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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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流风-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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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统撤下去!”萧寄远没有立刻回应我的话,而是对着侍女们冷冷呵斥着。顿时,满室慌乱,下人们动作麻利,迅速收拾干净,一下便走得连影儿都不见。

    “你也会说那是在医馆的萧寄远!当日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徒,当日他肩上没有担着国家和亲族的责任!况且……退一万步讲,那时候的萧寄远令你倾心了吗?你爱的是儒雅多金的浩然楼主人!你们汉人有句话说,丝萝终须付托乔木,现在这棵乔木……莫非还比不上楚浩然么?”

    在不知道他怎么对沈擎风以前,或许还会因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而抱歉,如今我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情有那么重要吗?他若真的怜惜我,就不会拿我去试探。那块锦帕,分得好,裂得好!

    “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说过不在意吗?”

    他显得有些疲惫,微微叹口气,握住我的手:“好……不提了。你要明白,萧寄远再也不可能是以前那个小学徒了。不过,他希望以后有个家,可以像水家医馆一样,宁静、温馨,没有战场和杀戮……盈儿说好不好?”

    听着他低沉而幽迷的声调,我觉得自己仿佛被催眠了。女人最难拒绝的就是男人这样的请求吧,就像孩子对母亲的渴望……然而,仅仅只有几秒的时间!夜空里传来几声响亮的马鸣,听得很清楚,将军府似乎来了不速之客。萧寄远更是敏锐地警觉起来,恢复了平日的铁汉将军形象。

    果然,一位士兵匆匆来报,说的还是契丹语,神情急切而慌乱。

    “发生什么事了?”

    萧寄远还没来得及答我,只听得院子里一阵风起,送来娇笑如珠:“萧大将军,别来无恙啊!”竟是标准的汉语!话音刚落,一位红裳丽人便到了眼前。眉目明朗,英气逼人,虽是如花似玉女红妆,却有不让须眉之势。这人跟萧寄远倒是一对儿,颇似战场上的女将军。我还眼尖地瞄到了缠在她腰间的皮鞭……

    “清河郡主?你不在幽州呆着,来这儿做什么!”萧寄远对来人显然没好感。

    “我有圣旨,皇上派我来督促军务的,顺便……也督促萧将军你早日回京。”说到后面那句话时,她还刻意瞟了我一眼。

    听到是圣旨,萧寄远也只好忍下气来:“如此,我还得多谢郡主了。”

    “将军说哪里话,都快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客气。”

    一家人?我敏感地注意到萧寄远顿时浑身僵硬:“还请郡主自重!”

    清河郡主见萧寄远三番两次语出不敬,眼神也锐利起来:“本郡主如何不自重了?圣上早已下旨赐婚,我来这里帮助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什么不妥当?倒是这位姑娘……”她一下将矛头引到我身上,“名不正言不顺!你们汉人不是最讲礼数的吗?怎么竟不知羞耻和别人的丈夫深夜共处一室?”

    “住口!”萧寄远厉声喝止。

    我气得头晕,只感觉天旋地转,胸口气血翻涌。搞了半天,我成了第三者!那萧寄远之前许的承诺……都是骗人的,全是谎言。

    苦笑连连:“郡主教训的是……”我嘲讽自己的天真,冷眼扫过萧寄远,恨他陷我于不义!视线重新回到那位高高在上的郡主身上,我的心情已然冷静:“只要您的‘丈夫’放了民女的‘丈夫’,民女可以保证立刻消失在大辽,此生永不相见……”

第二卷:满目山河空念远 第17章  美人计(上)

    “只要您的‘丈夫’放了民女的‘丈夫’……”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背脊挺得直直的,我不必在这位尊贵的郡主面前有丝毫卑怯,本来要现代人脑子里有尊卑观念也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四目相接,是情敌吗?她尽管兴师问罪,我心坦然。

    “百闻不如一见……我总算知道将军的品味了。”清河微微偏头,朝萧寄远笑了笑。可我听不出来,这话是褒是贬?她说完后,也不多作停留,直接吩咐一旁的下人带路去了客房。没有像狗血电视剧里的刁蛮郡主一样大吃飞醋、胡搅蛮缠,这位清河郡主颇有大家风范,话里逼得紧,神情却是不疾不缓,既宣示了主权,又表现出了身为郡主的高贵。

    她是一位真正的郡主!出身辽国皇室,当今辽帝的堂侄女,耶律清河。皇帝自己没有公主,对她非常喜爱。而她的父亲是辽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将门虎女,这位郡主十六岁开始便随着父亲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是军中难得一见的女英雄、红妆将军……一年前,耶律清河二十岁,仍旧待字闺中,皇帝下旨赐婚,萧寄远雀屏中选,成为准郡马。可惜,这桩人人称羡的姻缘却不是喜欢的,背后有太多的值得考究之处。萧氏是皇室外戚,在辽国本来已经尊贵异常。眼看着耶律王爷一天天老了,兵权一点一点集到年轻的萧寄远手中。皇帝看在眼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忌讳。我估计这跟萧寄远的为人也有些关系,他平日里就爱自在,作战骁勇,机智沉着,军律严明而铁腕,契丹人都称他为“驭鹰将军”,意即这样的人是天上的雄鹰也比不上的。皇帝赐婚无疑是想用清河郡主来约束萧寄远,这个任务,一般的女人做不到,可耶律清河不同,她同样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萧寄远自然不愿有个可能会是奸细的妻子。况且,他跟我提过他想要的家是什么样子,容不下处心积虑的阴谋,也不想下了战场仍闻到血雨腥风的味道。于是,他通过太后跟皇帝求情,皇帝搪塞着说希望他以军功来换。

    这样,才有了一连串后事。萧寄远轻装简仆,亲入大宋密探军报。不料却因为心急喜功而不慎暴露了身份,被追兵一路追着南下。据他说,那是他最狼狈的时候,亲信都死光了,自己也身负重伤,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碰上了在山间采药的爹爹,被救回水家医馆……

    “师父真如慈父,在水家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安静的,我不想回来娶那个郡主……”

    可他最终还是回来了!也许,正如他的族人所说,这样的人注定是要飞到天上去驾驭雄鹰的。一时的温柔宁静固然窝心,又怎么比得上铁马金戈、烽烟长河的壮阔?

    “你让我无知无觉陷入这等境地,做了这么多事情……都只是为你自己!”

    “当然不是!将士的生命是属于大辽,属于契丹族人的。那天的庆功宴你也看见了,全军欢呼,这样的荣耀怎么可能只为了我个人?”提起胜利,他眉宇之间掩不住骄傲,却把一旁的我气坏了,简直不知所云。

    “我说的是你拿我当挡箭牌,利用我来退婚这件事!想知道我方才的感觉吗?不是嫉妒,而是屈辱!”

    萧寄远盯着我:“我知道你今日情绪不好……其他的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不许怀疑我要娶你为妻的诚意!”

    “诚意?你不提……我倒也自私地只想到自己。将军似乎忘了——我不是契丹人!别跟我提你那套家国理论,那不是我的家,更不是我的国!”

    我想,我的确是情绪不好,否则怎么会那么冲动跟萧寄远在这个时候争论这个问题!仿佛平日里沉寂的血性全被燃起,他根本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水盈毕竟是宋朝人啊。这家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折腾够了!我也……受够了!

    “盈儿,你听清楚了,我会解除跟清河郡主的婚约。而你,一旦嫁了我……也会成为辽人,成为契丹人。别再说你有丈夫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我索性别过脸不去看他,省得自己再说出什么耸动之语。

    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以为萧寄远会离开。不想他却仍呆在房里,一点也不着急去见清河郡主。

    “好!学会闹脾气了……连沈擎风的生死也不顾了么?”

    那个名字让我心中一动,立刻转身望向他,目光触及对方明亮的眼神,这才发现中计。察觉到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我知道,方才那句话又是一个试探,他动怒了。

    “你答应过要放他的……”

    相较我的紧张,萧寄远有些慢条斯理:“那时忘了,其实我也有一个条件。听说沈家在宋朝北方有一个粮库,只要他讲出具体的方位,本将军马上放人。”

    我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就是因为这个……沈擎风才会遭到严刑拷打。不忍地闭上双眼,我似乎看到了那一幕幕残酷的场景。平素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萧寄远跟我撕破了脸皮,是我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吗?我原以为他没那么快发现,我可以伺机而动……

    “当然,如果盈儿有办法知道,请随时告诉我一声,同样可以放人……”

    我暗自冷笑,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一样知道了他的别有用心。该怨谁言不由衷呢?“你不是试过了吗?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不明白,就算知道粮库的位置又如何,你们还能从大宋搬过来不成?”沈家可以在全国各地调送自如,还仰仗了他们在水陆营运方面的势力。辽人不是没有那个条件,而是……想运送大批粮食出境,当宋朝那边全是死人吗?

    萧寄远闻言,笑得讳莫如深:“得到很困难,毁了它……却是轻而易举!”

    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脑中嗡嗡作响,充分体味到了何谓一语双关。随着清脆的关门声响起,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得到很困难,毁了它却是轻而易举……”

    头一次,我对自己在异国的命运没有了自信,凭什么认定,萧寄远不会毁了我……

    我深深地感到不安。在这里,唯一的保护力量来自萧寄远,而我昨晚惹恼了他。今日,他跟耶律清河出门去军营,事先竟没有告诉一声,足见差别。

    太不智了……就算有再多怨恨也不能这样任性。手中揪着沈擎风留下的锦帕,翻过来覆过去地察看,仍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想起他现在的处境,心急如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将军府里乱转。其实也不算毫无目的,我一直在留心周围的建筑、摆设,想探明沈擎风被关押的地方。萧寄远用的是私刑,看他说得那么随意,想放就可以放,估计沈擎风不会在官家手里……

    经过一座偏院,透过弧形拱门,隐约望见枯柳垂下的树枝,死气沉沉地萧条着,没有一丝绿意。这个时候,若在江南,恐怕柳树已经见芽了吧,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我想念那里的日子,虽然爱恨纠缠,毕竟还是天真而单纯的,各人执着于自己的心。此时此地,有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理智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一段历史,千百年之后对后人来说无足轻重,我们可以理性地评判这个年代的家国和民族概念是多么狭隘。然而,谁又知道,穿越了时空,身处造化大浪之中,再现代再先进的灵魂都只能随波逐流。我不愿沈擎风死,本是如此简单的心念……

    身后传来的两声闷响打断了游移的思绪,我本能地回头。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只感觉一道寒光划过,夹带着冷风,最后钉在旁边的石墙上。竟是一把剑!

    “刺客……”还没叫出声,来人立刻捂住了我的口,并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名侍女,实在无法相信他。来人虽然一身汉人男子装束,可那套黑色衣服不是观念中的刺客最经常穿的吗?他刚才的确是想杀我的,不知为什么临门却换了剑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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