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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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之囚宫-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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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平虚弱惨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快慰:“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囚宫了,终于可以……”
  以死诀别,就是她离开的最好方式。这囚宫是世人艳羡所在,却非她的。
  李世民发疯一样抱起升平,命已经痴傻瘫倒的同欢去找御医。他抱住升平扑到长榻上,将身上黄袍撕开为她擦拭下腹不断涌出的鲜血。
  沈如是仓惶而来,见升平腊色容颜心已堕沉,他将短匕取出,以药粉为升平止血,半瓶药粉倒上去便被鲜血迅速溶解,根本无力止住。他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叩首:“皇上节哀,皇上节哀,银匕质软伤口原本不深,可......。”可升平已求死多年,身体濒死虚弱,血流根本无法止住,伤口更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李世民将银匕握在手心,任由银匕锋刃割开掌心皮肉,热稠鲜血顺手腕流淌也不觉得痛,忽然,他抬头镇定吩咐:“同欢命车辇侍候!”
  他抱起升平在怀中,贴住她的脸颊:“不怕,阿鸾,朕带你出宫,朕现在就带你出宫!”
  同欢在一旁泪流满面,将手帕堵在嘴边掩住哭泣,车辇迅速停在栖凤宫宫门外,她与皇上一同将升平搁置在车辇当中。
  升平此刻脸色惨白,除双眼犹能眨动,语气虚弱得掩不住喘息,李世民不顾自己手掌伤口将她死命搂在怀中,下颌顶着她的发髻,咬牙切齿道:“朕命你不许死,朕现在带你出宫!”
  她以微弱的气息笑着回答:“你可以执掌天下苍生的性命,唯独管不了我的。”
  李世民生平首次感觉恐惧滋味,仿佛即将淹没胸口的潮水,闷得心慌。他恐惧余生没有升平的相伴,恐惧升平将所有美好记忆带走。哪怕她只是被囚禁在栖凤宫,他在两仪殿批阅奏章时心思也有落脚之所,没有她,他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所犯的错。
  “朕现在兑现诺言,你等等朕!”李世民如同被匕首刺伤了自己,对渐渐失去气息的升平嘶吼道。
  他不曾想过,等待兑现诺言会耗尽她一生的时间,更不曾想过,她居然等不到他兑现的那天。
  马车迅速绕爬过两仪殿向承天门飞驰而去,驾驶马车的内侍唯恐慢了步子会被皇上责怪,拼命加急鞭抽在马身,鞭响清脆,马嘶蹄飞,硕大的朱红宫门就在前方,李世民贴在升平在她耳边,绝望的说:“阿鸾,睁眼看看,我们就要出宫了。”
  升平吃力的睁开双眼,褪去血色的双唇慢慢上扬,露出欣然笑容。
  忽然,马车颠簸,几匹马同时扬蹄被勒住缰绳脚步戛然停止,同欢擦拭眼泪向外探望,不知何时,承乾门门前黑压压跪满朝堂上才会聚集的文武朝臣。
  黑沉沉夜色,压得人不敢喘息,身着绛紫朝服的文武百官在承天门前匍匐跪倒,而最率先跪在前面以身挡住马车的人正是一身金红朝服的长孙无垢。
  她的身后,一道以人身阻挡的围墙围住奔驰而来的马车,像极了大唐万里江山,绵延不不见尽头。
  长孙无垢待马车停止,郑重向车上人叩首,“皇上,臣妾率文武百官亲送玳姬离宫。”
  李世民抱紧升平并不回答长孙无垢,他将脸颊贴住她渐渐冰冷的嘴唇,喃喃自语:“咱们出宫,朕会兑现自己的诺言。”
  车与群臣僵峙,马匹响鼻声在寂静黑夜使得心有揣揣的朝臣浑身一颤。
  长孙无忌顾不得许多,率先由朝臣队伍中爬出,怦怦叩首硬声道:“皇上,女祸乱国阿,玳姬待罪自裁虽死亦不无辜,皇上不思朝事擅行出宫怎对得起太祖一手交付家国之任?恳请皇上以社稷大局为重!”
  常与长孙无忌对峙的尉迟公前所未有与他同列,他昂首目视马车回答:“栖凤宫杨氏身份已为天下诟病,皇上此举犹如将其置于烈火油烹当中,她命不久矣,皇上何不许她善终之名!”
  马车依旧不见动静,朝臣低头不敢擅动,明明至冷冬日,仿若石像般的他们身后已被汗水湿透朝服。房玄龄见状,更是向前一步抱拳:“君不义则国难全,皇上身为天子,怎能因一个情字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李世民依旧紧紧抱住升平渐渐冰冷的身子,艰涩开口:“不怕,阿鸾,朕会兑现诺言。”
  升平呼吸已弱不可闻,她用尽全力眨动双眼,想露出微笑也不能够。她已觉得自己身陷无边冷寂,而他的身体是她最后能依存的温暖。
  一滴温暖泪滴坠落在她脸颊,缓缓顺流淌下,李世民将她贴在自己胸口:“朕不许你死!不许!”
  四周宫灯摇曳照亮黑夜中孤寂马车,车中的人依旧不甘如此放手。玄武门,太极门,月华门悉数关闭,沉重的落锁声在夜色里传出很远。只留一道马车正对承天门,或出,或留,任君选择。
  长孙无垢向前跪爬两步,在马车外再度叩首,重重的叩首。她精致的面容如今已经残败,头顶凤钗步摇更是歪斜坠地,光洁的额头因重力磕在地面渗出血痕,她艰难开口:“臣妾此生从不敢妄想奢望皇上留心在自己身上,臣妾亦知皇上与杨氏挚情独衷,今日拦住皇上车辇只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哪怕皇上因此将长孙氏百余口性命治罪,臣妾也不会就此挪动半步。”
  “臣亦随之。”长孙无垢身后朝臣沉声附和。他们愿意以血肉阻挡帝王离去,不惜任何代价。
  马车被风卷起的帘帷烈烈飘扬,车辇中人仍是无动于衷。
  忽而,魏征由朝臣队中爬出,他先向长孙无垢郑重叩首,随即又转身车辇方向肃然沉声道:“元妃娘娘!”
  一句元妃娘娘,本已近乎没了气息的升平身子一震,缓缓睁开眼。
  “臣知元妃娘娘此生从未展眉,心中所念唯有出宫自由,奈何皇上乃九五之尊受大唐万民所仰望,若皇上随元妃娘娘出宫必然带祸庙堂,江山社稷亦会就此终结,太子稚龄幼小,不堪天下重任,元妃娘娘如何使得自己最终沦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升平原本无力垂下的手指,仿佛重新有了生气,她缓缓抬起,轻轻抚上李世民不再桀骜的脸庞。
  “元妃娘娘此生皆以江山为重,逢宫倾,论宫杀,直至宫断,从不曾有片刻犹豫决断,为何今日甘愿做天下之罪人?”魏征年已过半百,花白胡须颤动在胸前,气喘不止。他愧对她曾许的知己,正因清楚她心底最介意为何,才能以此为刺刀捅在她的残破心头,放手离去。
  他终究背叛了她的信任,愧对她给予他的坦荡。魏征匍匐在马车前泪纵满面,泣不成声。
  升平微微张开嘴,气息微弱到李世民需贴在她的唇边才能听清她的零星言语。
  她吃力的说:“放我出宫。”
  李世民双眼望着她,眼底充满痛楚凄凉:“不,你休想!”
  升平又攒尽全身力气对他开口,声音已听不清,只有气息微微变换了语调:“这是你永远兑现不了的诺言,放我出宫。”
  李世民还想说,她又说:“嫔妾恭送皇上。祝我大唐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永世恒……昌。”
  他缄默良久,与她对视。
  她似已不想再见眼前这个男人,决绝闭上双眼。
  他终于缓缓将她放下,同欢呆呆望着李世民的举动,紧攥住升平的手。
  李世民绝望的步下马车,脚及地面,长孙无垢立即匍匐叩首:“臣妾恭送元妃娘娘!”她肯放手,便是成全天下,长孙无垢愿一生尊她为先。
  身后朝臣见皇上离开马车,也齐声口诵:“臣,恭送元妃娘娘。”
  承天门前,两仪殿广场上,李世民身着玄色龙袍背对马车,只听得身后几匹烈马嘶鸣奔驰而去。
  他不敢回头,木然伫立在挡住自己去路的长孙无垢和朝臣面前,仿佛心肺都已被人掏空,无法动,也无法说。
  寒风骤卷,带动宫门两侧风灯呼啦啦响个不停,内里烛光忽暗忽明,跳动异样光亮。
  马车疾驰奔向承天门,宫门嘎吱吱由内向外推开,隐约天边似有朝霞腾升起灰白霓彩融合的彩云昭显重生希望,可惜眼前被乌云滚滚压住不见天路尽头。
  宫门长路仿佛直通升平最向往的云淡日出,就此一路奔去,终会触摸自由。
  她此生最为渴望的自由。
  踏出这囚宫,她将终生无憾。
  即便世人皆叛她而去,也要远离眼前九重宫阙。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马车奔至宫门处毫无征兆的停止,内里传来凄厉哭声,李世民猛转身回首,但见同欢跳落马车一路迎尘向自己奔来,她摔倒在李世民面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娘娘,娘娘她薨了。”
  至死,升平终不曾踏出九重囚宫半步。魂断宫闱,能带走的只有属于她的绝望。
  千疮百孔的诺言只需一步即可兑现,却在最需要时不留她须臾时间。
  他亲手送她上路,割断她所有期冀。爱恨纠葛二十载,他竟不知她此刻究竟是否还恨他,从前是否爱过他。
  李世民赤红了双目回视长孙无垢和她身后的朝臣,如同被人囚住的凶猛野兽,左右挣扎也逃不开被权势铸造的金色囚笼。忠臣谗言,谀臣谏言,他们用性命维护牢笼稳固,却从未想过身处其中的君王是否已经无心。
  他向前逼近一步,他们跪爬退后一步,他再向前逼近,他们再跪爬后退。
  一步步绝望,一步步冰冷。
  纵使逼尽天下人自裁,他也终是负了她。
  他得到天下,却丢了她。
  猛然,李世民昂起头,由心底发出痛彻心扉的呼啸,撕心裂肺的啸声震天动地,将他所有心中悔恨迸发,震动了痴痴跪在面前的长孙无垢,她无措望着与自己同枕共席的夫君痛恸表情,异常陌生。他心头伤痕正是她亲手划下,他们也已经注定结局。
  他手腕流淌的鲜血依旧滴滴嗒嗒,滴落在青石砖上,似谁哭泣的血泪,融不开。
  风起,雪落,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悲恸,无人能理解,无人能探知。
  渐渐啸声减弱,他终收住心中刻骨伤痛,任由凛冽寒风拂动眼前散乱发丝,任由晶莹雪粒沾满眉间。
  他回首张望,那宁静停泊的马车里还残留她最后的笑,那一丝温暖终随她而去,连同他心底隐藏的秘密,一动被埋葬。
  她说:这是他永远兑现不了的诺言。是,他终生无力兑现,所以才撒弥天大谎来瞒着她。
  匍匐在李世民身后的群臣三呼万岁,呼声响彻万里江山。
  大雪飘飘而下,掩住世间最悲恸的情感,也掩住她曾到过的痕迹。
  她最爱雪夜,只因回首张望时,万物被雪掩盖,此生不过徒留一串足迹而已。
  她的囚宫,终也囚住了他,他们此生难逃出这世人仰望羡慕的囚宫。
  风雪拂面,冻住所有属于她的记忆,而他的眼底,隐约可见,一滴泪未曾流尽。
  
  




67

67、高阳篇 。。。 
 
 
  宫灯温和的光晕透过茜萝凤纱,萦绕出媚色的红色,高阳看着人影在屏风上寥落晃动不禁心酸苦笑。
  他果然又来了。高阳知道每年每月他必定会有些时日是耗在这里的。
  自从母后薨逝后,这样肆无忌惮的的光顾也越来越频繁。
  其实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场梦而已,是他,刻意给自己营造的梦境,正因为不曾有人走进破坏梦境,所以他无力还给自己些许清醒。
  高阳比他清楚,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在门外徘徊多久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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