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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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1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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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粗……

就在众人觉着,得叫大夫来看看时。梅尧臣的脖子渐渐复原,两手捂着肚子,长长吐出了一口酒气。

“这酒怎样?”众人急切问道。

梅尧臣看看他们,再看看那坛子酒,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道:“曼卿、曼卿。你死得太早了!”要是不明就里的,肯定得吓着。心说这酒能引起失心疯还是怎着?

不过众人却知道,这是对这酒的最高评价了。

曼卿就是梅尧臣方才说的石曼卿,名叫石延年,是梅尧臣和欧阳修最好的朋友。此人举止磊落、才气纵横,是大宋朝最有魏晋之风的士大夫。他活着的时候,人们把他和欧阳修、杜默并称‘三豪’……欧阳修是文豪、杜默是歌豪,他则是酒豪。

‘酒豪’自然酒量超人,他曾经和一个叫刘潜的朋友,到汴京的王氏酒楼,一句话也不说,坐下就喝,一坛喝完再开一坛,喝了整整一天。把店里的酒都喝完了,天也黑了,二人拱手而别,都不用人扶,跟没事儿人一样……至于回家后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故事除了说明石曼卿酒量大之外,还说明了,这年代的酒,真是逊毙了——这是因为蒸馏酒的技术还没被应用。用粮食出来酿酒,杂质太多,酒精含量也太低。

所以这年代,吃酒之前要先用网眼筛子垫布过滤才行,因此叫筛酒;所以武松能连吃十八碗……

陈恪自然知道,低度酒经过蒸馏提纯,就可以得到高度酒,但他之前一直没搞过……因为蜀中市场有限,发明出白酒,就会抢占黄娇酒的份额,费那个劲儿干啥?

他是在给柳月娥治伤时,才意识到白酒不仅是酒,还是救命的酒精,这才下定决心搞出来。不过他也没有经验,只是在上辈子背医书时,记得《本草纲目》上说:‘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其法,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便依照这法子摸索了一段时间。

后来李简来了,陈恪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经过一个冬天的实验,总算摸索出一套还算成熟的蒸馏酒器。这批酒,又是特意经过反复蒸馏的,已经跟二锅头差不多了。

喝惯了低度酒的石曼卿,用喝黄酒的方法喝二锅头,不被辣得嗓子冒烟才怪呢。

梅尧臣哭石曼卿,是因为石曼卿平生最恨喝酒无味。为了增添喝酒的乐趣,他创造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酒戏,比如与客人一起披头散发,戴上枷锁绑上脚镣,边歌边饮,谓之‘囚饮’;或者跟客人一起爬上树喝,谓之‘巢饮’;还用稻草打成草绳,相互把对方绑缚起来,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要喝酒时只管把头伸出去,喝完酒头又缩回来,谓之‘鳖饮’。

这样的一位酒仙,最后果然死于酒——却不是醉死,而是馋死的。当今官家爱他的才,劝其戒酒。石曼卿一听,感动不已,赌咒发誓再也不饮酒了,结果却因积渴成疾而卒。

临去世前,家人给他倒酒,让这位酒豪喝完了好上路,但他却摇头不喝。

家人不解,还是梅尧臣了解自己的酒国战友,道:‘他之所以搞那么多喝法,实在是因为酒太淡,必须加点滋味进去。现在好容易戒酒了,就不再喝这种让人意犹未尽的东西了。’

如果早有这种白酒问世,想必石曼卿不会带着遗憾去世了……

借着缅怀昔日老友之名,梅尧臣便左一杯、又一杯,品尝了起了这种浓香扑鼻、口感绵醇、回味悠长,空杯留香的白酒。

等见到王安石时,他的舌头已经大了……

陈恪兄弟、宋端平和二苏,几个年轻人坐在一桌。酒宴还没开始,大家都在轻松的交谈着。他望着厅堂中谈笑风流的诸位来宾,竟然感动到想哭……欧阳修、曾巩、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唐宋八大家的宋六家,竟然齐聚在这一间屋子里。这样奢华的阵容,怕是在这个年代,也不会出现几次。

为什么没有照相机,为什么没有摄像机啊!

“子瞻,你是丹青圣手,一定要把今天这一幕画下来。”让苏东坡画下来留念,似乎比拍照有意义多了吧?

“不好吧……”苏轼这还是第一次拜会文坛盟主,手脚都不知往哪摆,又怎敢造次?

“怎么不好,此乃人间盛事,不作图纪之,才是罪过呢。”陈恪猛然想到,千年之后,李公麟画、米芾题词的《西园雅集图》,都能成为价值十亿美元的日本国宝,现在来宾的含金量,可比西园那次高多了!

苏门六学士,能跟宋六家比么?李公麟能跟苏东坡比么?这幅画到时候,起码得买二十亿美元吧!自己啥也不用给子孙后代留,光留这幅画就行了!

陷入无限意淫的陈恪,热血沸腾了,马上招呼欧阳修七岁的小儿子道:“和尚,快取笔墨丹青来。”

欧阳辩最听陈恪的,马上撒开小腿跑到书房去,一会儿就把他哥的全套画具拿来了。

“真要画?”在陈恪的逼迫下,苏轼无可奈何,只好抬头观察场中,心里开始构图。

不用说,作为文坛盟主、此间主人,欧阳修必然是图画的中心,可是欧阳学士去了哪里?

扫视一圈他才看见,原来欧阳修竟然站在院中,举杯望着外面的天空,默念有词,然后把酒洒在地上。如是再三,才把酒杯交给长子欧阳发,转身进了厅中。

不能在那么晚睡了,明天一早起来写。另外,昨天说的是,如果回到第七,就四更。结果也没到……不过我仔细一看,似乎我说的有歧义,为表示抱歉,明天四更。

第二四九章新酒赋

欧府正堂内香烟袅袅,张灯结彩,摆着八张方桌,宾客们按照年纪、来历,分坐在各个位置上,注视着欧阳修从外面进来,把最美好的祝愿献给他。

在主位上坐定后,众宾客问他:“醉翁方才莫非在祭天?”

欧阳修点点头,笑道:“我祈祷老天保佑,今年我大宋否极泰来、风调雨顺!”

“诚哉斯言!”众人纷纷点头。去年大宋朝实在太艰难了,有天灾也有**。天灾是全国范围的大雨,百姓遭灾严重;**是六塔河工程,若当初听了欧阳修的忠言,或者那些狗官不擅自行事,恐怕不会造成这么大的灾难,也不会有忒多的百姓成了冤魂。

过去一年,大宋朝全国范围的赈灾,国库收入却锐减,如果今年再不得安生,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听说从昨天开始,一直到上元节,官家都要在宫中斋醮祈祷……”众人纷纷议论道:“是啊,求老天保佑,大宋朝可禁不起连番的折腾了。”

“好了,诸位,收拾情怀。”欧阳修端起重新斟满的酒杯,提高声调道:“不要让我这无耻老贼影响了欢庆,我们开始吧!”

众人便纷纷举杯,恭祝新春快乐。饮毕,坐在欧阳修一桌的蔡襄笑道:“醉翁老且老矣,但既不是贼,也不是无耻。”蔡襄者,‘苏黄米蔡’之‘蔡’也。善书好茶,乃欧阳修的至交好友。

“怎么不是贼?老而不死是为贼。”欧阳修摇头笑道:“老夫年已半百,却还不死,是不是贼?”众人都笑了,又听他接着道:“昨夜我梦见自己满头白发,牙齿全然脱落,今天醒来一看,果然少了几颗牙齿,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众人哄堂大笑,欧阳修也大笑起来。只是这笑里,似乎还夹杂着些难言之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壮志未酬、身先白头,这是大丈夫最大的悲哀。

这时候,歌伎上堂演唱,唱得是梅尧臣的《苏遮幕》,‘露堤平。烟墅杳。乱草萋萋,雨后江天晓……’这是他最经典的名曲。众人击节相和。跟着歌伎同声唱着:‘独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唱到‘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一句时。一个个都已沉醉在悠扬的旋律中,但到了最后‘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时。上了年纪的宾客便唏嘘起来:“原来圣俞也是老了……”

“我不怕老,又有谁不老呢?我怕的是文坛后继无人。”梅尧臣笑吟吟的摇头道:“好在上天对大宋不薄,江山代有人才出,今日在座的诸位英才,可以接替我们这些老家伙,撑起天下的道德文章。”说着举起酒杯,朝在座的晚辈致意道:“何止如此,‘致君王为尧舜,免百姓于饥寒’的重担。也要交在你们身上了!”

“此言差矣。”欧阳修却摇头道:“年轻人过早接班,是揠苗助长,会出现庆历新政那样的悲剧。我们这帮老家伙,还不能撂挑子,得撑到他们成长起来,真能顶起大宋江山时再入土。”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梅尧臣笑道:“只要不会老糊涂就好。”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歌伎又唱了欧阳修的少年游。宴中气氛才活跃起来。欧阳修呷一口杯中酒,闭目享受半晌道:“这酒,真烈,从喉咙到胸中,都像有团火在窜

。烧得人浑身火热,直想弹剑而歌!”重重点头赞道:“这才是男人喝的酒。”

“只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鲸吸牛饮了。”梅尧臣苦笑道:“不然非要醉死不可。”

“这酒价比黄金,”蔡京笑道:“怕是你也牛饮不起。”

“对了,老说这酒这酒的。”欧阳修笑问道:“难道它没个名字么?”

众人便望向坐在角落的陈恪,陈恪起身答道:“老师,尚未起名,还请老师和诸位前辈赐一个。”众人闻言,都颇为意动。

在这个属于士大夫的朝代,他们拿着最丰厚的收入,不用担心被抄家杀头,只消恣意享受人生。他们喝最好的酒、抱最美的女人,写最华丽的诗篇,追求最完美的人生、也拼命的追求风雅……世上还有比为美酒命名,更加风雅的事么?

而且若真是好酒,他们的名字,甚至将随之千古。

“元春品新酿,真是一个好兆头!”也不知是酒劲儿,还是兴奋所致,欧阳修老脸通红道:“仲方的好意,我们不能辜负。诸位,我提议,每人斟满一杯,以此酒为题,各做一赋,如何?”

梅尧臣首先赞成,众人也轰然称赞此举大雅,便叫着将热酒来润笔端。

欧阳修现在是翰林学士待诏,知太常寺兼礼仪事,加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乃十二级勋之第五,秩正四品。又刚刚进封乐安县开国侯,第九等爵,以食邑一千户以上封侯。加食邑五百户,共食邑一千三百户。连续的加官晋级,勋位晋升,已经进入公侯贵族行列。

他的收入也随之暴涨,一年下来各项进项达到六百多万钱,家境条件自然大为改观。厅堂里各种尺寸的上等宣纸都是常备的,府上新雇的七八个青衣小婢,立刻从墙边的橱格里,抽出一张张裁好的宣纸送到了每位客人的桌前。

砚盒里的墨也是用上等丝绵浸泡着,这时搁到香炉上略略一烤,也就熔化了。堂内稍稍安静下来,人们铺展开笔墨纸砚,还在凝神构思,苏轼便已经运笔如飞,一口气写下一篇赋《新酒赋》。

欧阳修轻轻走过去,捧起苏轼的文章,看了一遍,连连点头,又大声诵读起来道:

“是酒取通明于盘错,出肪泽于烹熬。与黍麦而皆熟,沸舂声之嘈嘈。味甘冽而明澈,叹幽姿之独高。知甘酸之易坏,笑凉州之蒲萄。似玉池之生肥,非内府之蒸羔。酌以瘿藤之纹樽,荐以石蟹之霜螯。”

读着读着,老先生摇头晃脑,已是深深陶醉了:“曾日饮之几何,觉天刑之可逃。投拄杖而起行,罢儿童之抑搔。望西山之咫尺,欲褰裳以游遨。跨超峰之奔鹿,接挂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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