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女- 第3节

　　　　程大财主虽然不会像老妻一样频频拭泪，却也唏嘘不已。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爹娘不会怪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看东凉河有哪个人敢笑话我？谁敢说三道四，我就给他撵出去！”

　　　　程婉瑜心里热乎乎的，上一世也是这样。因为程婉瑜在街上闲逛，偶尔听见别人在嚼舌根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回家大发雷霆，哭的惊天动地。老父亲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当下派人拿着棍子将说闲话的两家人赶出了东凉河。从此程婉瑜就成了东凉河的禁忌，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她低下头，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冲着程伯之道：“第二杯，婉瑜要敬给八位哥哥。”

　　　　在场的八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程伯之作为长子率先开口：“小妹，你这是做什么？爹爹都说不怪你，难道当哥哥的会怪你？”

　　　　程婉瑜摇了摇头，苦笑道：“若不是经历这一场，婉瑜还不知道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见三哥又要开口长篇大论，她立即阻止道：“哥哥们请听我说完！”

　　　　此时程大财主护犊子的心又出来了，拍了拍桌子厉声道：“让你妹妹说完话！”

　　　　程婉瑜得了赦令，众人当然不敢再多言语。只见她悠悠道：“大哥！都说长兄为父，果真如此。你我虽为兄妹，却实则是父女之情。从小到大，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谢谢大哥了。”

　　　　程伯之摆摆手：“哪里，哪里的事儿啊。”

　　　　程婉瑜又冲着程伯之身旁的二哥程仲之道：“二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宠着我。我与程诩一起长大，每每闯了祸你只管打他不打我。明明我是长辈，就算是我惹了祸你也会怪他没看好我。是我惹得你们父子关系生疏，更是我惹得你跟二嫂吵架。对不住了，二哥！”

　　　　这话一出，不仅程仲之不好意思。就连身后站着的二嫂李氏也红了眼睛，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姑快别这么说，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嫂子都不放在心上的。”

　　　　程婉瑜对着三哥程叔之道：“婉瑜也要谢谢三哥不嫌弃妹妹顽劣。撕了你那么多珍爱的书，还把你最喜欢的棋盘烧了烤红薯。谢谢三哥教妹妹读书识字，叫我做人的道理！”

　　　　她再一次的哽咽，让众人都明白过来。程婉瑜今天这是要对众人说出心里话，不论是谁都不在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程婉瑜依次谢谢八位兄长！

　　　　“婉瑜谢谢四哥。记得七岁那年，妹妹不懂事爬上了家里的老槐树。下不来，是四哥伸开双手接下了我。为此还被婉瑜砸伤了手臂，如今只要变天就会隐隐作痛。”

　　　　“婉瑜谢谢五哥。当年是我打碎了娘的陪嫁，也是我推到了五哥的身上。害的五哥被娘关了祠堂，更害的五哥没能见到刘姨娘的最后一面。”

　　　　程显之，第五子庶出。在众多庶子唯一一个进了宗谱的人，这都源当年他莫名其妙的替程婉瑜背了黑锅。

　　　　震怒之后的程母也就是程吴氏反应过来，这个没名没分的庶子哪里有胆子打碎她的陪嫁。看在他被关在祠堂里的份上，也看在他能护着程婉瑜的份上，做主让他上了宗谱。倒不是因为程婉瑜所说的因为她的过错，让程显之没能见到庶母一面。

　　　　程吴氏在一旁听着，自然不会在意程婉瑜对这个庶子有什么愧疚。在她看来，程大财主庶子庶女众多连他自己都记不住。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他，能接纳一个庶子进宗谱也亏得她说了几句话。就是这个丫头心善，念念不忘的当成了大事儿。

　　　　程婉瑜不知道父母心里想什么，她继续对兄长们抒发着内心的情感。

　　　　“婉瑜感谢六哥。谢谢六哥每年回来都给我带的礼物，谢谢六哥抱着我去街上买糖葫芦。”

　　　　“婉瑜谢谢七哥跟八哥。谢谢两位哥哥带着我玩耍，总是给撑腰。”

　　　　程家入宗谱的八个儿子，其中有七个是程吴氏生的还包括老七老八一对双生子。就是这一对难得的双棒，也没有程婉瑜一个人让程大财主高兴的。

　　　　伯仲叔季，显惠雅幼。八个入了宗谱的嫡子，还有数不尽的在跨院里住着的庶子庶女。程大财主根本就不缺孩子，为何程婉瑜会让他这么心疼呢？

　　　　他本身不是个善男信女，家里的小妾成群年轻的时候更是荒唐。后院里稍微有点姿色的黄花闺女都会被他收房，生了孩子也不管丢在小院里有吃有喝饿不死。

　　　　过了三十五岁开始日子变得不顺当，连年的旱涝灾年饿死了不少人。程大财主也受了不小的损失，偏偏就在程婉瑜出生这一年发生了改变。他难得的发了善心，施舍了东凉河百姓几袋米。随后不仅有人家以用一亩地换两斗米的价格换地，让他一夜之间成为了想象不到的大地主。更因为之前开仓放粮的‘善举’得了朝廷钦赐的一块匾额。凭着这块匾额，竟然免了三年的税收。

　　　　这些税收在程大财主看来根本就是小事，御赐匾额那可是世代相传的。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程婉瑜出生之后百天之内，更有铁口直断的能人说程婉瑜乃福星转世旺夫旺父。

　　　　连孙子都满地跑的程大财主老来得女，不仅有面子更有福气享用不尽。况且程吴氏生了那么多儿子，临到四十岁老蚌生珠居然得了一个嫡女。程婉瑜一人就比那个大了她六岁的嫡长孙程诺都珍贵。

　　　　不仅如此，程家更是在程婉瑜之后，再无一女出生。嫡子庶子一大堆满院子的疯跑，越发显得她珍贵起来。
　第四章　婆家
　　　　第四章婆家

　　　　程婉瑜喝了第二杯酒之后，开始说起了她要说的重点。

　　　　眼睛扫过一圈，最终定在当家人程大财主的脸上。程婉瑜面带羞愧道：“这第三杯请大家理解婉瑜，婉瑜势必要回到西凉河婆家去！”

　　　　“不行！”还没等程婉瑜吐露完心声，程吴氏第一个不同意。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小兔崽子，搞懂搞些弄得一家子心里火烧火燎的心疼她。不就是先诉诉苦扮可怜，然后开口央求要东西么。从小到大，只要装模作样有个正经姑娘家的样子。不出三天，一定给你捅出一个大篓子来。

　　　　果不其然，这个小兔崽子还是一心要扑在那个没心肝的人家去。

　　　　“你不嫌害臊么？都给你撵出来了，你还好意思回去？你是不是非要作践自己？你就这么贱？”程吴氏拍着桌子瞪着眼睛，虽然看着吓人听着也害怕。但绝对伤害不了程婉瑜，毕竟身边那个大块头才是正主。

　　　　“我说你怎么回事？”程大财主牛眼一瞪，骂的不是程婉瑜却是老妻：“闺女要回去就回去，我们还怕他们么？”

　　　　程吴氏梗着脖子，恼羞成怒：“你还护着她？要不是你惯着，她能这么没羞没臊不知羞耻？我告诉你，程婉瑜，这门亲事说死了也不成了。你不准再给我回去，回头我给你找个婆家嫁了，嫁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身前八个儿子，去掉那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哪一个有眼前这个让自己操心？有这么多儿子，她程吴氏还怕他程大财主对自己怎么样？

　　　　“行啦！有你这么当娘的么？你是后娘吗？你就看不得闺女舒坦是不是？”听见程大财主依旧偏帮女儿，程吴氏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平时自己稍微有些言语不对，他就不管不顾的骂自己。家里的人无论主子下人，谁要是让他不顺心他就能闹出大天来。

　　　　偏偏程婉瑜这个丫头，整天上房揭瓦也没人管。如今做错了事，他这个当爹的不说好好教育教育还反过来怨自己管太多。

　　　　“我的女儿，我就要好好教她。让她知道轻重，知道廉耻。自己刚才还巴巴的说什么孝顺父母，说什么感激兄长。掉头就要回那个崔家，这不是不懂事是什么？”程大财主不吭声，瞪着程吴氏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她识趣的闭上了嘴，不敢再嘀咕。

　　　　“闺女！你给老子说说，为啥要回去。”程大财主沉声，众人听出来老爷子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爹，不是女儿下贱非要热脸贴着冷屁股。实在是女儿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回了娘家。”程婉瑜太了解她老爹这个人了，对付他只能顺毛捋而且还要以退为进。

　　　　“你们帮我出头，无非是教训一下他们家而已。最多打断了崔大的腿，打残了崔菜园子的身子，断了崔家的财路。可那又能怎么样？传出去不还是我程婉瑜没出息么？不还是程家仗势欺人么？到头来不还是我程婉瑜惹得祸么？若不是当初我死命非要嫁给他们家，也不能惹来这么多事。就算是我改嫁了，将来就会有好名声了？这些不都跟着我一辈子么？”程婉瑜讲的道理，她爹听明白了。

　　　　敢情这丫头还有别的方法，不由得乐了：“怎么着？你想做点啥？”

　　　　程婉瑜伸出手指：“我只需要一年，一年之后我就让崔家跪在你面前忏悔。”

　　　　“什么意思？”程老爷子来劲了，程婉瑜冲着她爹使了个眼色。

　　　　程老爷子一挥手，屋子里的下人、媳妇儿们都退了出去。剩下了二老以及八个儿子，可程大财主还不满足。扭脸看着自己身边的程吴氏，后者不甘示弱的瞪眼：“咋地？我还不行知道呗？”

　　　　程老爷子瞪了一眼程吴氏，转过头示意程婉瑜继续说。程婉瑜红着脸继续道：“崔西敏起码得一年之后才敢回来吧？如果曲大丫不生个孩子回来，爹你觉得我会让她进门么？崔西敏也没理由让那个女人名正言顺的给我敬茶吧！”

　　　　众位兄长中，三哥程叔之头脑最灵光。他兴致勃勃的接下妹妹的话：“你的意思是，你要搅合的崔家不得安生。然后全身而退，让他们一家生不如死？”

　　　　程婉瑜横眉立目冷笑一声：“我就是想看看，背信弃义又不知感恩的人能有什么下场。咱们程家对崔家有恩，就要崔家人世世代代的为我程家做事！”

　　　　程吴氏不懂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不还是要搭上女儿的名声么？还不如找个好人家，将女儿嫁的远远的过着好日子。可家里的几个男人却不这么想，都被程婉瑜洗了脑全都信了她的鬼话。

　　　　好好的女儿家，被这一群男人惯得狗屁不通还狂妄自大。一群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西凉河

　　　　崔家人到了家，远远地就瞧见了家里的门大敞四开。隐隐有哭声从院子里传来，平婆唤来大儿子赶紧去看看。

　　　　崔西斌脚程快，跑回去看见一双弟妹正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家里家外被砸的不成样子，他们刚从程家跑回来显然这不是程家人干的。

　　　　平婆踏进院子，见到小女儿哭的惊天动地。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赶紧拉起了女儿。菜园子崔明抱起小儿子，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曲家人闯了进来，虽然没见到大人，但还是家里家外的砸了个稀巴烂。

　　　　曲三更是抓着崔西政的衣领，恶狠狠的要他转告：“告诉你爹娘，老子可不是吃素的。崔老二拐走了我闺女，不陪我三十两银子，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