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的眼睛疼、喉咙疼，脑袋昏沉沉。她使劲捶何耀东，可是挥出去的拳头却似棉花。
“你别想一走了之！念卿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去给她陪葬。”他故意恶狠狠地吓唬她。
晏南绯想要哭，却没有声音，她的身体尚未恢复，现在情绪激动，捶了何耀东两下，身子向下一软，再次陷入昏迷。
又不晓得躺了多久，半天？一天？还是两天。
窗外楼下的树枝上，有鸟雀的咂咂声。晏南绯静静地聆听，生活似乎离她很遥远。
或者有一类人，是注定不被上天祝福的。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很久。大约是注射过镇定剂的。
心里安静下来。何耀东说的也没有错，小葡萄的事，她脱不开关系。她一直忐忑地等待他来判决。现在他回来了，也的确如她所料，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的所有计划都将泡汤。
陈靖说小葡萄已经脱离了危险……何耀东回来了，他会照顾好女儿的。他比她更称职。
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何耀东默默地站在门口。晏南绯偏头看他一眼，发现何耀东的下眼睑上有一点浮肿的痕迹——或者是长时间没有合眼，或者是被泪水浸泡过。
晏南绯更愿意相信是第一种原因。她闭上眼，眼眶又一阵发胀发热。
两人都没有说话，何耀东走到床边来坐下。因为体重，病床一侧有微微下陷。他伸过手来，因为肩宽，更显得手臂粗长。
他的手指拨开她额前的乱发，然后贴了上来，似乎在试她的体温。
“念卿没事了。你们明天出院。”
华语第一
夜，在静默中来临。
第二天一早何耀东就到晏南绯的病房来看她。他说：“我跟念卿先收拾下去了，你也快点。”他一直很讨厌医院的气味。医院是他的梦魇。
晏南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几辆车停在住院部楼下，何耀东并没有让她见到小葡萄。
有司机为她开门，晏南绯扶着车门，忍不住望一眼后面车的后车窗。她的直觉是小葡萄就在那里，而何耀东肯定也在她旁边。
晏南绯自觉地坐进车里去。车行到半路，她忽然胃疼，并且头晕。
很奇怪的，她从来不晕车的。这几天身体状况太糟糕，早上并没有吃早餐，血糖低。
晏南绯有点受不了了，跟前座的司机说停车。司机将车打到一旁，晏南绯慌忙下车越过路边低矮的常青灌木去。
好在这一路都是草坪和零星的树木，空气颇好。
后面那辆车本来已经继续往前开过去了，这时又停下来。后车门打开，却并没有人下来。
晏南绯站在路边呼吸几口清新空气，身体稍微舒服一些。何耀东下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
“怎么了？”他将水递给晏南绯。
晏南绯接过水，却没有喝：“没什么，有点晕车。你们先走吧，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听着她的话，何耀东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又递给晏南绯一根棒棒糖。还是一根灰太狼的棒糖——小孩子才会吃的玩意。
见晏南绯没有接，何耀东补充一句：“这是念卿给你的。”
到沉香苑后晏南绯才见到小葡萄。小葡萄和何耀东车先到家，晏南绯的车才进院门小葡萄就要跑过来。
晏南绯连忙也下了车，正要弯腰去迎接女儿的拥抱。何耀东却一伸手将小葡萄抱了回去。他说：“晏老师很累，念卿要体谅她。”
早餐的时候小葡萄不再坐在晏南绯旁边，而是坐在何耀东的另一侧。晏南绯淡淡地笑了一下。
饭后何耀东在书房和晏南绯谈话。他已经换过衣衫，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你还想去医院工作吗？”
“不想。”
“你还打算做念卿的老师吗？”
“不想。”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都不想。”此时此刻，她只想安静，什么都不想。可能明天，她就会想离开了，去过自己的生活，顺着她自己的命运轨迹，走下去，直到终老。
何耀东宁愿晏南绯跟自己争吵几句，她无怨无求，让他有点难以下手。
“你不想要念卿的抚养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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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一个女儿
？正文 再生一个女儿
晏南绯心里滑过一丝苦楚，何耀东，终于承认她是念卿的生母了？
“你比我更会照顾她。”就算两人打官司，法官也会把女儿判给何耀东。
有一句话晏南绯没有说：就算你再娶，也不会亏待她的。
晏南绯在医院的墙壁后看见何耀东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他带来的强大的安稳力。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喀退一万步讲，就算将来何耀东照看不周，后妈欺负了小葡萄，晏南绯自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
然而晏南绯这句“你比我更会照顾她”却分明是不准确的。何耀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抚养女儿方面所存在的缺陷。
他自己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长大，晏南绯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两人比较之下，晏南绯更懂得如何做好家长。她有快乐的童年，她从长辈处继承来的关爱会正确地传导给念卿。
韦而何耀东自己，他的父母亲情是一片空白。
“抚养小孩，终究是需要完整的家庭。我会给她找一个妈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倨傲而淡漠。
晏南绯听了，表情如常。她甚至表示赞同：“嗯，那挺好的。”
何耀东斜了她一眼，继续冷冷地说：“或者，念卿还需要一些兄弟姐妹。这样，家里会显得其乐融融。逢年过节，一家人也会显得热闹一点。”
这本来是专门刺激晏南绯的话。可是晏南绯一听到“热闹”这个词又觉得搞笑——何耀东是最讨厌吵闹热闹的人。他就是传说中能在冰原上过一生的稀有物种。
看看他这间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房和办公室的结合体。
整体欧式风格，一侧是书墙，从地面到天花板，一排一排大部头，像是古籍馆。在书房另一侧，办公桌、传真机、扫描仪、投影仪……一应现代办公设备。而何耀东总是习惯待在书墙的这一侧。
“嗯。人多点热闹。”晏南绯如是附和。
书房的气压似乎下降了十度。何耀东的脸上似乎挂了一层霜。
晏南绯知道自己又触到他，她看他的两道眉毛几乎要横着，像黑色的冰棱。他眼中幽深的寒光确实有震慑到她，她退一步讲话：“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出去了。”
当然还有事的。“如果——”何耀东拖长音，又向晏南绯靠近两步，逼人的气息侵袭过来，“你能再给我生个女儿，我就当这次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直盯着晏南绯的眼，似乎要从她眼睛里探出她的第一反应。晏南绯是有些微讶异，没想到何耀东会提这个要求，而且还说得这么直白。
得罪何耀东自然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晏南绯不由得将两臂交错抱在胸前，并尽量将话说得委婉：“生女儿这种事，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已经有过经验了不是嘛。”两人身体健康，多多努力自然就会有的。
他就站在她旁边，一双眼跟钉子似的钉在她脸上。晏南绯一想到怀小葡萄时的境况，心里就泛着酸。怀孕的经历太艰涩，别说是女儿，就是随便男孩或者女孩，让她再怀孕一次，她也会觉得异常痛苦。
晏南绯只能先迂回：“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华语第一
何耀东靠得无比的近，他的目光灼得她眼尾发烫。晏南绯想到另一件事：“我今天要去东陵园看一看我的父母。”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被软禁的囚犯，出去哪里都得跟他报备一下。
“那我送你去吧。”何耀东在这件事上竟然无比的好商量。
晏南绯也不推辞，两人走出书房。晏南绯的手机却响起来，竟然是沈如瑂。
何耀东就站在晏南绯身后，晏南绯也没有回避，径直接起：“如瑂。”
“呵，还好吧你。听说你们今天出院回家了？”沈如瑂那边像是艳阳天，语气里都带着骄阳的味道。
“是，已经回到沉香苑了。”
“那我等会过去看你吧。顺便去你们家蹭饭。”
“这不是我的家呀，你得问你二哥的意思。他就在旁边。”
“那成，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晏南绯果真就把手机递给何耀东：“如瑂，他说要跟你讲电话。”
何耀东的眉头微微皱着，又不易察觉地展开了，他接过晏南绯的手机和沈如瑂通电话。
晏南绯回避了一下，率先下楼去。何耀东似乎没说几句就跟上来了。
“我送你去墓园吧。”他将晏南绯的手机还回来，“我说你需要静养，让他先别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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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园是一片开阔的墓地，何耀东将车停在墓园门口。晏南绯抱着花束正要下车，冷不防何耀东已经绕到她车门前，拉开车门。
他依旧是穿衬衫，依旧为她开车门，不过如今的味道却似变了许多。世事沧桑。
出于礼貌，晏南绯说：“谢谢。”
“乐意为你效劳。”何耀东保持绅士。
墓园里一片静寂，许多墓碑两侧种着墨绿色的松柏。晏南绯的高跟鞋踩到小石子，脚下不稳，她旋身站住。何耀东的手已然搀扶过来。
所以虽则晏南绯并没有摔倒，何耀东却也没有放开手，而是越过晏南绯的肩头，手臂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的父亲，很疼爱你吧。”
“是的。我的父母都很爱我。”
“他有没有对你严厉的时候。”何耀东有点想知道，晏南绯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她的。或者说，她小时候，在他没有遇到她之前，生活是什么样子。
“也有过。”
“说一件事来听听。”
“我初中之后，理科成绩下滑。主要是跟刘蕊吴魏他们总出去玩。那个时候早恋是被严令禁止的。我爸爸知道我跟吴魏的事，我拿着成绩单不敢找他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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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毕，午安。
华语第一
同眠
同眠
“我初中之后，理科成绩下滑。主要是跟刘蕊吴魏他们总出去玩。那个时候早恋是被严令禁止的。我爸爸知道我跟吴魏的事，我拿着成绩单不敢找他签名。他主动来跟我谈话，说，女孩子一定要先学到一些傍身的本事，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无拘无束地追求自己的爱。”
所以晏子一直就是自强，并且独立自主的吗？
一个人的性格，果然是跟她小时候所接受的教育有关。
何耀东沉默着，他跟父亲吃饭，多数是聆听教导。他没有晏南绯那么好运气，能够跟父亲“交谈”。他最多是和何振霖交流。
后他们两人走过几排松柏，旁边的石径上有乌鸦或者什么鸟在地上跳来跳去。
习习和风迎面而来。晏南绯似乎又想起什么：“非典的时候，我重感冒了。爸爸主动神情被隔离，日夜守着我。他说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担心……”那个时候她是完全相信自己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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