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提着竹勾正在点凤池中打理睡莲,一边忙碌一边说着什么,青漓觉得那莲花瞧着熟悉,便隐身凑近了瞧,恰好听到她们的对话。
一听便惊得险些破功,太子南灏逼宫囚父,动用上古禁术,已被判入红尘畜生道,受百世轮回之苦,不日就将下凡赴劫?
他还有了个儿子,被封为太孙,不久前由于人间出了个入魔的暴君,受命前往人间平乱了?月老还说那暴君和太孙殿下有三生孽缘线?
南灏南灏……他好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为何却发自内心厌恶他?青漓更加疑惑,最后将一切归结于太子轻浮之名。好家伙,果然是个浪荡神君,竟然已经有了儿子。
青漓说不出自己是羡是妒,摇摇头,看了那莲花几眼,又没了亲近之感,便转身继续走。
又听说极东近日办红事,有位上神要嫁人。唔,极东那荒芜的地方如今竟然也有上神坐镇了吗?青漓再次感叹自己睡得太久,一时兴起,往极东而去。
绚烂的七色玄光自极东的雪锋之间徜徉而过,青漓满心好奇,一会用手去捉玄光,一会又摸摸冰凉的雪。那银白的颜色,看得他莫名不适,整个人因为心间沉重的情绪,几乎驾不动云,只得招来坐骑。
罢了,干脆不去什么劳什子婚宴了,他玩得差不多便回罢。
翼兽是种和主人心灵想通的飞鸟,可他这翼兽竟然不听使唤了,只闷着头朝举办婚宴的主峰飞。青漓郁闷地敲敲翼兽的头,本将伤了脑袋,你也伤了脑袋?
翼兽最终落在主峰金顶。
青漓从翼兽上一跃而下,茫然四顾,只见无穷无尽的雪。雪上铺了无数鲜红莲瓣。
不,快离开这里。这漫天漫地的银白和血红,快要让他喘不过气了。但双脚就是不听使唤,僵在那一动不动。
“你便是我的新郎?”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幽幽响起。
青漓浑身一僵,怔怔地转过头,只见一个姑娘亭亭玉立,她肌肤胜雪,纤细窈窕的身体裹在精致的喜服之中,银白的长发在地上蜿蜒散开,只插了一根粗糙的红宝石簪子。但那宝石石质纯粹,璀璨耀眼,熠熠生辉,把她的皮肤长发都衬得如同最水润的玉。
无色的发肤,却生出最浓丽的眉眼,红唇丰软,眼角挑得妖娆动人,晕染开重重叠叠胭脂色。那眼神却又是淡的冷的,漠然落在他的身上,“罢了,看起来似是个傻子,这婚我悔了。”
不!青漓下意识抓住了她的头发,簪子本就插得很松,一动就滑落下来,流光般的银发呼啦啦散开,扑了青漓满眼。
一瞬间往事排山倒海而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坚毅,瞳孔边缘隐隐显出厉烈的钢蓝色。他把那姑娘用力拽过来,压在雪地上,额头抵着额头,唇贴着唇,呼吸绞着呼吸。
“瑾萱上神,在下青漓,仰慕上神已久,特来迎娶,奉迎于家宅。以后与卿共度春晓,携手终老,共衾同袍,万请不弃下嫁,载明鸳谱,以全心意。执子之手,生死契阔,千山万水,永不相离。你还记得吗,你应了的,如何能悔?”
前一刻还冷若冰霜的姑娘定定看着他,忽然一笑便翻身将他压下,俯首与他唇齿交互,淡淡香气缠绕在他锁骨上的狭长纹身上。无尽的极东冰雪,在这一刹入了春。
她的眼波因笑意而夺魂摄魄,“青漓,你终于让我赌赢一次。”
天帝罚了南灏,却终于谅他深情,欲将她奉予南灏。她倾尽所有与南灏一赌,赌归位后的青漓,就算记忆全无,终究把她当作永远的归途之终,困不住,挡不住。
他走完这归途,那么她便允了他,嫁了他,携手终老,共衾同袍。
青漓,瑾萱此生与你纠缠到底。
你莫悔。
……
与此同时,百里玦正在凡间。
他神色淡淡,白衣如雪,静静坐在被魔气牢牢禁锢的空间之中。容色妖艳,似魔非仙,但却又气质洁净,一尘不染。
“上官灼浩,因爱欲入魔,你终究让为师失望了。”
五官愈发阴柔,气息越发暴烈的魔死死盯着他的身形,眼神近乎贪婪,但又小心地避在魔障之后,生怕被他看到、嫌弃。“陛下说过,我们有缘自会相见,可我寻便了天下术士仙门,都只道我命中无仙缘,哪怕吃尽灵丹妙药也没有一分机会。那我只能入魔,自创缘分。百里玦,你不告而别,我不会饶你。”
好皇帝,我做了。但你不归来,我只得为你强造归途。于是便造杀孽百万,毁后土千里,生妖魔无数,扰得你天界不得安宁。
百里玦眼底透出厌恶与嫌恶的神色,他的洁癖一直很严重。魔,被各种欲念浊气包围的生物,实在太肮脏了。就算是他亲手教出的徒弟,他也不会包庇接纳。
他并不知道,以后三生三世都将与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他的平等尊重的孩子,后来入魔成为他的最无法容忍的孩子,命理纠葛。
……
风将繁华簇簇吹落
你我被分隔
乱世深壑
归途流离
纵遍观世事多舛
历命途凉薄
亦甘愿
与你岁月蹉跎
待枝叶如伞盖
将掌纹用心摩挲
细数别后风波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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