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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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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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诃子陡地面色一沉,从马上伸手拽住宪彝的领子拉近到面前,疾言厉色道:“不要轻视了岑於菟!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

    宪彝惶然应诺的时候,吾诃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道:“多派心腹人在四周哨探,如果发现军中有人离开,不论好歹全都拿下,死活不论!”

    宪彝惊讶莫名:“主人,你这是……”

    吾诃子面色阴沉:“这个事情不要声张,安排人的时候只安排我们良吾部落出身的旧人。武威各部的人一个也不要用。”

    吾诃子的话音阴深深地直欲杀人,宪彝骇然之下听出了他的言下深意:“主人,你是怀疑武威诸部有人私通岑於菟?”这个话一出口,吾诃子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个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吾诃子不动声色地四顾周边,“突袭允吾功败垂成,我就怀疑军中有人泄露消息,否则允吾城不会那么快做好防备,岑於菟也不会短短一天就赶回来。突袭允吾的事湟水诸部直到我们出兵时才知道消息。我们良吾部的旧人也不会背叛我,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我们在武威郡收服的各部人马;你给我把他们盯紧了!”

    宪彝又惊又怒,连声应诺,再看四周武威部落的人,目光中就多了几分阴霾之色。

    良吾部落在吾诃子的统领下短短数年就称霸武威,号称拥兵两万,实际上很多兵马并不是良吾部落所自有。就如同吾诃子可以调动湟水诸部出兵允吾。但实际的控制力却不强,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武威郡;当良吾部落雄踞武威时,许多部落惧其兵威而归附,称臣纳贡,应卯典兵。惟吾诃子之命是从,但各部的实权依然属于各部首领所有,这样的关系更类似于羁縻而非直辖统治,一如岑风也不能直接调动麾下湟水诸部的兵力,就属于同样的情况,这也是凉州各部落兴衰沉浮之际所常见的景象。至于如何制衡、统管依附的部落,端看首领自身的手腕强弱。

    吾诃子自幼苦修汉学,精通兵法、权谋,比之寻常凉州部落首领高明了不止十倍,自然懂得分而化之的道理;对于依附他的武威诸部,用了种种办法予以压制,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抽其丁壮、远离故土,借以削弱其本部实力,防止各部生出二心。这一次南来金城,吾诃子从武威诸部抽调大批兵马,更严令各部首领或派人质、或亲自出征,而良吾部落的嫡系人马却大半留守武威,保障后方的安宁。此番突袭允吾,湟水部落的兵马固然占了一半,其实剩下一半人里,真正属于吾诃子嫡系的,也不过是三千余人,更多的却是武威各部抽调来的兵员。原本吾诃子十分满意于自己的制衡之策,却万万没有想到有可能因此泄露了军中机密,他如何不恼?无奈此时尚不清楚暗伏的内奸是谁,只好强自按捺,却让宪彝暗中部署。

    “若是不能揪出内奸,军中一应机密等若悉数暴露于岑於菟眼前,如何还有胜算?”宪彝此刻暗自琢磨,终于明白吾诃子为什么空有逾万大军,却放任岑风区区数千人恣虐湟水上游而不敢轻动。不说泄露军机尚在其次,万一军中的内奸乃是某一部落首领,趁交战之时反戈一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宪彝一边琢磨着一边远去,悄然将吾诃子的军令传达下去。当真相未明、内奸未曾暴露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嫌疑的对象,但毕竟还要顾忌到军心士气,暗中监视的事情只能悄悄地安排,不能为人所知。

    吾诃子遣走了宪彝,就不再关心监视之事;宪彝虽然年轻,见识智谋也有欠缺,但是处理交代下去的事情一向周到,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的部下。甚至于暗藏的内奸会带来多大的损害都不在吾诃子关心的范畴之内;吾诃子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内奸究竟是何时何地投靠了岑於菟的?

    “莫非,岑於菟早就防备着我,所以才会提前在我军中安排了这么一招暗手?”吾诃子默默沉思,一时抑制不住内心极度的恐惧。如果真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岑於菟其实早有防备,是不是也意味着,那头猛虎早就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

    想得更深一步的话,会不会良吾部落突袭允吾,也早就落在岑於菟算计之中?如果真是这样,那一直以来的疑惑都有了答案,良吾部落的背叛更是给了岑风一个绝好的借口,可以借此为名出兵,进而横扫武威、金城,彻底奠定他在凉州的地位;如果当真是这样,此刻深陷湟水南岸的良吾部兵马,还有机会安全地返回令居么?

    吾诃子念兹在兹,切切挂念的就是:“岑於菟当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么?”

    ——这是一个事关生死的疑问,吾诃子却一时没有答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暗手(二)
    七八千人渡河,不论是如何军纪严明的队伍,总难免有些纷乱;吾诃子麾下人马成分驳杂、良莠不齐,速度就更慢了几分。

    河岸边纷纷扰扰的景象,落在吾诃子眼中更增几分烦躁。正当这个时候,西面道路尽头隐约有人马疾驰而来,很快冲到渡口外围,却又驻足不前,似乎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不一时便连声惊叫起来。河边等候过河的一干人马原本不甚在意,只当是派出去的斥候回来,可是等那几个晚来者一嚷起来,立时就被吸引了过去。一开始只是队伍末端三五人与之交谈,很快就扩展到几十人、上百人;一开始只是如常交谈,很快就变成连声惊叫。

    吾诃子向左右厉声道:“去问问,怎么回事!”原本就因为撤兵、内奸等事而心情郁闷,偏偏又在渡河的要紧关头生乱,这个时候的吾诃子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不等护卫离开,宪彝就已经赶了过来,远远就喊道:“主人,前面来的是各部败兵,是岑老虎,岑老虎来了。”

    “胡说八道,我们离安夷城还有三百里地,岑老虎怎么会来这里?”吾诃子口中斥骂,心里却已然有了几分慌乱。

    宪彝一路奔来,脚步都已经乱了;“主人恕罪,不是胡说,的确是岑老虎的兵马。斥候回报,西面沿路都是溃兵,漫山遍野,很快就要冲过来了。”

    不用宪彝多做解释,吾诃子站在高处,说话的时候已然看到西面涌起的大股烟尘。漂浮在半空中的烟尘散乱不一,吾诃子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绝不会是一支保有纪律的队伍。

    “这里离安夷城还有三百里呢。”吾诃子失神地自言自语,望着远处漫天尘土仿佛已经呆了。不怪他惊惶失措。实在是眼前景象太过匪夷所思;昨日接到的消息还称岑於菟越过安夷攻打湟水上游,算来相距允吾不下四百里,怎么突然就杀到跟前了?

    宪彝大急道:“主人,不可犹豫,赶快过河要紧。”

    随着败兵陆续涌来,渡口已经乱作一团;原本还算有序的过河队伍被溃兵一冲。已显散乱之势。这种时候,除非孙、吴再世,否则任谁都无法重整旗鼓,更不用说整军迎战了。更兼岑於菟来得诡异,敌情不明,宪彝能想到的最好对策就是让吾诃子立即过河,只要过了湟水,再毁掉浮桥,大军就得以保障安全。回过头再对付那头老虎也来得及。

    吾诃子到底也是经历过无数战阵,只是一时慌乱,立刻就回过神来,厉声下令:“命令前军加快过河,我自率亲军殿后。传令全军,不要理会各部溃兵,结阵守备渡口,溃兵有靠近渡口者。格杀勿论。”

    吾诃子军令明决;此刻乱象丛生,不是迎战的时候。阻遏溃兵抢渡湟水是第一要事,至于吾诃子亲自殿后也是良吾部落的惯例,只因为吾诃子信不过武威诸部人马,唯恐殿后时出问题连累前军。但是很反常地,宪彝却突然生出几分迟疑之色。

    “还愣着干什么?”见宪彝迟疑不去,吾诃子大怒。

    宪彝急忙道:“主人。你当真要亲自殿后?你忘了,军中还有内奸,万一有人过河之后趁机弄鬼……”

    吾诃子悚然一惊,背后冷汗顷刻间就下来了。是啊,怎么忘了还有一个藏而不漏的内鬼!内鬼能够知晓大军机密消息。地位必然不低,或许就是某一部落首领,只需一二百人,放一把火就足够毁掉浮桥了。眼下,浮桥是大军唯一生路,万一浮桥被毁,留在南岸的殿后兵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及危处,吾诃子不免再生惶惑,一时沉默下来。宪彝暗自焦急,也只能静静等待自家主人作出决断。

    能够统领元气大伤的良吾部落飞速壮大,连老边都感叹于吾诃子的才华。但是熟悉吾诃子的人大多都知道,要说权谋诡计、心机手腕,吾诃子样样不缺,但是在用兵一途,相对就弱了几分——这一点连吾诃子自己都心知肚明。

    或许面对寻常对手时,他可以游刃有余,亦或者掌控战事主动权时他能够从容设计,一如当初他伏击韩遂便可大获全功。可是今日面对突如其来的险境,却让他手忙脚乱,不知计将安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岑於菟一出手就让吾诃子陷入两难困境。

    吾诃子长久的沉默、犹豫让宪彝着急起来;战场上瞬息万变,岂是犹豫得的?涌来的溃兵虽然被阻挡在渡口之外,却变成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危机,虽然后续逃来的溃兵逐渐减少,但是那也正说明尾随而来的岑老虎大军正离他们越来越近。眼下溃兵们暂时的迟疑一旦遭遇追击而至的虎家军,随时会演变成无法控制的恐慌。

    宪彝虽然着急,但是帮助吾诃子下决心的却不是他,而是岑风。虎形战旗比宪彝预想的来得更快,仿佛从天而降,又仿佛自地里而生,就那样出乎所有人预料地突然就出现在视线之内,高高矗立在吾诃子对面的山头上,迎风招展。乌黑的颜色刺痛了吾诃子的双目,也引来渡口河滩上连片的惊呼。

    “烧掉浮桥,列阵迎战。”吾诃子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驱赶所有溃兵,把他们往允吾方向赶过去。”

    听到“烧桥”二字,宪彝有了一瞬时的惊愕,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不再多言,应诺而去。既然虎形旗已经到了,说明岑风已经赶到了这里,那么眼前所要面对,至少也是虎家军麾下的数千本部——这种情况下渡河无疑是找死。所以,立即掉头迎战就成了唯一的办法。即便有重重困难,但只要击破岑风所部,往西去就一路畅通无阻,路途反而还好走一些。再者,岑风急急赶来,先是驱驰数百里,又伏击先行西撤的湟水部落,眼下已成疲兵,良吾部一方兵力又占上风,其实胜算也不小。

    宪彝带着充分的信心匆匆离去,吾诃子的目光却始终不离远处的虎形战旗,他的心里也不像宪彝想象的那么轻松。对于岑风,吾诃子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忌惮之意,这是他亲眼见过榆中那场短暂的混战之后而生的,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手(三)
    当吾诃子凝望着虎形战旗的时候,岑风就站在旗下,同样在注视着河滩上的渡口。双方距离太远,以至于互相都看不见对方;而吾诃子更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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