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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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下)-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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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索尔兹伯理。
    沃特斯站在那儿,矜持的微微笑着,似乎也感觉有些意外。他抬头笑道:“这位徐大人真是一位有意思的人物,难道不是么?我们可以看看他的卫士,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讯息?”
    被巴纳德脸色难看引进来,正是仰。他穿着禁卫军的军服,板着一张脸笔直的站在厅内,他走进来的时候故意用马靴后面的马刺重重的拖着地面,在地板上面划出一道新鲜的痕迹。
    贝勒爷看来对洋鬼子也没什么好印象。
    沃特斯却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穿着全套笔挺西式军服的英武青年,斜靠在酒柜上面,示意巴纳德说话。
    巴纳德开口就是上海口音的官话,还说得七零八落。
    “你带来了什么样的信息?徐一凡如果没有诚意,大英帝国的代表,也并不是很愿意会见他。帝国在清国有着太多的选择,而徐一凡远远不是在这些选择当中排名前面的!”
    仰哼了一声,硬邦邦的开口回话,连军礼也不敬:“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帅派我来送信,我就送信,你们什么态度,不关我的事情,要看你们就看,不看拉倒。大冬天被窝里头热气正睡圆了,谁乐意来这里谁是你养的!”
    他仰当年顽劣到了姐姐带他见老佛爷他都敢胡说八道,全天下除了徐一凡收拾得了他,他老四还真是嘛也不怵!
    一句话顶得巴纳德直翻白眼,何伯自然也听得懂仰的官话。他却默默站在一边,并不说话。脑海当中却电闪一般的在分析归纳。
    徐一凡派出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以这样的姿态来送信。他应该明白,他面对的是大英帝国的首相特使!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他真以为,大英帝国需要他,胜过他需要大英帝国么?没错,伦敦是很担心东亚混乱的局势,更怕这里混乱的局势牵扯着那支北方的双头鹰更凶猛的向东方扑来,而这双头鹰的动向,又深刻的影响着已经变得象火药桶一样的欧洲。帝国如果不渴望东亚迅速稳定下来,并拥有一定自卫的力量,绝不会这么快的对徐一凡的接触做出反应,并派出了索尔兹伯理家族的成员作为首相特使!
    但是他何伯丝毫不以为,徐一凡作为一个大清帝国的官员,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巴纳德低声将仰的话翻译过来,沃特斯宽容的笑了笑,仍然倚靠着酒柜比比手势。巴纳德朝仰伸过手来,仰也硬邦邦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巴纳德,巴纳德拆开看了一眼,都不用翻译了,直接递给了索尔兹伯理。
    白色的道林纸信笺上面,是硬笔书写的漂亮英文。是徐一凡当年读书的时候练出来的。沃特斯看了一眼,脸上绅士矜持的笑容一下僵硬了下来,他默不作声的将信笺转给了何伯。
    “要我将俄国打回欧洲去,支持我。你们没有其他选择,现在东亚大地,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就是我徐一凡。
    当然,如果大英帝国愿意抽调二十万以上的陆军,来到满洲和俄国展开大规模的战争,我倒是也无所谓…………可是在南非骚动的布尔人,混乱的苏丹,摩洛哥的危机,还有日益壮大膨胀的德国,大英帝国可以放弃不管么?愿意商谈,我在自己的船上等候,租界,我实在没有兴趣来一趟。再强调一次,能够抵抗俄国的人,能帮助你们赢得大英帝国和俄罗斯帝国在亚洲的大赌局,能让俄国将注意力转回欧洲的,在整个亚洲,唯有我徐一凡而已!”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四十五章 谈判(六)
        水滔滔,不舍昼夜。
        这个冬夜的月亮却是又大又圆,照在涌动的江浪之上,荧荧有光。
        徐一凡站在江顺轮那停下的划水明轮之旁,披着一件斗篷,默然而立。在他身后几步侍立的,唯有陈德而已。
        徐一凡不下船,不拜客,只是派仰向英国驻上海领事馆送了一封信。这样的作态,上海官场都以为矫情太过。他这次来到上海和英国人谈判,不知道牵动了多少有心人的目光!
        他乘轮而来,却在这里独守江月,却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道理。
        不管是鼎革,还是篡逆之路走到这个时候了,每一分秒的时间都很宝贵,他这次来打交道的更是世界第一强国的首相特使,在国内官场摆摆二百五的姿态也就罢了,这么紧要的关头,耍这么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夜色安静得只能听见波涛翻涌的哗哗声音,长江由此入海,绵延几千里,自此走出华夏的山峦大地,面前就是广袤无垠的太平洋。徐一凡出神的久久向东而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如果背后着急议论的上海官场人物,能看见徐一凡仍然显得年轻光洁的脸上那严肃的神情,就应该明白,他这次不是在耍二百五了。
        背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响动,还听见微微一声咳嗽的声音。
        徐一凡蓦的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动,回头一看,才看见背后暗处站着拥着一领狐裘的张佩纶。夜色中他的眼中炯炯有光,只是动也不动的看着徐一凡。
        徐一凡展颜一笑:“幼樵先生,是不是晕船?在这船上睡不着?你身子骨不算太结实,还是到点睡觉的好。”
        “大帅不睡,我们又怎么敢高卧?”张佩纶淡淡的道,轻轻走到了徐一凡身边。他脸色也同样严肃,看着月色下的江水轻轻发问:“大帅,你到底在等些什么?”
        “…………上海关道已经在高昌庙制造局里面坐等。许了在下好几万银子地好处。只要在下向大帅进言。此等机会。卑躬屈膝一些也没什么。反正大帅一旦定鼎。和洋鬼子那里总有商量。他们在其间。只要能尽一分心力。就决不敢藏着…………人心都看到大帅啊!尤其在大帅此次赶来上海和英国人谈判之后!他们有此从龙热切地心思。也是常理…………几万银子是小事。现在学生倒也不缺这几文钱。可是他们说地。恐怕并不是没有道理。此次是大帅逆而夺取地道路上面地关键!”
        “外敌。几乎已经被大帅扫平。威望。大帅也如日中天。在内。朝廷治下。已经是一片散沙。北地在垂死挣扎。南方已经倾心大帅。整合起来也是指顾间地事情。兵。天下莫精过大帅六镇禁卫军者。财。大帅有南方富庶省份。南洋北洋巨大财团支持。唯一忌惮者。无非列强态度而已矣!此时委曲求全。虚与委蛇。正是大帅坐到如此地位之分内事情。学生深知。大帅性格张扬果烈。不肯低人一头。从南洋到朝鲜。无不一路拼杀过来。可是为上位者。须行不得快意事。对此等关系大帅大业地世界第一强国之首相特使。怎么就以一马送信呼之而来?若大帅仍然率性行事。学生不敏。不敢附丽!”
        张佩纶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放大。最后几个字已经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他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只能归结到徐一凡地性格上面去。苦口婆心。做最后之进谏。这一夜还没有过去。事情还有挽回地余地。在他看来。现在大英帝国。无非在北地朝廷和徐一凡之间奇货可居。这个时候。徐一凡多许一点利益给英国。有什么了不起地?将来徐一凡收拾河山。把国家整治得强盛了。什么要不回来?
        如果他还是大清地忠贞臣子。那张佩纶在对外交涉上面。一定会秉持自己立场。每点利权都要尽力争取。而现在是什么时候!气运鼎革之际。时机一旦错过。也许就是百年身。这等最为激切地关头。事急从权。还有什么好考虑地!
        徐一凡默默地听完张佩纶地话。只是淡淡一笑。往日轻松地神色。在这个时候一点都看不见了。楚万里对徐一凡背后地评论是他地正经表情一天之内最多维持两三个钟点。其他时候溜着肩膀比谁都要惫懒。但是今儿。徐一凡从抵达上海开始。就一直沉静严肃到了现在。所有决定。都是自己独断做出。
        对比着北地朝廷对英国的那些巴结态度,他今儿的举动,实在是让有心人急得上火。
        他看看张佩纶,只是淡淡一笑:“幼樵,我这可不是率性而为的事情呢…………”
        他扶着栏杆,抬头看着天上月亮:“…………我是靠什么起家的?从南洋,到朝鲜,都是在鼓动起军心民气,表现出和这个末世截然不同的做派。在苦苦寻找不到出路的人们当中,给他们另外一种选择,另外一个希望…………如果我和北边那个朝廷比着讨好这大英帝国,我和自己要取代的朝廷,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话可说服不了张佩纶,张佩纶板着脸冷淡回答:“这是从权!大帅这样做了,谁能不理解?”
        “一旦让步,就再难振作了,这次也是从权,下次也是从权。人总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我们对着这个世界软了几十年的腰板,软到日本这个小小岛国都能欺负上门来,也该咬紧牙关挺直一次腰了吧?你要知道,我过去要的不是这个甲午,现在要的也不是一个只会低头出卖利益求得一点施舍的新国家!”
        他拍拍张佩纶的肩膀,笑道:“幼樵,这事情就让我率性而为一次吧…………以出卖更多的利益求得英国人帮助咱们,这是不牢靠的,到最后只怕陷入一种我们南北两边比谁卖得多的地步。两国交往,也只有实力,才能换来等值的东西,要不然,这种帮助随时会变了方向,到时候,我们利益也卖了,脸也揣兜里了,还换不到支持,我们找谁哭去?你有实力,有用处,虽然你强硬的态度会让那些白鬼子诅咒你,警惕你,随时还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要将你再打下去,可是在你的实力对他们还有用处的时候,换来的协议才是最为牢靠的!
        这个世界是一个丛林的世界,每一个猎手都在暗处互相冷眼旁观,当你从一开始就露出软弱无力的样子的时候,对手会毫不犹豫的撕裂你的喉咙!到时候,只怕我们求一个如今清廷的地位也不可得!石敬唐割了燕云十六州出去,将自己的生死要害全部依托于契丹的支持,到了最后,他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明白!”
        话可以说得正气凛然,徐一凡如此举动的思想基础张佩纶也多少有些明白。可是空口表白自己有实力得到英国的重视那可是不能说得张佩纶纳头便拜的。他只是怀疑的看着徐一凡。
        “大帅,你又有什么实力
        你有如此信心,英国人一定要和你达成协议?”
        老子是穿越来的…………徐一凡有点郁闷的在心里头想。不过说实在的,他现在也越来越不觉得自己象穿越客,而是深深的溶入了这个时代。这片十九世纪末的华夏国土每一点振荡,都和他切身相关。过去种种,更像一场支离破碎而且奇异的梦。
        又或者,自己坚信英国需要他的力量对付俄国,只是自己臆想中的坚持?
        不过如果没有这份坚持,他徐一凡也绝对走不到现在。
        在江宁上船的时候,徐一凡还在内心里头有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不是干脆就格局小一点。赶紧贴上英国,脸彻底不要了。让点利益就让点利益。他一个当初的废柴小白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出乎他人生当中最为狂妄怪诞的梦想之上。中国顶峰的权位,还有荣华富贵在向他遥遥招手,以后的事情,管***是不是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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