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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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地狱-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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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又叹了一声∶「或许因为我有这个本事,倒也有点利用价值,组织对我很优待,我也有被接出去,替领袖人物塑造雕像的时刻,也就是一次这样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个异性,他是一个领袖人物的警卫连长!」

原振侠闷哼一声,警卫而成「连」,这个领袖人物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大人物了!他闲闲地道∶「我以为奶这样身分的人,是不能和外人接触的!」

柳絮苦笑∶「本来是,但因为我双目已盲,所以组织对我的控制,也不是那麽严。」

原振侠「嗯」了一声,柳絮继续道∶「那个连长┅┅那个连长┅┅」

她说了两遍,神情也是异特,原振侠鉴貌辨色,自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他心想,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一个有著特殊艺术才能的盲女,和一个必然是极忠於领袖的军人,双方之间,如果有了恋情,那是十分动人的情景。

柳絮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後,才道∶「我两人之间的感情,渐渐增进,我故意拖延替领袖塑像的时间,声称要为领袖塑造出一座本世纪最伟大的塑像来,把领袖伟大的人格,伟大的专业成就,充分表现出来!」

原振侠感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领袖自然是十分高兴了!」

柳絮道∶「是,领袖曾轻拍我的头,说我是「组织」的好「女儿」┅┅他却不知道,我对组织的厌恶,自从毒盲了自己的眼睛之後,与日倍增,已到了全然无可忍受的地步了,可是这种怨恨的情绪,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不然,就成了叛徒!」

她在说到「叛徒」这个词的时候,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急急喝了一口酒。

原振侠也陡然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全世界对「叛徒」都不会原谅,但论到对付叛徒手段之残酷,柳絮所属的这个组织,自然可说是世界之最了!

柳絮续道∶「领袖很忙,往往我一早去了,做好了准备功夫,领袖要到晚上才出现一会,所以,我和连长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我相信连长┅┅爱上了我,他有一天竟然问∶如果我向组织申请,要和奶结婚,奶想组织会不会批准?」

(接下来的一段,是柳絮向原振侠说的连长和她讨论婚事的对话──对原振侠来说,或是对所有的自由人来说,结婚而需要「组织批准」,那是十分难以想像的事。但是在那个环境之中,任何行动,都要「批准」!)

(而这一段对话,对後来柳絮的行动,又有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有必要听一听。)

连长当然是鼓足了勇气才提出来的,当时,他握住了柳絮的手,只有他和她在一起──身旁有人的话,他怎敢碰她的手?

他说出了那句话,他的身子在发抖,他是一个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壮健如牛的青年人,可是这时,他的身子在发抖,可见他心情之紧张。

经过若干日子的相处,经过由指尖的轻触到互握手,经过四片灼热嘴唇的轻吻,听到过他宽阔的胸膛之中,一颗炽热的心的狂跳,柳絮知道,连长迟早会提出这样的一句话来的。

而为了应付连长的这句话,柳絮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她的声音十分低∶「组织绝不会批准!」

连长大口喘著气∶「为甚麽?奶能替领袖塑像,一定是组织信任的人,我能担当警卫连长,也是组织绝对信任的,为甚麽我们不能结婚?」

柳絮用她轻柔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著,忽然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脸型,轮廓分明,我会替你塑像,那一定是用人塑像的典范!」

连长用力握住了柳絮的手,气喘得更急∶「我不要你为我塑像,要你为我┅┅生儿子!」

柳絮看不到连长的脸,为了说出这句话来而憋得通红,可是她却可以感到,他的脸烫得惊人。柳絮道∶「组织不会批准的,你不知道我的身分!」

连长陡然提高了声音∶「我知道!我听领袖说过,奶是那批自一出娘胎就受特殊训练的女孩子中的一个,如果不是奶盲了,奶会是所有人之中,最出色的一个,比其馀的都出色!」

柳絮呆了片刻∶「既然你知道了,你想,组织会批准吗?唉!」

她长叹一声,连长自然也知道柳絮的话是对的,他难过得不知怎麽才好,而这时,柳絮又柔声道∶「其实,我是多麽希望成为你的妻子,受你的保护,和你一起生活,我不要组织给我的少将军衔,不要有种种特权,只想做一个好男人的妻子,平平淡淡的生活,为他生儿育女,全心全意爱他┅┅」(当原振侠听柳絮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闷哼了一声∶「奶在煽动这个军人的情绪!为甚麽?是不是奶想要利用他?」)

(柳絮的回答直接之极∶「当然是,不然,你以为我怎麽能和你在这里相聚?」)

(原振侠长叹一声,第一个念头是∶这确然是一个可怕之极的女人!)

(然而,原振侠第二个念头却是∶这可怕的女人,为甚麽向我坦白这一切呢?)

(原振侠当然没有忘记那神秘人的警告,可是他的思绪,也一片惘然。)

连长在听柳絮这一番诉说心中衷情的时候,咬紧了牙关,紧握的手,几乎没把柳絮的手握碎,等她说完,连长的情绪,已被煽动到了狂热的地步,他陡然一用力,把柳絮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拥著,重复地说著∶「组织要是不准,我就复员,组织要是不准,我就复员!」

警卫连长自然知道自己这份军职,是何等前途无量──近卫部队的兵,是从别的部队中挑出来的连长或副连长,他这个连长,现在的军衔也是少将,这是组织和领袖对他的信任,可是他居然说出了要复员,回乡去当农民,谁都知道当农民的生活,是如何艰苦,全世界一百七十多个国家之中,生活水准之低,排名在一百三十名之後。

柳絮把自己柔软的身体尽量贴紧他,那更令得这个为组织领袖所信任的警卫连长,热血沸腾。

柳絮道∶「你可以复员┅┅虽然困难,你还有可能复员。我却是绝无复员的可能!组织早就说明,我的身体,属於组织,绝不能自己作主!除非┅┅除非┅┅」

连长把柳絮的身体抱得更紧,急急地问∶「除非怎样?说,除非怎样?」

柳絮一上来就把话说死了,忽然又来了一个转折,这等於是叫连长在一片漆黑之中,看到了一线光明,怎能不心急地询问?

到这时候,警卫连长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柳絮所控制了!

自然,一来,这是由於两者之间,论智慧,柳絮高过对方不知多少。

二来,对领袖和组织的忠诚,全是後天培养出来的,不是人的本性,而对异性的爱恶,却是人的天性。

後天灌输的概念,不论看来多麽坚强,不论看来被灌输得多麽成功,但是一旦到了和人的天性起正面冲突之际,必然敌不过人的天性,而溃不成军。

这时警卫连长的情形,就正正是如此!

柳絮咬著下唇,暂不出声。

连长摇著她的身子∶「说呀!除非怎样,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做!」

柳絮双臂轻扬,绕住了连长的脖子,在连长的耳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而那两个字,如同在连长的耳际,叫起了两个焦雷,令得连长一时之间,被击得如同泥塑木雕一样!

柳絮所说约两个字,其实简单之极∶「逃走!」

警卫连长能担当那麽重要的职位,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只是他及不上柳絮而已。他一听到「逃走」这两个字,自然知道事情没有他的帮助,柳絮就绝不可能逃走,因为柳絮每次来回【】,都是由他亲自接送的。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他会带上一两个人,而自从他和柳絮间的感情增加,就几乎每次都是他独自出动的了。柳絮如果要逃走,却并不难,把柳絮接出来之後,早上到晚上,有十多小时可以利用,问题是,如何善後?他如何向组织交代?

当两人的讨论,涉及了这一个具体问题时,柳絮偎依在他宽阔的胸膛前,好一会不出声。两人都互相听著对方的心跳声,都觉得他们各自的心跳,越来越是剧烈。他们都极其热切地希望可以结合,生活在一起,但是也知道「组织」绝对不会允许。

他们都是一直在那种由组织控制了一切思想和生活的环境之中长大的(把这种环境称为「无间地狱」,也庶几近焉。)他们只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想,已经是触犯了组织订下来的规条,可是他们都无法遏止自己心中的愿望,因为不论怎样,他们始终是人,人有人的天性,这时他们的愿望,就是顺乎人性发展起来的。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只要不是在「地狱」中,而是在人间的话,那麽,不论在这个人间的生活是多麽困苦,他们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因为那是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人的基本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并不是掌握在甚麽「组织」

  的手里的。

只是这麽一切,对这一双身分特殊的青年人来说,都是太遥远了。他们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之中,虽然有著十分尊荣的地位,但这时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基本的做人的权利。

好一会,他们的心跳一样剧烈,连长在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发颤,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极大胆的决定。他咬牙切齿,所以声音像是自他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爆炸出来的。他道∶「不冒险,不能达到目的!」

柳絮也跟著道∶「排除万难,我们会胜利┅┅可是我们要排除的困难,又何止一万种!」

连长把牙咬得更紧∶「不管多少种,都要向前冲!」

柳絮仰高了头,她看不见,可是在连长的心跳声,和升得相当高的体温上,她可以知道连长的心情何等激动。

盲人敏锐的感觉,使她的行动,恰到好处──她伸出手来,在连长的额上,轻轻一抹,果然就抹了一手的汗。

连长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急促∶「我有一个同乡,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把奶送到他那里去,奶先躲起来,他会照顾奶,他开著一家饭店,在他那里出入的人虽然多,可是┅┅很安全!」

由於知道所说的话实在太大胆,那已是对组织的背叛,所以他一开口,话就不是说得很有条理,而且,他要一直不停地说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忽然之间住了口,是不是还会有勇气把话说完!

柳絮听著,又用自己柔软的手,在连长滚烫的脸上抹著汗。

她不出声,他焦急摇著她的身子,追问∶「奶说怎麽样?奶是不是愿意?」

柳絮苦笑∶「你怎麽样?」

连长不出声,柳絮可以感到他的身子在发抖,也可以听到他紧咬著牙时所发出的「格格」声。过了一会,他才道∶「图个短相叙,我可以和奶一起躲在那家饭店,哪怕躲上一天,也是好的。若是从长计议,那麽奶先躲著,看看组织会如何对付我,再说!」

当柳絮在酒店的顶楼,总统套房之中,向原振侠叙述这些经过时,她的语气,竟然十分平静,像是说的全然是他人的事情一样。

可是原振侠却一样感到了极度的惊心动魄。一男一女,只是简单地为了要求结合,就得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他不由自主,紧握著拳头──虽然有了神秘留字人的警告,他已经十分警惕,可是他还是十分同情柳絮的遭遇,所以他听得柳絮讲到这里时,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只能相叙一两天,当然是十分悲哀的事,可是如果从长计议,只怕一分手┅┅一分手┅┅就┅┅」

由於说出事实来,会十分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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