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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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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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话,说起旧事,却是豹娘子有意拉近双方的关系了。

    岑风年幼时却是见过豹娘子的,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当初初见时豹娘子便已成年,形貌虽有不同,终究变化不大,不似岑风从小长大,相貌变化极大,若非脸上两道伤疤,只怕豹娘子都不敢相认。眼下豹娘子与北宫瑞虽说是湟中地主,但是落魄已极,正需要仰仗虎将军的扶持;只不过当初虽是相识,毕竟时隔久远,真正与岑风亲近的北宫伯玉、李文后已死——所谓人走茶凉,豹娘子也拿不准岑风究竟对湟中部落还存了几分故旧之情,于是一见面先就提及往事,是想以旧事拉近双方的关系。

    其实豹娘子却是多虑了。岑风为人秉xìng,其实是个极念旧情的,否则也不会对边夫人这样毫无血缘之亲的人如此依恋,也不会彻底将边家视作自己的亲人。细论起来,岑风与北宫伯玉、李文侯的关系,其实比他与韩遂、滇吾等人的关系都要更加深厚;否则,也不至于一闻湟中之变,立时与韩遂决裂;虽说其中大半也是为了自保自立,但是与北宫伯玉、李文侯的情谊也是极关键的原因之一。

    豹娘子说起旧事,岑风依稀想起当初见到豹娘子时,正是新人出嫁,欢喜喜庆的场景;相比如今北宫家与李家家破人亡,四处奔走逃难的落魄,不免令人唏嘘。

    豹娘子心思通透,熟于人情世故,一番话就拉近了与岑风的距离,让岑风脸上的神情也亲切了几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岑风便问:“阿瑞,从你回来湟中,已经有好几个月不见了。这些rì子,过得还好?”

    北宫瑞知道岑风问的是什么,当下脸上就露出苦笑来。

    岑风见了不由眉头一蹙:“怎么,遇到难处了?我记得今天早上还得到消息,说是你们昨rì在上游李氏故地伏击了戈利的人马,将戈利给杀了,还在官道旁悬首示众,震慑河湟诸部。眼下的情形不是挺好么?”

    北宫瑞闻言又是一叹,张了张口,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偷眼去看豹娘子,却见她正襟危坐,面sè淡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对北宫瑞使的眼sè没有丝毫反应——北宫瑞不由又苦了几分脸sè。

    岑风将北宫瑞的小动作一一看在眼里,不由心生不满,轻声呵斥道:“阿瑞,你挤眉弄眼干什么,难道有什么话,还不能与我说么?”

    听了岑风的责问,北宫瑞顿时汗颜。要说岑风对他的确高义,危急之时,不仅慷慨地借出军械、战马,更是亲自出兵与烧当羌连番恶战,助他报仇;要说做为一个朋友,岑风为北宫家所做的一切,任谁都无可指摘。这种时候,北宫瑞却支支吾吾,有话不肯对岑风明说,不免就让人觉得不够坦荡。

    北宫瑞一咬牙,沉声道:“於菟,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要问你,你须得对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看着北宫瑞凝重的神sè,还有他说话时同样凝重的语气,岑风大惑不解。

    北宫瑞看着岑风毫无作伪的神sè,心下略觉宽慰,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於菟你兵进湟中,是不是只为了来帮我的——我们两家是多少年的朋友,於菟你有话可以明白对我说,可不要骗我!”

    “嗯?”岑风的脸sè陡然一变,眉头紧蹙;“阿瑞,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是有人在你面前说起什么了?”

    北宫瑞摇了摇头:“没有旁人说什么闲话,我只是……”

    北宫瑞尚要含糊其辞,却被岑风一语喝破:“不要瞒我,依你的xìng子,若不是遭了变故,或是旁人对你说起,你不会想到问这些话!”说着,岑风的目光就转移到了豹娘子身上;他几乎立时就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人情剔透,要说对自己生起猜疑之心——北宫瑞轻易不至于如此,但是这个女人却未必。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河湟(四)
    岑风的目光锐利而直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与不满。高速更新 ;。。豹娘子对上如刀的眼神,心里就是一咯噔,不由忐忑不安起来。豹娘子有些不明白,自己虽然与岑风相识多年,可实际上都是在他幼时,长大后却根本没有见过面,算来今rì也是初会,怎么这位虎将军对自己存有如此之深的成见?

    当然,豹娘子对岑风目光中所含的深意也是心知肚明;真要细究起来,这位虎将军倒也没有冤枉了自己——北宫瑞那一番言辞,的确都是自己事先对他提及。不过她也不是故意挑拨二人的关系,实在是事关重大,涉及北宫家与李家上千人的生死存亡;豹娘子想着,北宫瑞与岑於菟交往得多,二人在为难之际能互相携手互助,想来情分不浅,由北宫瑞说,总比由她一个“外人”说来得好;即便闹出隔阂,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之间,也容易消解。

    但是让豹娘子想不到的是,为什么这位虎将军如此轻易就将事情看穿,第一个就怀疑到她的身上。

    虽然存了种种疑问,但是豹娘子此刻无暇多想。毕竟眼下北宫家与李家还有许多事要仰仗岑风,若是不解释清楚,叫这位虎将军存了误会,可就不美了。

    虑及于此,豹娘子再不敢置身事外,从容直视着岑风,迎着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虎将军来湟中之前,是否知道,良吾部落的兵马前两rì已经踏足湟中之地了?”

    提及吾诃子,岑风心下就是一突,隐约就明白北宫瑞与豹娘子为何对自己的到来抱有重重疑虑——原来根子是出在吾诃子身上。

    在岑风与豹娘子、北宫瑞会面之前,先就为了吾诃子结交自己部下的事情,好生敲打过张绣,而事情的起因,正是为了如何处置湟中之地。吾诃子千方百计,通过张绣向自己陈词进言。所图就是撇开湟中原有的势力,彻底吞并湟中。张绣的进言,正是为了试探岑风的本意。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刚刚经历过张绣代人进言之事,岑风才会一听到北宫瑞的话。立时就怀疑到豹娘子身上——二者之间当真何其相似。只不过被人利用的从张绣换成了北宫瑞,而且豹娘子本人在场,而吾诃子不在场而已。

    “良吾部落南下的事情,我知道。”岑风坦荡直言。“两家联手进取湟中,本就是我和吾诃子二人商量过的。”话音刚落,豹娘子的神情立时yīn沉了几分,而北宫瑞更是忍不住脸sè骤变,张口就要说话。却被岑风挥手挡住。

    “柯爰知健一死,韩遂一逃,湟中之地实际上已经脱离了烧当羌与韩遂的控制;但是眼下有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领袖能够安抚各部,若是我与吾诃子不来,只怕湟中之地难免要长久地乱下去。”岑风说话素来不会绕弯子,这一番话说的直切,也让北宫瑞面sè不豫,却没有办法反驳。

    “河湟之地于金城、于凉州究竟有多重要,似乎用不着我多说。如今韩遂据守榆中。虽说比过去落魄了,但是他靠上了王国这棵大树,一时半刻,我也动不了他,只能留待将来。可是要想用兵榆中。河湟就等于是大军的后路,无论如何都乱不得;所以收服湟中,势在必行。”

    北宫瑞的脸sè愈发难看;湟中剧变之后,他就是北宫家仅存的嫡嗣。北宫家一向是湟中诸部领袖。北宫瑞从小也是以未来湟中诸部盟主自诩;此前向岑风借兵,冒死返回湟中。不仅是为了报血仇,也是心里一股子傲气不能平复,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彻底消灭反叛诸部,为北宫家重新树立湟中领袖的地位。至于岑风,北宫瑞自然是感激的,也想过若是自己重夺湟中,定要拼尽全力答谢他的人情,到时候与他守望互助,共同进退,就好像自己父亲与老边当年一样。

    可是眼下岑风一番话,却似要直接插手湟中,在河湟割据地盘,这让北宫瑞的心思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所以说,那吾诃子到处拉拢各部首领,大肆吞并地盘,也正是与你商量好的?你来此地,也是要这么做的喽?”激怒之下,北宫瑞的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岑风闻言却没有立时回答,反而久久地沉吟不语;虽说他此前因为张绣的进言大发雷霆,借机狠狠敲打了张绣一番,可那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存下类似的念头。湟中之地有大河灌溉之利,是天然的粮仓、牧场,要想立足金城乃至凉州,湟中之地不可不守。虽然这样做必定要侵害到北宫家与李家的利益,但是正如岑风所言,迅速安抚湟中,势在必行。

    若是只凭着北宫家和李家残存的力量,别说收服湟中,就是能否在湟中立足自保都要存疑。即便让他们站稳了脚跟,没有几十年的努力,也休想恢复两家当rì的盛况——这里面还要说有虎家军的鼎力相助,还要老天赋予足够的运气才行。至于北宫瑞所想,凭一己之力收服湟中,再学他父亲与老边那样,与岑风共同进退,那纯粹是年轻人热血上头,无知而无畏。经过这几个月的艰辛,其实北宫瑞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几十年的时间,任谁都等不下去,岑风要想尽快打开局面,只能自己动手——这与道义无关,而是时势使然。北宫瑞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一时不能接受,才会脑袋发热,于言辞中嘲讽岑风。

    北宫瑞激怒之下失了分寸,豹娘子却始终冷静得很。一听到北宫瑞的言辞,心里就暗道要糟。如今两家失势,正是要仰仗外力支援的时候;良吾部落野心勃勃,吃相又难看,想来是靠不住的,唯一能让他们依靠的,除了眼前这位虎将军还有哪个?北宫瑞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惹怒了岑风,于两家而言没有丁点的好处;毕竟岑风与吾诃子乃是郎舅之亲,要是他发起火来,撇下两家,就与自家大舅哥联手侵吞湟中。又有谁能拦得住?看那岑於菟此刻一言不发,十之仈jiǔ已经心生不满。

    要说豹娘子的确心思剔透,不是北宫瑞这个一向骄纵的北宫家少主能比的;只一刹那间,心里就转过七八个念头,想着如何平息岑风的不满。思来想去。豹娘子觉得。眼下只能在岑风重情义的xìng格上下工夫。于是抢着在北宫瑞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插口道:“虎将军可知道,良吾部落大军入河湟之前,就派出许多使者联络招揽湟中部族,这当中。有许多却是与北宫家、李家有血债的?”

    “嗯?”岑风似乎第一次听说此事,眉头不由紧蹙起来。

    豹娘子察言观sè,见了岑风的神sè,顿时心下稍定,接着说道“当初北宫首领与我夫君一同遇害。湟中各部除了被杀的戈利之外,还有好些部落首领立时就投顺了柯、韩二贼。后来引路攻打两家老营,甚至追杀两家余党,也是这些人最为用心。现如今虎将军与吾诃子一到,又是这些人见风使舵,第一个投靠了良吾部落。小女子倒是有些疑问,虎将军曾言要为我李家和北宫两家报仇,但是那些手上有着血债,却投靠了良吾部落的。究竟该怎么办?”

    岑风的面sè愈发凝重起来,只觉得心里好生为难;他当初已经放出话去,信誓旦旦要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报仇。所谓报仇,杀了柯、韩这两个首恶可以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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