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于飞- 第13节

迷迷糊糊地想着，她陷入了不安的浅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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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化形
秦星河是在一片星光中醒来的。

张开双眼，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是在太古时代的洪荒，在盘古脊梁所化的不周山上，而非地球上的某座高峰。以这个角度仰视，星星仿佛触手可及一般，那不是她所熟知的星空，不是任何一个人熟知的星空。星星太多，太密，太近，亿万星辰闪耀的盛况无法形容。这里有着无限辽阔，遍布整个洪荒世界，覆盖了整个洪荒天顶的巨幅天幕，铺天盖地，广大深邃到令人灵魂震荡。然而这一刻，天已经不是天了，整片天空都被星光漂淡了色彩，不再是深蓝或黑色，而是成为一片浅色的沙漠，无数粒沙，每一粒都闪烁着亮白、莹蓝、暗金，或者银红色的淡淡光芒。　

仰望天空，是许许多多人自少到老都难以割舍的情结，罗大佑那句歌“多少个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不知引得多少感性的人心中酸楚，百感交集。夜晚的时候看星星、数星星，辨认星座，也不单只是小孩子的游戏。秦星河就曾和家人在某个国家公园，半夜开车到山顶，四面环海，夜风猛烈，看星星的人很多，但大家都鸦雀无声。孩子们爬上车顶躺下，无须仰头也能面对天空。没有人开手电，似乎是怕人间的光亵渎了天上的光。一家三口钻在睡袋里，露天躺着，看着星光等待日出。

那种近乎神圣的心境她至今不忘，太古洪荒的星空，找不到猎户星座，找不到北斗七星，少了太多的熟悉感，却依然美得让人想要落下泪来。

“今日还同犯牛斗，乘槎共逐海潮归”，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总有那么多美丽的传说，人们幻想着造一条小舟，可以顺着天河去拜访牛郎织女，再随着浪潮荡舟回归。如今距秦星河咫尺之遥，便是真正的银河，半透明的纱一般的巨大光河，伴着把她送来这里、送来洪荒的星光华彩，柔软轻朦地淌过这大漠般的天空。它没有源头，没有终点，仿佛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在任何一个码头迈入这条光的河流，顺河而上横越广袤夜空。河水的乳白色珠光永远照亮前路，不会有风波浪涛，不会有葬身河中的船员，有的只是灵魂永久沉醉在这梦境中的人，那是一条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河流……

很久很久，秦星河才从震惊和迷醉中抽身出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块巨岩上，近旁有一层淡淡的法力屏障，那些罡风雷火就在星空之外肆虐。只见三昧神风、先天灵风、八卦巽风、天风、阴风、鬼风，互相撕扯，阴雷、阳雷、乙木神雷、戊土神雷、癸水神雷，彼此挤撞，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上下翻腾。她身处的地方正在罡风雷火层的外缘，离动荡翻涌的风、雷、火只一线之隔，或许是法力屏障的关系，秦星河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就像台风眼里几乎不刮风一样，罡风雷火层的边缘也是一片静谧，天就在眼前了，那天梯呢？秦星河极目望去，仍旧看不见山顶在何方。不周山的最底层极尽宽广，足有八九万里直径，随着其高度往上，其山体大小也渐渐缩小，如今秦星河脚下的不周山，其体积已比山脚小了十数倍，却依然没有到顶，而是好似一柄利剑一般，笔直插入罡风雷火层中。也许一直到那离地十万里以上的无尽星空，这座山才会收口封顶吧？

起身俯视，下方远远的云层中，透出窄窄一抹金红紫黛的光辉，将附近的云彩染成了彤色。洪荒大地上，太阳应该还没有落山，太阳星还在持续着它每天的巡回路线，而自己这里却是永恒的繁星满天。秦星河搓了搓手，不敢随意乱走，怕闯出了蚯蚓布下的屏障。四处望不见蚯蚓的影子，她也不着急，坐在石上慢慢等。

谁知这一等就是五天五夜，秦星河睡了好几觉，觉觉睡得很不安稳，时醒时惊，连做了好几个噩梦。后来她干脆不睡了，爬起来翻出从现代带来的口琴，放到唇边，吹起了低回悠扬的曲子。

她来到洪荒已近十年，随身的物品都报废个差不多，唯独这口琴质量过关，还没有坏掉。秦星河吹了一曲《送别》，又吹了一曲《北国之春》，正当她犹豫下一曲要吹《采槟榔》还是《白桦林》的时候，蚯蚓回来了。

他回来的场面堪称壮观，满地掉毛一身是血，周身缭绕着雷光罡气，尾巴里还卷着一团火光。明明是刚被暴K了一顿凄惨万分的样子，偏却喜气洋洋，状甚亢奋，尾巴在空中甩了几下，一团火光就献宝似的捧到了秦星河面前。【此乃先天火源，本为混沌中烛龙所持有，开天后不知落往何方。我自罡风雷火层第一层一路往上，在第七层发现了这火源的残余……】

烛龙为三千混沌魔神之一，有大神通。传说它人面蛇身，口中衔烛，能照亮混沌，其瞑乃晦，其视乃明，睁眼为日，闭眼为夜，威力之大，可见一斑。这先天火源乃是它亿万年来滋养，又是混沌中唯一一团火源，万火之祖，威能十分浩大。蚯蚓为了它不要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秦星河怎么想，都觉着他不会掉价到这份上。这家伙深谙取舍之道，一件宝贝再好，除非重要到了成道法器的地步，不然拿命去拼决不会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秦星河瞧着他一颗大头晃来晃去，激动得仅剩的几根刚毛乱翘，没好气道：“发现火源，然后就成这副惨不拉几的样子了，是吧？”看他一眼，不敢再看。蚯蚓身上血肉翻卷，皮都好像掉了一层，大小伤口数都数不清，真不知他怎么还能淡定自若，浑若无事。她内心默默流泪：偶的那些可敬可爱的刚毛啊！！今后想在蚯蚓身上睡觉，这毯子和被子是没有了。

蚯蚓一愣：【不是，跟火源无关。我上到罡风雷火层中，发觉天雷地火的威势虽猛，却可助我打磨躯体，淬炼肉身……】

“所以你就特意让雷劈了一圈回来，还觉得挺得意的，对不对？”秦星河磨牙道。

蚯蚓囧然，此题答“对”或“不对”恐怕都是一个下场，他看出秦半仙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值，赶紧避重就轻道：【你那人参果呢？有了这先天火源，现下五行之物已全，便可布下天地五行阵了。】

“你想干吗？”小秦果然上当，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警惕地捂住怀里的人参果。“五行？哪五行？你快点治伤吧，布阵干什么？”

蚯蚓不答，尾巴舒过来卷住她腰，将她放到背上。秦星河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坐姿僵硬无比。蚯蚓尾巴尖安抚地拍她一下，蓦然拔地而起，巨大的身躯径直朝着上空的罡风雷火层中射去，秦星河尖叫出声，眼睁睁瞧着那些天风、鬼风，阴雷、阳雷，石中火、木中火，一下子就疯涌过来，又在身前数尺处被一层障壁挡住。

小秦四肢巴着蚯蚓，呈八爪鱼状牢牢勾在他身上，生怕一个不稳，自己就被风、火、雷撕成齑粉。蚯蚓见了她这副无尾熊模样，好笑道：【无需如此紧张，以你功力，这罡风雷火层第一层纵不说畅通无阻，也绝无性命之危。先去寻一洞府吧，你我只怕要在这不周山顶住长了。】

秦半仙这才抖抖索索睁开眼睛，只见四周怪石嶙峋，颜色呈现一种剔透的深紫，石头表面坑坑洼洼，有无数孔洞，除此之外，倒是与山顶地表并无不同。在下方抬头看罡风雷火层是墨蓝色的，亿兆星辰之沉静，风雷呼啸之躁动，宛如一体双生，密不可分，但进入其中后却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极光般的天幕，雷火聚成的朵朵劫云，无穷无尽的色彩缤纷，变幻激荡，世间所有的颜色都汇集在了这一方天空，包括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这几万几亿种色彩交织在一起，绚丽明媚到了极处，却也透露出一丝危险。

蚯蚓问小秦要了人参果（期间被迫签下“以后再去给你摘十个八个来”的不平等条约），这许多天过去，人参果早已僵了，吃是不能再吃，但依旧含有分量惊人的木属性灵气。他拿出那红云所赠先天兑金之精炼制的“金击子”，取了数滴三光神水，一小块混沌息神壤，加上那团先天火源，五行齐备。蚯蚓尾巴一甩一挥，三座万钧之重的巨岩凭空升起，呈三才之势重新排列分布，继而上千道禁制被打入三座大山之中，将之与那混沌息神壤相结合，中央戊土之阵乃成。

而后一根根巨型石柱落下，金击子为其阵眼，在正西方位成阵，以土生金，名曰：西方庚金大阵。再后面依次用三光神水、人参果、先天火源为基，以金生水，乃布北方之癸水之阵；以水生木，成东方乙木大阵；木又生火，为南方丙火之阵。五阵合一，便为天地五行阵。美中不足的是，此时天地人三才中尚有一才未现，三才不能与五行合一，未免微有缺憾。

蚯蚓布完大阵，心满意足，甩着尾巴去找小秦，却见后者正站在一个山洞前，扶墙狂笑不已。仔细一看，洞口一方条石上被她刻了“珍奇动物园”五字，侧面还有二小洞，均不过四五丈方圆，洞顶未封，有一尺来宽的缝隙，透着外面的绮丽天光。秦星河已在其中一洞的门楣上刻了“居里夫人”四字，左右一副对联：宅若久时天然呆，呆到深处自然萌。

看到蚯蚓施施然游来，秦半仙欢快地冲他龇牙一笑，举起手上尖石，朝他晃了一晃，示威般的在另一个小洞口刻曰：爬虫馆。刻毕放声大笑，眉眼弯弯，欣悦异常。

一人一虫的新家落成，蚯蚓用尾巴将小秦高高抛起，等她落下来时再接住，表示庆祝。秦星河却眉头一蹙，把尖石一扔，冷着脸快步走过来，责问道：“你还不去把这一身伤治了？刚才在忙什么？”

如果小秦知道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那她一定不会问出这句无异于自掘坟墓的话，因为蚯蚓似乎觉得言语解释太冗繁，直接拎着她到了那五行大阵中。秦星河盯着那三座“人工假山”一愣，就听蚯蚓传音道：【你先天不足，道体太过孱弱，正好在这第一层罡风雷火中淬炼一番，我已布下大阵守护，外面雷火虽猛，你在阵中尽可承受得起。我近日自感道行圆满，突破在即，欲到罡风雷火层第九层中化形，证那大罗真仙道果。你且在此处盘桓几日，待我功成自来接你。】

秦星河消化完他这一长串话，险些背过气去：TNND，别人化形都是被雷劈，你这是要自己找雷劈啊？你血厚找雷劈也就算了，可你拉着我一起天打雷劈算是个什么事儿？独惨惨不如众惨惨？

目睹蚯蚓真的转身而去，挥一挥尾巴不带走一片云彩，秦星河站在天地五行阵中心，背景从春暖花开变作了一片肃杀，秋风吹过，飘下阵阵凄凉的落叶。只见她身子抖得像大冬天被泼了三升冰水的鹌鹑，惊骇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虫子，你……你知不知道人体是导电的啊，你知不知道触高压电九死一生，触天雷就是十死无生……你知不知道百分之八十的穿越那都是被雷劈的啊！！！你还想我再穿一次吗？！！你居心何在？！你其心可诛！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啊啊啊啊——”

蚯蚓回头一笑，头尾一起抽搐的笑，毫不留情、毫不犹豫、毫不心软地………………把她身周的法力屏障撤了。

——————我是某人此刻冬雷震震江水为竭的分界线——————

罡风雷火层，为天界外围，三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