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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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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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确实该找个时间带离忧去看看,定远郡的风水宝地,不走上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吗?”

“让她去泡一泡,只怕那湖水的灵气就没了。”

不过是个温泉罢了,又不是没见过。言离忧白了温墨情一眼,对他身为大男人却经常出言刻薄扫她脸面这种举动表示不满,温墨情则不以为意,仍旧偏着头看向车外迅速倒退的风景,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定远郡,定远王封地,亦是渊国所有封地中曾经最贫瘠、而今最富庶和乐的地方,原本应该充满儿时记忆的家园。然而温墨情对这里并不算熟悉,年幼时就被君子楼楼主秋逝水看中带走修习,而后又在渊国各处奔波,说起对家乡的记忆,温墨情甚至不如许多后来搬迁到此处的人。

车轮碾压到石块震了一下,温墨情收回遐思,视线移到言离忧身上,语气颇有些严肃:“到了王府切记谨言慎行,没我准许,一个字都不许说,梦话也不行。”

“有能耐你钻进我脑子里控制梦话,做不到就别沉着脸吓唬人。”言离忧根本不吃温墨情这套,眼皮都不抬一下,慵懒地倚着碧箫,“不是说王爷这几个月都在帝都不会回来吗?那就没必要小心到这种地步吧?反正王府中能认出我的除了你们没有别人,就算不易容也可以的,只要忍住不出声,不让你大哥听出来是我就好。”

“小心驶得万年船。墨鸿对声音十分敏感,谨慎些总不会有错。”

比起温墨情的威胁,显然碧箫的一句话更有效果,言离忧连连点头,半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温墨情牙缝里挤出不屑一声,继续偏头看着窗外,心里仍是高悬难安。

定远郡不大,位于郡中心的定远王府距离泠月湖不过小半个时辰路程,言离忧在车上迷迷糊糊还来不及睡熟,耳畔听得车外一声低呼,马车慢慢停下。

“世子回来了!快,快去准备饭菜给世子接风!”

定远王府正门口站着一个老者,看样子约莫五十不到,体格硬朗得很,一声声底气十足,响亮充沛。

温墨情率先跳下马车,转身拉开车门:“肖伯,多准备间房,我请了位大夫来。”

被唤作肖伯的老者忙不迭点头,朝府中家丁吆喝了两声,回身笑容满面:“昨儿个大公子还发脾气呢,没想到今天世子就回来了,到底是兄弟连心,想什么都知道。”

“回来的不只是我。肖伯,你看,碧箫也和我一起回来了,大哥今天许是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伸出手扶着碧箫走出马车,温墨情与她并肩长立,少见的笑容温和,“先不说这些,我去看看大哥,这次离开时间太久,大哥一定在埋怨我。”

碧箫是第二个下车的,碧笙紧随其后,作为新来的非客人,言离忧只能排在最后,越过前面一排肩膀向王府望去。

定远王府并不如言离忧想想那般宏伟阔气、金碧辉煌,外面可见的宅邸院落不大,墙皮有些褪色,朱红色大门也略显破旧,可见主人不是个喜好外观排场的人。回想当初在温墨疏处与定远王见面,言离忧倒觉得定远王比温墨情更加平易近人,与这定远王府所体现出的分格也颇为相近,不由更加期待与温墨鸿见面。

事实上言离忧是抱着一些小心思的,她很希望自己有能力帮温墨鸿解除痛苦,哪怕只是一点也好,这样一来她就能更贴近温墨情,证明自己并非坏人。

大受定远王府下人们欢迎的碧箫跟在温墨情身后先一步去见温墨鸿,碧笙常来王府,这里一直为其保留着房间,对两个人相处没什么兴趣的碧笙才一进院子就跑得无影无踪,只剩言离忧局促地站着,等待谁来唤她。

“姑娘就是世子请来的神医吧?房间已经收拾妥当,神医请跟我来。”不过片刻,肖伯笑吟吟来叫言离忧,恭恭敬敬在前面带路。

“肖伯别叫我神医,我只是略通医术,连大夫都算不上,因与碧箫姐姐相熟才见信于世子,来这里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帮……”话说一半,言离忧忽然为怎么称呼温墨鸿犯起难来。

承袭王位的子嗣才有资格被称作世子,一般来说王位都由王爷的嫡长子继承,但定远王府情况特殊——早年的确是该由温墨鸿承袭定远王封号的,后来因着残疾近乎废人,定远王不得不忍痛将世子之位交给二儿子温墨情,如此一来,温墨鸿就成了尚在人世却不是世子的定远王嫡长子。

肖伯听出言离忧为难之处,呵呵笑道:“叫大公子就好,我们都是这样称呼的。既然姑娘不愿被叫做神医,那可否问下姑娘芳名?若是唤着姑娘却不带姓名,实在是有失礼节。”

言离忧想了想,笑容有些生硬:“叫我红莲吧,以前替人诊病时都用这名字。”

“好好好,红莲姑娘这边请。”肖伯引言离忧到别院,推开一间偏房的门躬了躬身,“这是刚收拾出来的房间,红莲姑娘可暂时住下,等世子和碧箫姑娘见过大公子后应该会有安排,有什么事红莲姑娘到院外唤一声便可,我平时都在前堂那边。”

再次道谢后,言离忧本以为肖伯会离开,谁知头发花白大半的老家丁磨磨蹭蹭半天不肯走,见言离忧实在困惑才尴尬笑笑,微微弯腰压低声音:“红莲姑娘跟世子熟悉吗?”

“只是泛泛之交,与碧箫姐姐更熟一些。怎么了?”

“哦,没什么,不过是想打听打听情况。”肖伯叹口气,语气中飘出一缕浅淡惆怅,“王爷年岁已高,身体虽硬朗但眼目渐花,世子总是漂泊在外极少回来,府中能尽心照顾大公子的人少之又少。这两年我们这些下人都在谈着,到底什么时候大公子才能把碧箫姑娘娶进门?还有世子,也该找个合适的姑娘考虑终身大事了。”

言离忧噗地一声闷笑,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你们世子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温柔善良的碧笙姑娘可是期盼得紧呢。”

迎着冬日明媚阳光,言离忧分明看见肖伯脸色绿了一下,笑容僵硬抽搐:“碧笙……碧笙姑娘啊……对对,怎么忘了碧笙姑娘呢?哈哈,真是老糊涂了……”

肖伯装傻离开,言离忧一个人站在门口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看来碧笙在定远王府中并不如碧箫那样受欢迎,这些下人对空有婚约的温墨情未婚妻也是不太满意,这场你情我不愿的婚事,到最后九成可能要依着温墨情的期盼以解除为结局。

不过话说回来,温墨情是不打算找其他人成亲了吗?

笑着笑着,言离忧的心渐渐平静,进入一种莫名其妙的茫然状态——到现在她还不敢直接开口询问有关赫连茗湮的事,但看温墨情语气态度,似是不打算与赫连茗湮重续前缘,那么他是想孤独终老?不得不承认,言离忧对此有种惋惜情绪存在,抛开赫连茗湮与青莲王的关系不说,那样美丽高雅如误落凡尘的谪仙一般的女子,连女人看见也要怦然心动。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与肖伯打个招呼后过来的温墨情老远就看见言离忧呆呆站着,刚发问一句,忽然想起什么,深吸口气揉了揉额角,“你……你刚才不会是和肖伯说话了吧?”

言离忧正在为思索被打断而不高兴,听温墨情询问,心烦耸肩:“说了,怎么?在你们家还不许和下人交谈——”

明显不满的反问戛然而止,言离忧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定远王府就犯下一个致命错误。

她应该是哑巴女大夫,而非喋喋不休与人交谈的好事者,这场戏,从一开始就脱离了计划。

第089章 哑女大夫

说好要装成哑巴去给温墨鸿诊病,可现在言离忧刚一进定远王府就无意中漏底,这谎言连编造的机会都没有了。温墨情面带愠色,言离忧自己亦是心乱如麻,自责不已。

“那肖伯不是你家老家丁吗?跟他说一下应该没关系吧?毕竟是为了你大哥……”言离忧看着温墨情微冷脸色犹豫不决,两只手不停绞缠,懊恼表情难以掩藏。

温墨情本该发火责骂她粗心大意,可是看言离忧一脸急色,再想想她也是出于好意才想来帮忙,那股火气不由得变成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只能化作沉闷低语:“肖伯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就算他有心帮你遮掩,指不准那天喝两杯小酒就会顺嘴说出去,到时候大哥问起来我怎么回答?”紧皱着眉沉思少顷,温墨情果断地拉住言离忧胳膊往外拖:“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你只能离开了,反正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大哥提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我会让钧白带你先走一步。”

“你们两个拉拉扯扯在做什么?我刚和墨鸿说完离忧的事,他并没有拒绝诊病,正在房中等着呢。”关键时刻,碧箫忽然出现,微笑着拦住神色焦急的二人,“我带离忧进去,你要一起过来吗?”

“还去什么去,她怎么去?”温墨情没什么好气,拉扯言离忧的手加重几分力道。

碧箫困惑:“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让离忧扮成哑大夫吗?有什么不能去的?”

“你问她!”碧箫脸色越是茫然,温墨情腹中火气越是旺盛,忽然甩开手背对言离忧,宽实背影带着不可靠近的气息。

言离忧心中一团乱,说话声音极低,仿佛做错事等待受罚的孩子:“我……我忘了要装成哑巴的事,刚才肖伯问话,我随口就答了……”

千种万种猜测困惑都被打碎,碧箫脸色一白,倒吸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言离忧半天说不出话。

总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温墨情克制火气恢复冷静,抬手指了指院门口:“我正打算送她走,大哥那边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吧,总之不能让他听到。”

碧箫想了想,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无可奈何点点头,想要安慰安慰大意失策的言离忧,却发现她咬着嘴唇在考虑些什么。

好不容易说服温墨情允许她来定远王府,费了几个夜晚的安眠回忆任何有关温墨鸿残躯可能的挽救方法,难道就要因为自己一个失误全部前功尽弃吗?若是如此,非但不能缓解与温墨情的关系,反倒会在二人刚刚有些好转时再添裂痕,期盼落空,适得其反。

矛盾思忖少顷,言离忧总算下定决心,猛然抬头:“不走,计划照常——你再信我一次,见到你大哥我绝对不会露馅。”

言离忧的医术如何尚无人为证,碧箫只是出于对姐妹的感情信任才希望她来见见温墨鸿,倘若就这样放弃也觉得遗憾,看言离忧这是下定决心非试试不可,心头不禁动摇。

“让离忧再试试吧,等下我们一起进去,见情况不对帮她岔过去就是。肖伯即便知道离忧能开口也没多大关系,既然已经暴露就干脆不装了,只要见墨鸿时不说话就可以,反正是不是会说话这种事轻易不会有人问。”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安慰,碧箫拉住言离忧的手,用力捏了捏,“离忧,看你的了,我相信你不会再出状况的。”

是不是要继续按计划行事,在决定权上碧箫有着比温墨情更重分量,连她都同意了,温墨情也不好加以拒绝,瞪着言离忧看了半天,能做的也只是无奈点头。

跟在碧箫身后来到温墨鸿房间时,言离忧心底的忐忑难以言表,而惊讶远远大过这份不安。

一个近乎残废瘫痪多年的人,在言离忧印象中应该形容枯槁且邋遢杂乱,房间也该是凌乱憋闷、充满刺鼻药味儿的,然而温墨疏的房间整洁干净、杂尘不染,竟是比寻常人更立整百倍,空气里飘荡的也不是药味儿,而是花朵馨香,清新淡雅。

伺候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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