可以投入。”
  “铭辄哥,谢谢你。我替我爸爸谢谢你。”
  “少来,谁要你的感谢,你这是赤果果的居心不良——离解我们的父子关系。”
  本来,阮蓝心里是觉得拖累了他的,但听到他的话,看到他一脸的煞有其事,阮蓝又忍不住笑了。
  苏铭辄看着阮蓝左侧脸颊随着她的笑容深深凹陷进去的酒窝,遗憾道:“可惜,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
  “嗯,这几天也把你累坏了呢。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跟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休息,哪里来的累坏了。”
  “铭辄哥,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感谢的话了。我突然觉得,你是不是唐僧啊?几世修来的好人一个。”
  “唐僧?”苏铭辄喝了口水,道,“我哪有那样好的命啊?唐僧多牛,取经路上,多少天仙美女死缠烂打狂追不已。还有那般温柔如水、美貌绝伦,情深可鉴日月的女儿国国王倾国相托。顷刻间,便可右手美人,左手江山,坐拥天下完美的幸福生活。啧啧,唐僧该是每个男人心里朦胧的理想。”
  苏铭辄故意摆出一副羡慕不已的表情,逗得阮蓝笑声不止,她说:“这样好的生活状态,怎么还能是‘朦胧’的理想呢?得是‘清晰’的奋斗目标才对。”
  苏铭辄伸手指指上方,看着阮蓝道:“上帝怎么会允许一个人活得如此逍遥自在,若真有这等好事儿,估计上帝也会毫不犹豫地辞职,果断跳槽去做唐僧的。”
  阮母本想出去看看两人吃完了没有,但阮父却“哦哦”着,阻止了她的意图。
  阮母回身,重新坐在床边,她握住丈夫的手,嘴边含笑道:“连你也看出来了吧?这几年来,你闺女只有在铭辄面前,才会有这样的笑声。”
  “哦哦。”
  “我知道,我不打扰他们,让他们多聊一会儿。让你闺女多笑一会儿。”
  2014年春节,苏铭辄母子再次启程北上,到阮蓝家过节。
  小小的房子,被祥和团圆的喜庆撑满了每一个角落。邻居来家里拜年的时候,一些喜爱昆曲的票友甚至认出了沈青,使得拜访阮蓝家的人们络绎不绝。但考虑到阮父不能被过度打扰。大年初三一早,沈青便独自返沪。
  因着三月份阮蓝还要过去那边复查,这次离别也没显得过分依依不舍。不过,苏铭辄还是多留了几天,因为,阮父的身体状况正每况愈下。
  到了上班时间,苏铭辄在阮蓝和阮母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动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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