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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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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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娇躯巨震,眼中隐有泪光闪烁。“二位公子真高士也。紫玉方才在厅中演奏,见二位公子为紫玉琴声所动,心中突发异想,欲引二位为知己,这才冒昧相邀。没想到二位竟对紫玉如此看重。紫玉一介优伶,无以为报,愿再奏一曲,以舒心意。”
  说罢,她盈盈起身,缓步行至琴台。玉手轻摇,就听得一阵弦声。这旋律与方才厅中所奏全然不同,低沉透澈,意在流水。庄严瑶琴造诣颇深,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紫玉已隐其为知音。一时悠然心动,听到精彩处不禁合着拍子,以歌相和。
  “亭峄阳树,落落千万寻。独抱出云节,孤生不作林。影摇绿波水,彩绚丹霞岑。直干思有托,雅志期所任。匠者果留盼,雕斫为雅琴。文以楚山玉,错以昆吾金。虬凤吐奇状,商徵含清音。清音雅调感君子,一抚一弄怀知己。不知钟期百年馀,还忆朝朝几千里。马卿台上应芜没,阮籍帷前空已矣。山情水意君不知,拂匣调弦为谁理。调弦拂匣倍含情,况复空山秋月明。陇水悲风已呜咽,离鹍别鹤更凄清。将军塞外多奇操,中散林间有正声。正声谐风雅,欲竟此曲谁知者。自言幽隐乏先容,不道人物知音寡。谁能一奏和天地,谁能再抚欢朝野。朝野欢娱乐未央,车马骈阗盛彩章。岁岁汾川事箫鼓,朝朝伊水听笙簧。窈窕楼台临上路,妖娆歌舞出平阳。弹弦本自称仁祖,吹管由来许季长。犹怜雅歌淡无味,渌水白云谁相贵。还将逸词赏幽心,不觉繁声论远意。传闻帝乐奏钧天,傥冀微躬备五弦。愿持东武宫商韵,长奉南熏亿万年。”
  一曲终了,屋内静寂无声。陆谦仿佛刚刚认识庄严一般,又恍若刚刚醒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紫玉先反应过来,抱琴起身,步行至庄严身前,正颜道:“方才听二公子清歌,惊为天人。想必二公子必是琴律高手,不知紫玉能否请二公子弹奏一曲?”
  庄严也不推辞,接过木琴,笑道:“我是个俗人,只会弹些无病呻吟的东西,紫玉姑娘见笑。”说罢,朝陆谦眨眨眼睛,玉指轻拨,一段别样的音符便飘入耳中。
  庄严幼时曾随吴国琴中国手玉子清学过一段时间,琴技自然不在话下。这段《临行奏》乃是十六岁时为玉子清辞别邢城所作。曲中既有感恩知音之意,又有伤感离别之情,当日临行时,玉子清竟为琴声所震,误了行程。
  一曲奏毕,不仅紫玉愕然,连陆谦也呆立原地,恍如木鸡。
  “二公子好琴艺,紫玉今日才知山外有山,自愧不如也。”好半晌,紫玉才突然醒转一般,惊喜交加地朝庄严施礼。
  “紫玉过奖,在下只是随兴所至,手法粗俗,哪及姑娘万一。今日有幸聆听姑娘《莫宜轩》,方知姑娘琴技已神乎其技。我那微末道行,怎能与你相比。”
  这倒不是庄严谦虚,她虽师从玉子清,但时间不长,且由于身份特殊,幼时即打理庄府杂事,习琴时日并不多。琴技虽不俗,但比起紫玉,还是有差距。在邢城时,除了跟庄翼一起,她几乎很少弹琴,只说不想丢了师父的脸面。
  紫玉见她如此谦虚,也不多说,只是疑惑地问道:“方才二公子所弹曲目,紫玉从未听过。莫非此曲乃二公子所作?”
  庄严心中一动,随即笑道:“在下哪里懂得谱曲。这是前不久在渭河上听人弹起,觉得旋律甚和我心,便用心记了下来。究竟是何人所作,连我也不清楚呢。”
  “真是可惜了。”紫玉叹息道:“我听这曲子旋律转折,与昔日吴国琴中圣手玉大师手法十分相似,还以为能找到他的线索,谁知还是一无所获。诸国乐师中,我独独崇拜玉大师,只是缘悭一面。近年大师忽然销声匿迹,紫玉拖了许多人,还是寻不到其踪迹,想是今生无缘了。”
  “有缘自会相见,紫玉姑娘如此诚心,定能感动上天,使你心愿得偿。”庄严真诚地说道,心里想起昔年跟随玉大师学琴时的种种,一时唏嘘不已。但见眼前紫玉对音乐如此执着,竟动了要帮她寻玉大师的心思。
  三人在紫玉房里聊了许久,直到庄严又耷拉着脑袋开始打磕睡,陆谦才拉着她出门。

  第十五回

  十五
  “你真是一头猪,不,猪都没你这么能睡。以后出门干脆背个床板好了。”陆谦看着一边打哈欠,一边眯缝着眼睛得庄严恼火地说道。
  “我身体不好,撑不住,你就多体谅些。”庄严手脚麻利地攀上马车,立刻找了个最舒服得姿势躺下。倒也不是她懒,以前在邢城,她经常忙得不知日夜,却从来不曾如此渴睡。但是自从练习剑心门内功心法以来,就磕睡得厉害,只怕睡不够似的。不过伤倒是好得很快,连体内的真气也在一点点慢慢恢复。
  陆谦见她迅速地闭上眼睛,一会儿便隐隐有鼾声传出,又是佩服又是无奈地摇头。自寻了个地儿,靠着车背,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瞧着庄严冰雪般的容颜,一时竟痴了。
  马车开到槐树巷时加快了速度,这一片已是皇城内部,行人车辆聊聊无几,车夫心念着家里温暖的炉火,手上的鞭子不由自主地多挥了几下。他计算着回府的时间,竟忘了赶车时眼观六路的习惯。所以当那辆黑色马车突然从旁边巷子里窜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呆住了。等到反应过来猛地一拉缰绳,直把马儿口角拉出血来。
  原本在车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庄严突然感觉到马车异样,迷迷糊糊地一抬头,车已经颠了起来。强大的惯性使得她猛地往前冲,眼看着要甩到车外,被陆谦手急眼快地抓住胳膊。一用力,又拉回了他的怀里。
  两人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一起,茫然醒转的庄严一手捂住额头,一边呻吟道:“痛。”
  陆谦好笑地伸手给她揉揉,安慰了两句,忽又想到什么似的,掀开门帘吼道:“你是怎么赶车的。”
  “王爷……王爷的车……”车夫吓得直打哆嗦,指着那辆黑色的大车,语不成句地说道。陆谦一愣,赶紧下马,正要上前拜见,那车帘也忽地被拉开,露出李闻持不怒自威的清冷面容。
  见是陆谦,他的脸色稍稍好转,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朗声道:“原来是陆谦,子澹也在车上。你也上来一起回府吧。“
  “拜见王爷。”陆谦轻施一礼,为难地说道:“车里还有我的一个朋友,还是……”
  “那就请他一起上车好了。”李闻持淡淡笑道:“你何时在大兴交了朋友,怎么没听子澹提过。我府里正缺人手,他若有意,便留在府上帮我可好。”
  “这个……”陆谦一时好生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见陆谦还在犹豫不决,李闻持又继续道:“快上来,子澹刚才还有事要找你呢。”
  陆谦无奈,只得折回,把又快要睡去会周公的庄严叫醒。
  庄严一进马车便瞧见了倚毯而卧的陆子澹和微微愕然的李闻持。陆子澹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柔和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显然已经认出了她。李闻持的目光则锐利而锋芒,让人心生形秽之感。庄严不愿与他对视,故意低下头,朝他二人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子澹少爷。”
  李闻持瞧了瞧她身上的白狐皮披风,又瞄了脸色略嫌尴尬的陆谦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有说话,眼中却隐隐透着残酷之意。倒是陆子澹不以为意,柔声道:“是你。”
  “是我。”庄严揉揉鼻子,想起昨日见面时的对话,不由得一笑。黝黑的脸上竟溢出夺目的光芒,连李闻持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来子澹也认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李闻持眼神濯濯地盯着庄严,逼人的气势让她根本抬不起头来。
  “她么,叫流云,我见过两次。”陆子澹含笑地朝李闻持瞟了一眼,道:“王爷你又在打流云的主意,只怕这次要失望了。”
  李闻持不解,口中默念几句流云,看看庄严清秀的轮廓,又瞧瞧陆谦脸上的红晕,心中明了。再望向陆谦时的眼神中便多了些挪揄的意味。
  “三弟今日去了什么地方,看你兴致倒挺高。”陆子澹斜靠着锦被,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
  “去了云——云台寺。”陆谦差点脱口说出云屏坊,猛然醒转后惊出一身冷汗。陆家家规甚严,青楼勾栏都是禁地。
  “是吗。”陆子澹和李闻持笑着交换了一个眼神。李闻持会意地笑道:“陆谦想必是为了云台寺的普法禅师而去的,据说普法禅师不仅佛法精深,而且善于测字卜算,陆谦是否也请禅师为你算了一卦呢?”
  陆谦支支吾吾,“那个,普法禅师正在修行,我们没有见到,所以只在寺庙里转了转。”
  李闻持闻言哈哈大笑,陆子澹也摇头苦笑不已,却不说话,直弄得陆谦不明所以,只得尴尬地跟着一起傻笑。再看庄严,早已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一点都没有因他们的笑语受到任何影响。
  这马车虽大,但足足坐了四个人,且陆子澹又是横卧其中,占了一半空间。李闻持身份尊贵,自然不敢挤他。陆谦皱皱眉头,自己朝边上缩了缩,挪出更大一块地方,让庄严把腿伸直,又掰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一旁的李闻持看在眼中,露出疑惑神色。
  到了晚饭时间,陆谦才到庄严房里叫她起床。一个多时辰的睡眠终于让她精神好了不少,两眼晶亮有神,盯着陆谦看了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
  “我让陆德上街买了几件衣服,一会儿你试试看合不合身。”陆谦看着庄严三下五除二地洗净脸上的颜料,露出冰雪般白皙秀脸,心里无端地重重跳了几下。
  他强自镇定地挑了件月白色的外衫塞到庄严手里,道:“你换衣服,我到门外等你。”说罢,逃似的冲出去,带上房门。弄得庄严摸不着头脑,手握着衣裳,不明所以。

  第十六回

  十六
  晚上来伺候进食的正是如彤,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袄子,衬得一张小脸娇俏无比,眉眼细心地描过了,分外有神。她本就生得伶俐,如此一打扮,竟多了番大家族的贵气。
  陆谦和庄严进来的时候,陆子澹也正由人推着进厅,后面跟着身着黑衣的三胞胎,仍是一脸深沉、冷眉冷眼的模样。
  如彤碎步上前朝陆子澹和陆谦福身行礼,一起身见得陆谦身边的庄严,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流云,樱园怕是也要开饭,你若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庄严闻言抬头,正对上如彤笑魇如花的眉眼。“好啊,我这就去。”正要从侧门离去,手上忽然一紧,陆谦的手握住了她的左臂,“流云以后都在梅园吃,不用再过来叫了。”他仿佛是在跟如彤说话,眼睛却望着庄严,露出淡淡笑意。
  如彤脸上马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小声道:“这,只怕于礼不合。”
  “就按谦少爷的吩咐办吧。”一旁的陆子澹淡淡开口,连头也不曾抬起,但如彤却不敢再多说,点头应了。眼角瞥到庄严白色披风的裙角,眼中微露异样,垂首不语。
  虽然厨房只准备了两个主子的饭菜,但份量很足。陆谦抓了庄严同坐,她也不作推辞,大刺刺地落座,吃饭,喝酒,仿佛理所当然一样。陆谦则双眼含笑地望着她,不时帮她夹菜,倒水。
  饭才吃了一半,门外隐隐传来一阵人声,众人抬头一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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