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幽被她爹娘还在襁褓的时候就放在花菀楼门口,当时婠娘还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娘子,她看到雪幽的眼睛,就再也放不开手,用自己体己的钱将她养大,之后婠娘便接下了花菀楼,环境也好了不少,就给雪幽请了师傅,教导她舞技和琴棋书画,盼望着有一天雪幽能离开这花菀楼,找到一个良人。
“婠娘,我回来了。”青芜放开雪幽,雪幽走到婠娘面前,婠娘拍了拍她的手臂。
“这不是搭上侯爷的雪幽娘子吗,怎么大驾光临花菀楼啊,是不是想接婠娘去侯府享福啊。”一位容貌张扬的女子,一身玫红色轻纱,站在楼梯上,一脸轻蔑看着雪幽。
“红蕊,你别口不择言,胡乱泼脏水冤枉我姐姐。”
“我冤枉?真是好笑,外面传的那些言语都快传遍整个西楚了,都说我们花菀楼要出个贵人了,婠娘倒真是慧眼独具,早早就知晓这雪幽会成为凤凰,雪幽,届时,我们这些娘子还得多靠你照拂了啊。”
“我撕了你的嘴。”青芜一激动就要冲上楼去,却被雪幽拉住了,一脸不甘看着雪幽。
“青芜,我们走吧,我许久没回来,有些不记得房间在哪,你带我去好吗?”看着雪幽和青芜离去,婠娘狠狠地瞪了红蕊一眼,红蕊扭动着腰肢上了楼。
雪幽与青芜进了房,那房间一如初始,没有一点变动,似乎有人经常打扫,一点灰尘都没落下,只是显得有些冷清。
“姐姐,你知不知道,那夜,吓了我一跳,后来你被那个人带走,也就是侯爷,那个侯府当真美不胜收?”青芜刚坐下就絮絮叨叨不停。
“青芜,再不要去谈论侯府之事,我只是一介红尘女子,那人是高不可攀的贵人,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好吧,姐姐,那你身子可好了?”虽然青芜对那个早就名声在外的侯府心生向往,但既然雪幽不想提及,她也识趣地转了话题。
“已经好了,倒是你,那夜你那么冲动,挡那个飞镖,幸好你没事,不然叫我情何以堪。”青芜吐了吐舌头。
“青芜娘子,那公子又来了。”门外传来一个男声。
“晓得了,你说我在忙,你去接了那食盒来吧。”听到门外没了声音,青芜挽起袖子,示意雪幽看自己的手臂,“姐姐,这温公子倒是痴心,你不在半个月,还以为你真的在花菀楼养病,日日送来补汤药膳,你看,我都吃胖了。”
“温公子?我不在的日子,他日日送来吗?”记忆中清朗的身影出现在脑海,半月未见,不知君是何模样。
“是啊,我跟他说姐姐的病不能吹风,他还有些失望呢。”
“青芜,你陪我去他的点心铺看看可好,我好当面感谢他一番。”
“好啊!”比起那侯爷,青芜倒更喜欢温弈尘,雪幽若是嫁给他,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云合居外大排长龙,半个月,打响了招牌,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温弈尘做的点心模样精致,别出心裁,口味独特,口感清爽,招揽了不少回头客,我更是收银子收到手软,相信用不了多久,温家点心定能重新在燕京名声大震,为了照顾店里的生意,温弈尘招了两个小厮跑堂,两个点心师傅,分工合作,自那雪幽病了,温弈尘日日做好补汤送去花菀楼,我很是生气,对他的脸色也一直不好,他也很识趣不去招惹我,我们之间除了谈论铺子的事情,再无别的交集,仿佛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一盒核桃酥是吗,一共一两三文,好的,请拿好。”温弈尘特别在每盒包装点心的木盒上绘制了红梅,更显别致,心思细腻,让那些光顾的客人都爱不释手。
“红瑶姑娘。”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正是那许久不见的雪幽,她这次穿了一身烟灰色绘着青竹的男衣,依然是点了几个麻点,男子装束。
“多日未见,雪幽姑娘的气色倒是美了几分,是因要嫁入侯府的缘故吗?”我的声音不大,却能保证身边准备结账的客人听到,他们开始对着雪幽指指点点,悉悉耳语。
“红瑶姑娘,那些流言不过是无聊人以讹传讹罢了,雪幽一直在花菀楼养病,从未去过什么侯府。”被我搓破,雪幽倒也不在掩饰,落落大方说道,看她一派无所畏惧的模样,倒让我气结,温弈尘眼巴巴的送去补汤,根本不信那些流言蜚语。
“究竟什么是真相,只有你自己清楚,麻烦…。”
“雪,公子,前头忙乱,不如和在下一同去后院叙旧可好?”温弈尘端了一盘刚出炉的点心出来,一眼便看到雪幽,见她一副男子装扮,知她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好。”雪幽优雅地走进后院,青芜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跟随而去。
“雪幽姑娘,这是新进的普洱,味甘醇厚,再配上这鸳鸯卷,实乃绝配,你尝尝。”三人在院子中的石凳坐下,温弈尘十分喜悦,忙前忙后。
“温公子,不必招呼我们,知公子店铺生意蒸蒸日上,还要为雪幽做那些药膳,雪幽深感歉意,如今雪幽已经大好,今日前来,一来是想感谢公子的恩情,二来雪幽曾答应公子,给公子送些食材,因病来势汹汹,未来得及兑现,稍后,雪幽会派人将食材送到云合居,望公子收下,切莫推托,就当是报答公子这半月的药膳可好?”
“那温某就在此多谢雪幽姑娘的慷慨。”温弈尘大方收下,看着雪幽那陌生有熟悉的脸,又碍于青芜在此,欲言又止。
“得,姐姐,我去前头转转,看有何独特的点心,也好带去给花菀楼的姐妹尝尝,你和温公子好好叙旧。”青芜一脸暧昧,特意强调叙旧二字,满意地看到两人微红的脸,笑着去了前头的铺子。
已到中午时分,店里开始清净了些,我也无意去跟青芜争斗,就去了后院,想看看武伯是否准备好了午膳,不曾想却看到,坐在石凳上的两人,相谈甚欢,毫无芥蒂,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般。
“咳咳,温弈尘,日已到头顶,是否可以用午膳?”
“那雪幽不打扰了,多谢弈尘招待,点心很好吃。”雪幽施施然起身,浑然天成的优雅,让我自愧不如。
“那好,我送你出门可好。”温弈尘看到面色不悦的我,也没有提出留她用膳,看了我一眼,就送雪幽出门。
“丫头,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少爷心如明镜,早晚会明白你的心意。”武伯站在我身后安慰道,你瞧,连武伯都看得出我的心思,为何,已经六世了,你的眼中只有那女子,难道就因为我是个不速之客,我很想做个看客,可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一月后,夏日的炎热已经退去,换上了秋天的沉闷。
冠军侯府
“夫人,侯爷自下朝回来,大发雷霆,抓了陈福在静思院审问。”
“难道他知道了,随我去看看。”桑佩琴虽心里有些慌乱,但良好的教育,还是让人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的情绪。
桑佩琴来到静思院的时候,院子里站满了婢仆,都战战兢兢看着里面的人,里面不时传来鞭子抽打皮肉和求饶声,桑佩琴顿了一下身子,换上最端庄的表情,走了进去,暗夜拿着一个黑色皮鞭,上面粘了不少血液,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皮开肉绽,已经昏死过去,端木翎端着一杯茶,悠闲地看着地上的人。
“侯爷,何事惹您如此生气?”桑佩琴认出地上的人便是其中一个门房陈福,强打镇定,走到端木翎身边。
“夫人不知?本侯还以为夫人神通广大,虽身在侯府,但整个西楚之事了然于胸呢,一月前,燕京流言四起,事关本侯清誉,本侯如鲠在喉,食不下咽,终于,找到这源头,可是这刁奴拒不承认,还试图冤枉夫人,本侯实难容忍此等刁奴危害侯府名声。”端木翎放下茶杯,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侯府人多眼杂,偌大的侯府,妾身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地,有些小人胡言乱语,劳侯爷伤神,全是妾身的不是,还请侯爷息怒,是妾身管教不严,请侯爷责罚。”桑佩琴心中一震,端木翎隐忍了一月才爆发,已经给了自己面子,一咬牙,跪在地上认错。
“责罚,岂敢,夫人恪尽职守,替本侯治理侯府,兢兢业业,今日之事必是这刁奴冤枉了夫人,暗夜,处理干净,既然侯府如此之大,本侯也不想夫人过于劳累,如今,既然人尽皆知,那雪幽姑娘也不失温婉大方,不如就让雪幽姑娘进府替夫人分担,也好替端木家开枝散叶,夫人,觉得可好?”端木翎扶起桑佩琴,暗夜拖起陈福的一只脚往门外走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门外的婢仆满脸都是惊恐。
“一切都听凭侯爷安排。”桑佩琴顺势羞涩地靠在端木翎的怀中,却暗暗收紧了手指,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再不甘也要忍。
“那就辛苦夫人筹办娶妾事宜,夫人的大度,本侯自会铭记于心,夫人放心,你永远都是这冠军侯府的女主人,无人可撼动。”端木翎将她搂入怀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夏末秋初,因着秋老虎,天气有些闷热,人也有些困意和烦意。
侯府管家陈吉带着几个仆人扛着十大箱的聘礼,夜刚降临,不顾里面热闹的景象,将聘礼放在楼内,一箱箱打开,珠光宝气,恩客和娘子弹眼若惊,眼中全是那些金银珠宝,玉器字画。
“婠娘,你怎么可以替姐姐应下这婚事呢,这可怎么办,还这么急,要姐姐五日后就要嫁入侯府。”青芜急的在房里团团乱转。
“雪幽,你莫怪我,那管家当着楼里姐妹和围观百姓说,你已经是侯爷的人,侯爷会负责的,虽为妾室,可那侯府富丽堂皇,你嫁过去不会吃亏的,侯爷只有一位夫人,已经两年,未有所出,你过去,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侯爷必定会高看你,倒是你必贵不可言,你是我从小养大的,我早已当你是亲生女儿看待,为娘者,怎么会不想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呢,我在这花菀楼看得太多了,多少姐妹倾尽所有,抛弃一切,换来的不过是薄情郎罢了,我知道你中意那温公子,可是他对你又有几分真情呢,且不说侯爷财雄势大,那温家五年前可是害死过人的,如今旧事重提,坊间这么多传闻,那温家铺子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我实在不想看你嫁过去受苦啊。”婠娘字字句句掏心掏肺,满含泪水,在这红尘多年,早已看透,什么有情人,倒不如那真金白银和地位来得重要。
“婠娘,雪幽知晓了,婠娘对我的心意,雪幽又岂会不知,多谢婠娘照顾雪幽十六年,我早已当您是我亲娘,娘,雪幽即要入侯府,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那些侯府送来的聘礼就当雪幽的一番心意,还请娘务必收下。”雪幽垂下眼帘,握住婠娘的手,一滴泪落下。
“不可,雪幽你虽为红尘女子,娘自小当你如官家小姐一样养育,万不能让人看轻了,这些聘礼,娘会为你再添些物什,就当嫁妆,雪幽,侯府不比花菀楼,要处处小心,有些物件傍身总归是好的。”婠娘情真意切,处处为雪幽着想。
“好,谢谢娘,娘,我可否与青芜聊几句?”
“好,你们聊吧,娘走了。”看到婠娘出去了,雪幽才拉起青芜的手,青芜此时已经眼眶通红,眼泪不停落下,久久不能成言。
“青芜,你已经长大,以后,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婠娘,要用心去识人,切莫轻易将自己的心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