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投几时休- 第64节

　　　　看来大家都很懂规矩，出门在外，少招事端，和气生财嘛。朱龙飞不免向这些人通名报姓，自我介绍一番。也晓得这些客人来自了几个地方，分成三派。分别是幽州马帮、燕赵押运帮和淮扬盐帮。幽州马帮老大姓刘，自称刘有马，带着刘腾蛟、刘源、刘云飞等几筹好汉打经此道上汴京卖马。因为刘有马是贩卖马匹的商人，起初听朱龙飞说他的马有些古怪，也很感兴趣，没料到朱龙飞是跟他们开玩笑，作为一个贩马的老手，也堕入朱龙飞这个简单的骗局中，确实是一场笑话；燕赵押运帮领头叫赵钧，带着赵子训等七个得力家人，鲜衣怒马，也抄这条近道到汴京贩卖药材茶叶；淮扬盐帮老大叫吴延年，带着吴益寿和吴大目等几个盐枭道友正押解一批私盐到这后梁京师去发卖。

　　　　朱龙飞与这刘有马、赵钧和吴延年等人客客气气，称兄道弟，围炉御寒，互叙家常，不在话下。

　　　　次日，雨过天晴。只是门外道路坑坑洼洼，积水难行，想象那山间崎岖小道，只怕更加泥泞湿滑，人马走在上面肯定很费劲。

　　　　朱龙飞思量一夜没睡觉，看看刘小惠依靠着他的肩头，临到天亮才勉强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也不忍心骤然催促她起来，心想：“反正我没什么要紧的事，等一会儿吧，下午再走，明天再走，都是一样。”

　　　　东家愁叹西边唱，有人欢喜有人愁。朱龙飞、赵钧和吴延年等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看老天爷的脸色行事，都不着急出门。但刘有马他们却等不起，他们带来的几十匹马，每天吃草料也要几两银子，只要天晴了，道路再坏也要启程，反正人骑在马上，路面便是最糟糕，他们也感受不到，当然牲口知道，可谁会管畜牲难受不难受呀！

　　　　悦来客栈蒋老板也感到今天一定要出门办货，由于客人多消耗也大，他必须到邻近的县城购买一些日用杂货回来供应客人。蒋老板眼看刘有马他们浩浩荡荡出门，也想凑热闹图个安全，就提出跟刘有马他们一起结伴上路的要求。刘有马他们也不在乎多一两个人，满口应承。

　　　　蒋老板把客栈托给他老婆照料，便叫店小二一起和他出门办货。

　　　　店小二见那天气寒冷，道路泥泞，好象也很不乐意在这种天气下出门办事，嘀咕道：“这种鬼天气还出门，要是遇上强盗咋办？”

　　　　蒋老板大为恼火，也怪这店小二长个乌鸦嘴，临出门竟说这种霉气话，简直是讨打。一边作势欲打，一边气呼呼骂那店小二道：“能咋办？你如给人砍死的话，就给你做一付上好的棺材，给你举行一场风光葬礼。”

　　　　店小二脸现气愤颜色，一付不太甘心受人支使的样子，很不服气地道：“这……这……这不是叫人去送死吗？”

　　　　蒋老板大骂道：“莫提送死这两字，你没饭吃能长命百岁吗？你在家强盗就不上门找你霉气？命里注定你水中亡，你就不会岸上死。别说傻话了，为生计涉险那有什么好办法，快打点东西张罗出门。”

　　　　店小二无可奈何，只好打点骡马行囊随老板出门。



………【（九）苦雨凄风愁煞人】………

　　　　刘有马和刘腾蛟、刘源、刘云飞等几筹好汉带着马队在前头开路，蒋老板与店小二紧跟这伙商队后面亦步亦趋，缓缓出门去了。到五十里外的二郎镇购买日用杂货。

　　　　蒋老板出门没多久，天色又骤然变暗，远山又渐渐朦胧起来，雨云去而复来，初似牛毛，后若粉丝，从早下到晚，再没消停。

　　　　朱龙飞等人暗叫侥幸，幸好没着急出门赶路，否则肯定被这雨水淋个湿漉漉成落汤鸡模样。那雨竟然一连下了几日，苦雨凄风愁煞人，除了个别客商有急事冒雨出门赶路之外，大多数人都被这风雨所阻，无可奈何留宿在客店中。

　　　　老板娘每天傍晚都在悦来客栈门前张望，屈指一算，本来以为他丈夫蒋老板一天一晚便可把货物贩运回家，那知过去三天三夜仍不见她老公踪影，忙不过来的老板娘不免在柜台里大发唠叨：“死鬼，给那个狐狸精迷住呀，连回家的路也认不得呀！把店子丢下给老娘，你倒风流快活，到那里鬼混去了？”

　　　　有客人接嘴揶揄老板娘道：“敢情你老公在二郎镇上养了几房姨太太，忙不过来，忘记回家。”

　　　　老板娘闻言又急又恼，愈发生气咒骂起来：“他敢这么干，这样没良心，不怕老虎叼呀！”老板娘越骂越起劲，妙语如珠，夹七夹八，一顿发落，连带店里客人也被她数落几句。

　　　　又过一天，雨终于停了。因风雨滞留在悦来客栈的商旅纷纷结帐出门。朱龙飞也与赵钧和吴延年等人约定，一齐在此日把帐算了，大家一起图个热闹，结伴西行。

　　　　朱龙飞等人与老板娘把帐算清了，从马厩里牵出坐骑，正要打马上路。忽见店小二衣衫褴褛，用腰带包裹半边脸儿，柱着一条拐杖，摇摇晃晃，狼狈不堪地挣扎回到店中。

　　　　众人看见店小二这乞丐一般的模样，均感愕然。老板娘气冲冲向店小二发作道：“那死鬼哩？俺叫你买的货哩？”

　　　　朱龙飞与赵钧、吴延年等人面面相觑，均皱眉头，都对老板娘这个泼妇自私无情的态度表示看不惯。店小二沦落成这个难看模样，肯定出事了，这老板娘不管他丈夫的安危，却对货物得失这样上心，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店小二也没有什么好声气，满肚子委屈地把拐杖一丢，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老板娘越发焦躁起来：“你说话呀！哭啼啼成什么话，我还没有叫你赔偿损失哩！”

　　　　店小二听见老板娘这话哭得更加伤心，好象死了爹娘一样。

　　　　朱龙飞与赵钧、吴延年等人都怀疑这店小二和蒋老板遇上强盗，他们两个不是跟随刘有马和刘腾蛟、刘源、刘云飞等人的马队一起上路吗？寻常山贼岂敢打劫刘有马这支声势浩大的马队？难道是刘有马他们见财起意，把蒋老板主仆两人抢了？

　　　　店小二正在哭得一塌糊涂。忽然有人指着店前头大道上两条疾动的人影说：“官差来了，若是遇上强盗打劫，赶紧报官备案，由官府派兵剿匪吧！”众人顺着那人的指点望去，看见一个官差并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正向这店里赶来。

　　　　等官差并猎户走到众人面前，大家劝店小二向官差报案时，店小二忽然不哭了，大叫道：“谁说俺遇上强盗！”

　　　　众人吃了一惊，均感不解，不是遇上强盗，什么东西把你害成这样？



………【（十）野狼谷有大虫】………

　　　　店小二眼里显露出恐惧的神色，心有余悸地向众人叫苦道：“大家没要紧的事千万不要出门呀，野狼谷有大虫，那大虫好厉害呀，象水牛一样大小，见人就逮。”宋元人把老虎称作大虫，因为老虎身体呈长条形状，而且毛茸茸的，所以叫大虫。女孩子害怕小的毛毛虫，男孩子当然不会害怕小的毛毛虫，但会怕大的毛毛虫，比喻老虎就是。

　　　　“不错，野狼谷这段日子出现一条大虫。”那官差搭腔接口说，“我来这里张贴公榜，就是告知各位过路客商没要紧的事别出门。万不得已需要出门，也要结队出门，最好绕过野狼谷这条路。”然后他在悦来客栈门前墙壁上挂出官府的告示：

　　　　正堂为晓谕事，最近访得野狼谷有大虫出没，体大如牛，穷凶极恶，巳伤人百计。大虫厉害，邪乎近妖，众官兵与猎户尽皆束手。望各位过路客商晓悉事体，互相转告，绕道而行。特示。

　　　　那官差帖出官府告示之后，又对众客商说：“这只老虎很邪门，已伤了几十个官兵和猎户的性命，各位要命的话，别在这段时间出门，即使出门也要绕道而行。万不得已打从此路经过，最好成群结队经过这野狼谷，并多备鞭炮和棍棒，以防万一。唉，不过这样做也没用，这只老虎不怕人，你运气不好遇上它，就算你是重装骑兵也得吃亏。忠告至此，诸位毋庸自误，若有不明白之处，请教这位周猎户即可。”那官差说完这话，匆匆忙忙到邻近乡村去张贴官府的告示，昭告这地面有老虎出没的事情。

　　　　悦来客栈老板娘这时候才晓得大事不妙，一边抓住店小二的手猛力摇晃，一边带着哭腔焦急地问道：“你蒋爷哩，我老公怎样？”

　　　　店小二结结巴巴说：“给…给…给…大虫…叼…叼走了。”

　　　　“天啊！”老板娘瘫倒在地，呼天抢地大哭起来，并自打嘴巴表示忏悔，“老天爷呀，老天爷呀，我随口咒骂几句，你为什么当真呀，都怪我不好，都怪我嘴巴臭………”

　　　　众人分作两派，一些人安慰这老板娘，劝她节哀顺变。一些人向这店小二和周猎户打听这只老虎的事情。

　　　　店小二继续道：“那日，俺跟着蒋爷随马队一路前行，在酉时光景，到达野狼谷狼嚎峰下，树林里突然窜出一只吊眼白额的大老虎。这只老虎象水牛般大小，吼声真是震天动地。这畜牲叫出第一声时，刘有马的马匹几乎无一外地全溺尿了。这老虎吼叫出第二者时，刘有马和刘腾蛟、刘源、刘云飞等人都控制不了牲口，人马乱成一团，自相践踏。那老虎咆哮如雷吼出第三声并发足冲向人群的时候，刘有马他们其实也拨出刀剑准备与老虎搏斗，但在这个时候所有马匹都象疯了一般，完全不受人控制，四下乱窜。狼嚎峰下的羊肠小道，一边是山壁，一边是百丈悬崖，那些受惊吓的马都拼命投崖，连带刘有马这些好汉也摔下悬崖去了，不知死活。俺骑那骡马也把俺颠落地上，蒋爷的狼狈情况跟俺差不多，也跌下马来，当时俺爷俩都追赶着牲口屁股后面拼命跑，俺想两条腿的人不可能跑赢四条腿的畜生，还是尽量追上骡马骑上去安全些，后来那两只畜生都马失前蹄，打斤头滚在地上。俺爷俩都以为老虎会停下来去吃骡马放过我们。那知这老虎对骡马毫无兴趣，却跟住我们后面穷追不舍，蒋爷身体肥胖，兼年纪老大不少，跑不上几步，就跑不动了，被这畜生叼去了。俺比蒋爷跑得快，捡回一条命。不过脸上还是被这畜生抓了一把，幸好它并不贪心，逮住蒋爷后就不追俺了………”店小二虎口逃生，在当地传诵一时，大家跟他打招呼时候不再叫他的名字了，而叫他作虎剩爷。

　　　　周猎户对众人说：“这只老虎来到这儿落脚并没多久，大概有十天半月罢，也不知它从那儿冒出来。它不怕人，见人就追，同时也只吃人，对牛羊马骡并没有多少兴趣。这附近山头出没的獐子野鹿其实也蛮多，它从来不逮这些獐子野鹿，却把人往死里赶。”

　　　　众人听见周猎户这么说，也觉得十分奇怪，有人嘀咕道：“真蹊跷，它为什么专跟人作对，难道他跟人类有仇？”

　　　　周猎户搔头说：“俺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比喻俺村有个姓宋的放羊娃，他赶着几十只山羊上山放牧，老虎偏偏只把这宋娃子叼走，山羊却一只没少，不知什么道理？”

　　　　燕赵押运帮领头赵钧听周猎户说到这儿，若有所思地道：“故老相传，据说人被老虎吃了之后，化为怨灵厉鬼，为虎作怅，继续祸害生灵，看来这只老虎快成精作怪了。”

　　　　“可不是么。”周猎户对赵钧的说法，点头表示同意，“这畜生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放肆，官府悬赏一千贯给我们这些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