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鬼沼，没有泰安城，这些人顺利采到了灵草回去了，又如何呢？以他们的资质仍然的大道无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其实他们心中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本就是大道难成，只是一直压抑在心底罢了。这座城就像是催化剂一般。将每个人心中的弱点无限放大。
“每个人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就算是那些自以为幸福的修士。其实又何尝不是以家庭来掩饰痛苦。而我们这些看似潇洒的‘逍遥派’亦不过是苦中作乐，佯装洒脱罢了，又能比他们强到哪去呢？”
苏轻颜眉头轻皱：“荀道友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荀千思自嘲一笑，“荀某也不知，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荀千思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看着外面的美景，愣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仙子觉得，道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轻颜一愣，眉头也拧了起来，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小女子常听说道心乃是通往大道的重要一环，是修士的向道之心，决定了修士能在大道上走的多远。小女子也一直自诩为道心坚定，如今细细想来，似乎却从未真正思考过道心一意。不知道友心中，道心为何意？”
荀千思依旧望着窗外：“在未来到此处前，在下亦同仙子一般，从未思考过道心一意。练气期时，在下甚至觉得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只是一些无聊人士信口编出来的罢了。
“仙子看那些大宗门中的精英弟子，他们又有什么向道之心呢？不过是资质好些，又有无数的资源的支持，便可在大道之路上越走越远。再看看阴尸宗的那些前辈们，一个个灭绝人性，做事全凭心性，却依然结丹元婴。向道之心”荀千思冷笑两声，“他们有的是怕修为落后，被仇人所杀之心吧。”
说到此处，荀千思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后来到了筑基期时，忽然发现，原来不知有多少资质优异的精英弟子被困在了结丹瓶颈上。他们什么都不缺，为何会被困在结丹瓶颈上。这时在下隐约觉得，或许真的有道心一事。
“再看那些阴尸宗前辈，哪怕是元婴，最终也只是活得久些罢了，没有一个人能窥得长生道。但是道心究竟是什么，在下依然恍恍惚惚，甚至认为只要不懈怠，坚持修炼便是道心坚定。
“直到到了这里，才发现，似乎在下又错了。当初初来之时，那充沛的阴灵气，在下不知有多兴奋。如此优异的阴灵脉，在这里修炼，至少比在现泰安城中效果好上三倍。但是很快在下便发现，在下的资质普通，没有灵丹，即使灵脉再优异，速度也不如从前。
“渐渐的，在下开始浮躁起来，连打坐都无法静下心来。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还要修炼，在这个没有丹药，无法出去的地方，自己根本无法结丹。再说，就算是结丹了又如何，也不过是熬得更久罢了。看山上的那三位结丹期前辈，不还是无法离开此处吗？
“若是凭着自己的力量修炼到结丹期，还有点希望，那么修炼到元婴期，就是痴人说梦了。于是在下开始自暴自弃，甚至看到西面洞府那些修士们的幸福生活时，还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羡慕之感。什么大道、长生，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修士修炼，本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享受世间一切快乐的吗。可是在下修炼了这么久，何时感受到一丝快乐。或许这就是个契机，是上天给自己一个改变的契机。放弃大道，娶妻生子，享受天伦！”
苏轻颜一呆，忽然一惊，是啊，自己踏入修仙界这么久，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修仙？是为了保命？长生？还是为了有一天不再被任何人踩在脚下？苏轻颜眉头一皱，忽然想起被极道宗、广梦道人、归元道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刻。
“凡界有句诗，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或许是这里的生活太过安逸了，在下竟忍不住的对过去那没日没夜的修炼生活产生厌倦来。”荀千思继续说道，“就在在下要坚持不住，堕落下去之时，忽然想起了当初的誓言。”
“记得那时刚刚筑基，年轻气盛，对谁都不放在眼中，甚至那些修为比在下高的精英弟子，在在下眼中，也只是靠着宗门力量的废物。尤其是那些只离结丹一步之遥，却始终无法踏过的修士。
“他们，在在下心中就是道心不坚的代表。看着他们有大把大把的丹药在后，最后却仍然无法结丹，荀某在心中不知鄙夷了这些人多少遍。同时暗中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向这些人一样，自己是要以大道为目标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初信誓旦旦，没想到到了这里才不过一年，自己却差点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就这样在下即未放弃修炼，亦未日日苦修。每天用各种方法麻痹自己，仙子说，道心究竟是什么？”
苏轻颜思考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知。”
荀千思面上似有一丝失望之色闪过：“那么仙子究竟是为何而修炼？”
苏轻颜更加沉默。
“呵呵。”荀千思轻笑两声，又捧起茶盏喝了起来，“看来仙子也是要入我‘大逍遥’啊。”
苏轻颜无言以对，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坐了片刻。荀千思抬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天空：“又是一天过去，荀某这就要回去闭关了。另外，为了坚定‘道心’，此楼中每月初三都会举行一场交流修炼心得的小聚。仙子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那时再来此处。”
苏轻颜点了点头：“多谢道友指点。”
荀千思微微一笑，潇洒的挥着折扇走了出去。苏轻颜呆坐半晌，也起身向洞府出发。半路上，忽然又遇到闻欣金。
“苏仙子！”
“闻道友。”苏轻颜微微一福。
“苏仙子，收获如何？”闻欣金一面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一面暗暗打量苏轻颜的脸色，那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让苏轻颜不由眉头暗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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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8 章 下山
苏轻颜叹了口气：“没有，不知道友所说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可能是小女子去的晚了吧。”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闻欣金似是可惜般的摇了摇头，面上却看不出多少可惜之意，“不过仙子不用灰心，以后没事常去转转，说不定就能有什么收获呢？”
“呵呵，多谢闻道友指点。”
“咳，现在天色已晚，闻某就不耽搁苏仙子的修炼了，闻某告辞。”
“道友慢走。”苏轻颜微微一福，摇了摇头走向洞府。这闻欣金还真是一点亏不肯吃的主，又想炫耀自己的收获，又怕别人也占了便宜，居然巴巴的在这里守着。可惜偏偏越是不肯吃亏的人，到了最后，吃的亏越是大。
“道心？”苏轻颜坐在洞府中，皱眉望着对面的墙壁，“或许这才是我无法结丹的问题所在吧。究竟，我是为了什么而修道的？”
苏轻颜坐在洞府中，回顾自己从踏入修仙至今的一切，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要修炼。与其说是自己想修炼，还不如是被人逼着修炼。最初进入及云门，是为了成为衣带飘飘的神仙，更是为了不辜负恩师云绮珊的期望。
之后得知真相，修炼便是为了逃脱极道宗魔爪，避免被抓做炉鼎的悲惨生涯。再来便是进入灵渺宗，逃出广梦道人追杀，到了霸州。桂蔺门、杀戮之地、中期、后期……一切都仿佛那般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甚至顺利到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踏上修仙界的。
“长生不老？真的很诱惑，但是这真的值得我拼尽一生之力吗？且不说长生不老后，我又要做些什么，单说万一真的离不开这里。寿元耗尽。那么自己这半生艰辛又是为了什么？”
苏轻颜想到了那些死在寻宝途中、死在寿元之下、甚至死在自己手中的各路修士。他们几乎一生都在苦修，没有一日放松的时刻，为了传说中的大道长生而去，却还未触摸到大道的边角，便失去了性命。
“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大道真的值得吗？”苏轻颜呆呆的望着墙壁。陷入了与荀千思同样的苦恼之中。
“看来今天是无法修炼了。”苏轻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恍惚的来到药园之中。药园已经被打扫干净，被苏轻颜用离阵圈起后，将阴灵气逼了出去。泥土也被松了一松，甚至连小道都已被划分出来。
苏轻颜卷起袖子，神识探入乌木簪中，开始将乌木簪中的灵草毒花种入药园中。有时脑中有什么事情钻入牛角尖时。不妨做些事情分散下注意力。说不定什么时候脑中灵光一闪，一切就有了答案。
苏轻颜现在就是如此想的，只是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卧雪吓了一跳。不过是一顿梦的功夫，眼前的灵草，竟然少了五分之一。更为可怕的是，那灵草居然还在消失。卧雪大惊失色，忙将鸾纹蝎叫醒。却仍挽救不了正在消失的灵草。
若是往常，苏轻颜定会发现卧雪异状，早早将卧雪拎出来。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道心之事，连手下动作都是多出于习惯，哪里还能留意卧雪之事。直到灵草种植的差不多了，苏轻颜这才想起来卧雪，将卧雪拎了出来。
卧雪一见又换了个地方，顿时吓了一跳，又有些好奇。苏轻颜又将鸾纹蝎也放了出来，乌木簪中没有灵脉，没有卧雪的话，里面是无法修炼的，鸾纹蝎自然是非放出来不可。
苏轻颜与两兽玩耍了一阵，向静室走去。能干的事情皆以干完，既然无事可做，亦无法修炼，炼丹就更不敢了。开玩笑，以苏轻颜现在的状态，连种植灵草都能出错，哪里还能炼丹。苏轻颜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去睡觉。
苏轻颜这一觉直睡了三天三夜，以至于醒的时候，对着墙壁呆了半晌，才想来自己身在何处。苏轻颜伸了个懒腰，走出洞府。看着山下忙忙碌碌的身影，苏轻颜大约有些理解为何有些修士选择成家，有些修士不停的破解洞府禁制，还有的如荀千思般不停的寻找新来修士了。无非是因为，无聊。
心不静，无法修炼，又没有别的事可做，若是不找些事情打发打发时间，哪怕以修士坚韧的神经，也难免会被逼疯。
“也罢，以前苦难之时总会想起，若是当初没有踏入修仙界，自己会怎样怎样，现在倒是给了个机会，不妨去体验体验。”苏轻颜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也许只有离开了修仙界，才能想起自己为何那么想要修仙。
苏轻颜径直向山下走去，来到饶羡洞府前。
“饶仙子。”
“咦？苏仙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莫非是难忘那妖兽的美味？”饶羡看到苏轻颜到访也吃了一惊，笑着打趣道。
“是啊，小女子确实很好奇，所以打算去捉两只回来，只是不知具体要怎样做，所以只能来叨扰仙子了。”
“仙子要下山？”饶羡吃了一惊，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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