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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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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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而我却没有,产婆注意到时已开始有些出血,那是分娩中的大忌,用现代的说法叫做产后大出血,在古代,叫做血崩。他闯了进来,强行要我清醒,要我挣扎,经验丰富的产婆助我娩出了胎盘,然后止血,然后我安然无恙。
  
  我没有应声,也不知如何回答,阖目后的极短时间里便放下紧绷整日的神经,“大嫂,他快来了吧。”我低喃,睡去。
  
  这一夜我睡得极浅却极安心,其间车马始终疾驶不停,窗外不时有人策马跟进压声交谈,有时是李系,有时是王思礼,最后一次醒来听到冯立说话,他说广平王已到京郊,正由禁苑向西赶来,天亮时该能追上我们,我睁眼望了望窗外,青帘掀起的一角有些灰白,蒙蒙的亮光透进车内,天,快亮了。
  
  天,是亮了,天宝十五年六月十三,这一日终于到来。很多年以后,当我想起那个清晨,想起那日的逃难,想起李系,还有瑾儿。。。我不悔,我永远不后悔。
  
  是爱是恨爱恨纠缠难分,
  只剩下红颜泪痕湿透青枕。
  一盏寒灯偏偏又清照暮春,
  会否清冷有谁来问。
  想必是上天喜欢捉弄人,
  越多情偏越要在红尘翻滚。
  。。。
  
  “殿下!殿下!”
  “珍珠!在哪?啊!她人呢?”
  “王兄!等等我!王兄!珍珠她。。。”
  
  我被惊醒,挣扎去掀帘,帘儿霍地掀起,四目相对,柔肠百结,刻骨铭心的话语难以人间的语言倾诉。掀帘的手教他一把抓住,接着是腰背、是整个身子,他抓得大力掐得满怀,我甘心堕去,不知痛楚,只知沉沦。他亲吻我,面上每处每分;他厮磨我,胡荏粗糙密密;他唤我的名,如梵如咒低喃不绝。
  
  “广平王,我妹子昨日生的辛苦,你让她歇歇嘛。”大嫂出手抢我,我鬓发凌乱,面上也红了一片,他的胡茬好硬。他手抚我脸,柔声唤我,“珍珠,辛苦你了,我被逽儿吓死,她说你早产,说你差些血崩。。。”
  
  “母子平安,王兄,母子平安!”李系探头进来,他疲惫地笑,抱了李适到李俶手中。
  
  “我没事,适儿很好,瑾儿也很好。”我拉过他手轻轻逗弄粉嫩的小脸,“俶,恭喜你,我们心想事成,得了一双儿女。”
  
                  
第三十九章 飘零燕(一)
  第三十九章 飘零燕(一)
  
  长安城头白头乌,夜飞延秋门上呼。又向人间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金鞭断折大将死,骨肉不得同驰驱。腰下宝鱼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
  
  一厥《哀王孙》见证了大唐历史上著名的西逃,凄凄惨惨戚戚切切中渭水已在望。
  
  “好孩子,好孩子。”须发皆白的雍王李守礼老泪纵横,既是对李俶,也是对我们的一双儿女。
  
  玄宗皇帝西逃了,除了六军士兵外,随行的官员、亲友不过百余人,而大部分臣僚和皇族都被遗弃在京师,弃而不顾,甚至包括住在宫外的皇妃、公主及皇子、皇孙等。李俶在最后关头接出了他的叔祖父,玄宗皇帝的唐兄,雍王李守礼,他是个慈爱的老人家,从来善待每个人,甚至是对不小心放火烧着他宅院的小郭暧。我们西出长安六十里便停下,雍王家财万贯,一车一车的金银珠宝拖住了行程,还有我,我历经一夜的颠簸大伤元气,从李俶忧心忡忡的神色中我知道自己的脸色该是多差。
  
  难得的半日,分别半载之后的重逢,我婉转他膝上,他凝视我,五官细致,眉眼动作,每一处贪婪不放。他黑了,瘦了,昔日的面如冠玉变得略见风霜,脸庞棱骨削瘦而坚毅深刻,他轻吻一双儿女,轻吻我,强忍着触摸我们的渴望。我拉过他手,他收手,我坚持,他慢慢抚上我脸,极力轻柔,极力克制,我迎向那双新茧丛生的双手,不畏痛楚。
  
  车外轻扣,李系回来了,他带了心腹去埋藏雍王的珠宝,老人家行到此处突然宣布将所有财产交由李俶处置,他们兄弟二人商量后决定就在此处寻隐密之所埋藏,以为日后复国之用。“王兄,圣旨到!”他在帘后说话,李俶霍地站起。
  
  来宣读旨意的是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他在车外宣旨,李俶与一干人等跪地接旨,我躺在车里,他不准我下地。
  
  玄宗皇帝的旨意不如说是杨国忠的旨意,封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他立刻赴任,收罗散兵,向东进讨叛军。
  
  进讨叛军?那当初潼关告急时为何见死不救?事到如今给人一张空头支票,无兵无将,无粮无饷,命人进讨叛军,自己反贪生怕死狼狈逃窜,丧尽一派帝王风范,我是心中不屑,屋外王思礼武夫直性,闷声重气接旨,恭敬已大不如前。
  
  “圣上已到何处?”李俶在问。
  
  “末将来时圣驾已到咸阳县金城驿,只是咸阳县令早已人踪不见,昨日,连内侍监袁思艺都乘夜逃走,人人避难求生应召不往,军士们一整日只能以麦豆充饥,杨国忠还呼来喝去,嫌我等行军拖沓延误大事!”
  
  陈玄礼没掩饰愤怒不满,甚至,他直呼杨国忠而不是杨丞相。我可以想象,一代天子毫无尊严地西逃,手下官吏闻风遁逃者有之,心怀不满者有之,小小的金城驿站,没有灯火,没有吃食,枕藉而睡,不分贵贱,军士们受尽辛苦,饥而愤怒,此时此景,这个造成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还不知大祸降临,实在是可笑,可杀!
  
  “金城驿。。。这么说,今夜杨丞相就能到马嵬了呀。”李俶忽地笑起,一声长笑,突兀地阴冷阴鹫,我激凛一下,不是因为他的笑,他的冷,他的阴,而是,马嵬,这个名字。。。
  
  我思维停止了一刻,那一刻之后他已回到车里,车外再无人声。他俯身看我,刚要说话,突地一声稚嫩哭声插了进来,“适儿哭了。”他笑,我撑坐起,示意他把李适抱了给我。“不可以,不可以!”他在我解开衣襟后恍然。李适开始大哭,声如铜铃般脆响,不依不饶地哭个不停,因为他被自己的爹爹抱走,在他的小嘴含住我的乳尖时强硬地被抱走。“俶!俶!还我!他饿了!俶!”我叫他,唤他,他毫不妥协,也毫不心软。“你且好好休养着,我自会寻了乳娘去喂。”他不由分说扶我躺下,塞进被中,接着抱了李适出去,走得远了还听得到李适伤心至极的哭声。唉,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的强势,对我,对亲生骨肉。我转头去看瑾儿,小瑾儿正睡得香甜,饿了吗,瑾儿,饿了就快些醒哦,等你爹爹来了你可没得吃了哦,你那爹爹啊。。。我在心里笑得开心,他是爱极我,怕我哺乳受累,在古时,旦凡有些家世背景的人家都请乳娘哺乳,好让产妇好好调养恢复,如今虽是逃难中他依旧坚持,甚至狠得下心抱走饿得大哭的儿子。。。
  
  “哇”地一声稚嫩哭叫,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乖瑾儿,听懂我的话了哟,那我可不管你爹爹了,现代的医学理论是鼓励母亲自己哺乳,据说是对婴儿极好,能保六个月之内无病无痛。学了大嫂的手势,我在腰下垫枕,瑾儿横躺了我怀中,我掀开衣襟,她自动自发地转头,小鼻子嗅嗅,忽地一口咬住。哎哟,我哀叫一声。
  
  “怎么了!”李俶掀帘扑进来,一瞧这个情形,又气又哼,“珍珠,你不听话,一点儿也不听话。”他小心翼翼蹲了我身边,帮忙托了瑾儿,我腾了手调整姿势,小瑾儿合作地改咬为吮。出奇地顺利,我第二次哺乳居然就有了乳汁,只是少些,她吸得困难,小嘴一瘪一鼓,也不知吸了多少,反正在我们四只眼睛全神贯注下她颇有些嫌累地吐出,娇娇懒懒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后,睡着了。
  
  “小丫头。”他宠溺地隔着襁褓一拍她,移了她到榻里然后来扶我。
  
  “腰酸,酸得要命。”我撒娇,他哼了记,放我侧躺后轻轻拿捏。“适儿呢?”我享受地闭眼发问。“你还要不要你的腰了?瑾儿也就算了,适儿是个小子,你哪吃得消他!”他在我耳边轻哼,大掌伸到被中来拢我衣襟,不经意轻擦间我觉到凉意,掀了被去看,胸前两点湿濡,他罩住我胸,微糙的指尖点点摩擦。“俶。”我轻声,脸已红透。“谢谢你,珍珠。”他呢喃,那不是情欲,是难以名状的欣慰,是初为人父的欣喜,“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了适儿瑾儿。。。你信我,我要把最好的给你,你们。。。”我望他,眼眶湿润,我想对他说,想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在我身边,在我们身边,他捧住我脸,缓缓低头,以吻封缄,这个吻,天长地久。
  
  一个时辰后,车外众人安静等候,他要走了,陈玄礼与王思礼在等他,等他去推动那桩大唐历史上最关键的帷幕!
  
  八千铁骑庄严肃穆,鸦雀无声,陈玄礼振刀高呼,“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岂不由杨国忠割剥氓庶,朝野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诛之以谢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愤!”
  
  八千人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愿也!”
  
  李俶掀帘的最后一刻回头望我,“珍珠,我想好了瑾儿的名字。升平!她叫升平!我李俶誓要重整我大唐万里河山盛世升平!”
  
  升平,她叫升平,我的瑾儿,她叫升平!我呆望他背影远去,突然放声大哭。
  
  “珍珠,怎么哭了呀!月子里哭眼睛要瞎。。。呸呸!乱讲!不算不算啊!我胡说八道!”大嫂抱住我,我伏在她肩头大哭,“嫂嫂。。。我是开心。。。”我是喜极而泣,是喜不自胜,“郭暧!是升平!妹妹是升平!”我不管不顾地将襁褓塞到郭暧手中,要他抱,要他看,要他亲。“姨姨,我知道耶,姨姨说过,妹妹长大后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郭暧不能打还她,要让让她的。”小郭暧再三保证,我笑开,一脸泪珠。
  
  “二哥,你站得那么远做什么?来看看升平啊!我本来以为只是个男孩儿呢,原来是龙凤孪生子呀,王兄真是好福气!”李逽挤来抱,扬手招呼,我顺着她手势望去,李系站在队后,慢吞吞步步走来,极差劲的掩饰,想得要命偏偏不能于人知晓,李系。。。“李逽,帮我把适儿抱来,去呀,来,把瑾儿还我,她饿了。”我支开李逽,大嫂颇有预见地领了郭暧去看弟弟,留了一方清静给我。
  
  四下无人,我朝他微笑,他大步奔来,奔到近前一下收住脚步,“珍珠。。。”他说不下去。“我保证,李系,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待她象亲生女儿一般,不,她就是我女儿,是我与李俶最喜爱的女儿,我没征求你的意见,所以我保证,我发誓。“你。。。不必。。。何必。。。我对你。。。”他忽然挂帘,青帘落下的瞬间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由我额头擦过,下一瞬间,青帘一扬一落,四壁失落只余自己,“起程!”他在队前大声发命,我掀帘,看着那个相似的背身,无语无心。只有我,和他,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听到他刚才的一字一句,“甘心情愿”,他说的是!
  
  “珍珠,这一桩,你做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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