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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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 第2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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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情境之中,也不知道嘉靖就在后面的静室之中。

他只知道,会试的考题非常重要,但就这么随便让自己看到,却显得不同寻常。眼前的情形隐约让他不安,一动不如一静,什么都不要做,以静制动。


第三百零四章纯人

回想起上一次顺天府乡试时黄锦给自己留的关节,吴节可以肯定案上的题目肯定是皇帝有意为之。

身为九五之尊也是要体面的,自然不可能径直将考题塞到吴节手头,说:“拿去,这就是本科会试的题目,好好考,给朕弄个进士回来。”

所以,装着有意无意地将题目泄露出来是上上大计。

当然,皇帝也可以如乡试那样给吴节留关节。但这次会试的考官,总裁是内阁次辅徐阶,考官们都是翰林院的学士,根本不会买皇帝的帐。没办法,只能提前将题目告诉吴节了。

吴节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中突然有些感动,这个嘉靖对自己还真没话说,够哥们。在内心中,吴节已经将嘉靖当成自己的哥们了,即便这个想法在封建社会是如此地大逆不道。作为一个现代人,却不在乎。他同皇帝交往,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朋友和同事。

吴节猜对了开头,的确,皇帝一起初是打算暗中帮他一把的。可刚才吴节因陆炳一事触怒了皇帝,嘉靖却想借这个苗头好好治一治他。

只要吴节敢偷看考题,等待他的就是国法的严惩,就算不看,也脱不了嫌疑,一样要被拿下。

老实说,吴节并不想偷看什么试题。他早就提前知道了题目,也懒得费这精神。

他这次就是奔着进士去了,也有十足的把握,不但要中,也得中得堂堂正正,让人无话可说,至少表面上如此。

况且,眼前的情形让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安。皇帝能够将考题放在这里。又有意让自己看到,以嘉靖谨慎的性子。肯定会派人从旁监视。

吴节在皇帝或者说世人面前一直都以大名士自居。只需看这套卷子一眼,自己以前苦心经营的个人形象必然毁于一旦。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中了进士,在皇帝心目的地位估计也不会太高。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看。不但不能看,还得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

只有这样。才是大名士的风范。

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也因为在瞬间想透这一点。吴节索性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帐本,喝着茶。

他猜测旁边肯定有人监视,心中好笑,突然起了个促狭的念头,要好好地折腾一下这个探子。

喝了半天茶,待到身上通泰了。这才猛地一拨算盘。

“滴答!”一声,清脆的算盘珠子声音在精舍里回荡。

吴节就听到后面有轻微地一声响。好象是有人被这算盘珠惊住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这脚步声虽然轻微,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吴节忍不住微笑起来,然后拿起帐本,一五一十,用力地打了起来,一副帐房先生的模样。

半天,总算计算出一个数据,吴节伸出右手,抓起毛笔,在帐本上一勾,又写下一个注释,算是将这个帐对上了。

然后又换下一本。

如此再三,一个半时辰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吴节心中直乐:“藏在后面那个探子在那里站了一个下午,估计也是累坏了。哈哈,今天就到这里,适可而止。”

他故意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吟道:“春有红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就是人间好时节。这几日整日备考,累到半死,看书看到脑子发涨。对了一下午帐,却是一桩赏心快事。”

然后故意伸手摸了摸那份考题,轻笑:“君子立于天地间,宁从直中取,莫向曲中求。如此,才无愧我心!”

拿起核对出来的数字,站起身,一挥袖,大步走出屋去,再不回顾。

门开了,从玉渊潭上吹过来的大风鼓起他的衣袂,整个人看起来,却如那画中的风流之人。

等吴节离开,嘉靖和黄锦这才走了出来。

两人在后面站了三个小时,早就站得筋骨酥软,两腿发麻。

嘉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恼怒地一拍长案:“吴节可恶,害朕站了一个下午,不杀不足以平朕心头之愤。”

黄锦惊这面容惨白,正要上前替吴节说好话,却听到嘉靖一声长笑:“哈哈,哈哈,有点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好个吴士贞,连朕都敢捉弄,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黄锦:“万岁爷……”

“哈哈!”嘉靖一边笑继续大骂:“这人实在太狂,朕有意泄题给他,竟然不屑一顾,瞧不起人吗?”

黄锦先还心中忐忑,可听皇帝笑得如此欢畅,心中一松,忙压低声音道:“万岁爷啊,这个吴节少年轻狂,实在可恶,必须严惩。还有,陛下什么时候泄题了,没有的事。还请陛下慎言,若传了出去,又是一起风波,有损圣誉啊!”

“恩,说得有理。”嘉靖着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将声音压了下去:“说起来,这个吴士贞还真是一个内心刚正的君子。考卷就放在他面前,只要提前看了,中个进士。以他在朕这里所受的宠信,进翰林是肯定的,将来在历练个十几年,以他的理财本事,户部的位置,甚至内阁里,总归有他一把椅子。这样的诱惑放在面前,竟看都不看一眼。并从容淡定地将手头的差使办得一丝不苟。守本份,知进退,识大体,执本性。这人是傻呢,还是执拗?或许,这世界上真有纯人啊!”

嘉靖一脸的欣赏:“朕用人,首取一个德字。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有才无德,限制使用。无才无德,坚决不用。吴节这种有德有才之人,还真是少见。想起来,朕先前还真是错怪了他,惭愧啊!”

黄锦不敢回话。

嘉靖自顾自说:“先前,朕以为他和陆家甚至裕王有所勾结,心中失望,本打算给他一个深刻教训,甚至取他性命。现在想来,吴节如此德行高洁的人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一切都是陆炳的错,利用了他对吴节的恩义……哼,陆炳这人我最了解不过了,好算计啊!”

提起自己的发小,嘉靖满脸都是刻薄的冷笑。

事关嘉靖和陆炳,黄锦自然不会插嘴。他小心地脱下嘉靖的鞋袜,用手轻轻地按摩。

却看到皇帝一双腿上全是红色的小斑点,用手指一掐就是一个小坑,老半天才能恢复。

嘉靖叹息一声:“陆炳要见我,自然是想在死前提要求,朕自问这辈子对地起他们陆家,可陆家却是如何对朕的?朕不受他的胁迫,绝不。想以死来逼朕,嘿嘿……”

看他的神情,又是厌恶,又是痛心,又是恼怒,外带这一丝怜悯,黄锦也是一阵难过,忙打岔道:“万岁爷,这吴节没看卷子,将来若是考不中了,又该如何。这会试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考官都是执拗之人。”

“对吴节的才学,朕是放心的,定然能中。”皇帝笑了起来:“一切随缘吧,吴节如此大才,那是老天爷特意留给朕和子孙使的。若有缘分,定然能够让他中了。他又是个大名士,若知道朕在背后扶他一把,反伤了自尊,弄得不美。”

黄锦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只能点点头:“是,陛下说得是。”

皇帝心情大好,心中暗道:今日虽然没能将考题泄露给吴节,有些不够完美。可借此看清了吴节德行,知道这是一个可靠的臣子,却是最好不过,世界上最难看懂的就是人心啊!

嘉靖却没想,自己先前还对吴节动过杀心,他这人自私惯了,性子有阴骘,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反对自己耍的这手沾沾自喜。

就道:“裕王争气,为朕生了个好皇孙。皇孙的大伴选好没有,可有合适人选?”

黄锦听到嘉靖这么问,心头一紧。皇帝对皇孙的重爱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为了见这个孙儿,皇帝甚至打破了二龙不相见的规矩,直接摆驾去裕王府。

不出意外,这个皇孙很有可能被册封为皇帝太孙,将来就是皇帝了。

做为陪伴皇孙一起长大的太监,也就是大伴,未来也会鸡犬升天,更着水涨船高。

因此,这个人选,宫中争得厉害。

黄锦已经预先有了安排,听皇帝问,就回答说:“回万岁爷的话,已有合适人选,乃是内书堂的冯保,今年十六岁,聪明伶俐,知书达礼。”

嘉靖的眉头皱了起来,反问:“冯保,好象是黄锦你的干儿子吧。”

黄锦背心出了一层冷汗,心念一转,忙道“是,冯保的确是老奴的干儿子。不过,这个人选却是吴节提议的,年前奴才在与吴节闲聊时说这个大伴的人选不好选,宫符合条件的人至少有上百人,眼睛都挑花了。吴节这才说,他在西苑呆了这么长时间,对这里的人也熟悉。冯保人不错,挺老实的,书也读得好。于是,老奴就不去费那个精神,将冯保选了过去。”

嘉靖点点头:“既然是吴士贞说的,就让冯保过去吧。”

见皇帝答应,黄锦心中那颗石头才算落了地。

嘉靖:“对了,吴节不是要去司礼监值房找你和陈洪吗,你怎么还呆在这里,不做事了?”

黄锦:“是,奴才这就过去。”

等吴节带着数据到了司礼监值房,就看到陈洪正在大发雷霆,几个太监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吓得哭天喊地。

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第三百零五章求教

“干爹,干爹,儿子所说的句句是真,怎敢隐瞒!”跪在地上的一共有三个太监,身上都别着东厂的腰牌,看身上的宫服,品级不低,估计是东厂里的档头。

三人见陈洪怒成这样,皆是面如土色,不住地磕头,将头上的帽子都磕掉了。

更有一人因为实在太惊恐,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打,打死这三个说胡话的东西!”陈洪发出尖锐的大叫,不住地让身边人动手。

在他身边站着两个手执水火大棍的太监,但一个个都在迟疑。

吴节看得明白,这三人都是陈洪在东厂的心腹。那几个小太监自然是不敢得罪,实在是下不了手。

他心中也是奇怪,这三人平日里挺得陈洪欣赏的,又是为什么弄得陈太监大发雷霆,要下如此死手?

“怎么,都不肯动手了!”陈洪跳起来,抢过一根棍子,夹头夹脑地朝三人身上砸去,一边打,一边声嘶力竭地大骂:“他奶奶的,你们这些畜生是嫌咱家死得不够快是不是,究竟是得了谁的好处,想来给咱家设局的?说!”

三人被打的齐齐瘫软在地,有人哭喊:“干爹,此事关系重大,就算是借儿子一百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说的。实在是,那小阁老勾连了王府……儿子手中已有了铁证,不敢隐瞒,只能据实回话!”

“放屁,放屁!”陈洪手上不停,满屋都是棍子落到人身上那惊心动魄的闷响:“我让你们查小阁老,你将裕王府的人扯出来做什么,都是一群废物……士贞……”

看到吴节进来,陈洪的手停了下来。

吴节心中大震,看情形,东厂是在查一桩案,本打算给严党一些颜色。却不想牵扯到裕王。

如今的严党已经日落西山,人人喊打。陈洪让东厂去找严嵩的麻烦,也是顺应潮流,估计也有向皇帝邀功,向裕王示好的心思。却不想适得其反,竟然将王府给扯进去了,给未来的皇帝上眼药,陈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然是怒不可遏。

究竟是什么事呢?

严党和王府互为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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