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大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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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大黄袍-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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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杨帆感觉到这源源的长江口,在他登上岸边带来的深深的恶意,整个松江府,竟然难以买到四千石白米,一夜之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每家米铺的老板,告诉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只有散米了。”



  杨帆急得头发都快抓掉了,这松江府没有也就算了,连一边的苏州府都见了鬼似的白米售罄,要等些日子才有货。这杨帆可以等,船上的三万多人不能等啊,船内的粮食已经见底了,若是五日内再拿不到粮,这三万人,万一暴动起来,掀翻船是分分钟的事。不仅是难民,那些船工、舵手都撂下话,没有足够的补给是万万开不得船的。



  打听来打听去,章尧终于打听到了些蛛丝马迹,这所有买米的人,今儿个都去了南京城礼部尚书董其昌府上,听说是去买字画去了。杨帆也不管他买字画也好,买白菜也罢,赶紧备了马车,往应天府赶去。车上的两箱大银子颠得马车都快要散架了。终于实在夜里赶到了应天府。



  杨帆也顾不得大半夜地敲人家尚书府的门合适不合适,直接往董府跑去。



  老管家轻轻地贴在董其昌的房门边,道:“老爷,杨爵爷求见。”



  “凌河伯?”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董其昌穿戴完毕,一顶华帽高耸,出门便问管家:“这八千石白米都运出去了?”



  “还没,天黑走道太慢,就准备明儿个运到松江府。”



  董其昌往府门走去,呢喃道:“这就奇怪了,这么晚来府上又有何事?”管家打着灯笼走在前边,董其昌看了眼站在堂内看字画的杨帆,暗叹一声,真当是少年封伯,这毫无家业底蕴,竟然可以在短短几月,便一战封伯,也算是伟才了。



  “董尚书。”



  “杨爵爷,这么晚到访,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董其昌拱了拱手,道:“老福,看茶。”他手一摆,道:“杨爵爷,您坐。”



  董府的厅堂,檀木雕椅六把,正位上一张红木八仙桌,两边各是一把抱式交椅。一幅松鹤延年画轴正门而挂,两边各是一条对联。杨帆还未仔细看清楚,便被董其昌的问话收回了眼神。“在下深夜到访,本就失礼,还望董老见谅。”



  “无妨,爵爷如此心急到访,想必有什么要事相商?”董其昌递过管家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杨帆见董其昌心平气和的,也稍稍放低了姿态,道:“那我便长话短说,免得打扰董老休息。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到访,乃是为了购粮一事。本来到了松江府,买完粮草,便打算登船离去,没想到这松江府、苏州府的白米都被扫购一空,后来打听一番,才知道那些人是为了购得董老字画,才拼命买米,所以特地前来询问。”



  “哈哈,爵爷真是来得早了点。”



  杨帆狐疑道:“董老此话何意?”董其昌喝了口茶,道:“若是爵爷明日才来,这八千石白米想必已经到了松江府了。”



  “八千石?松江府?”杨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米怎么又会回到松江府呢?董其昌笑道:“这米,本来就是为爵爷而买,老夫得知爵爷您真愁南下粮饷,佩服爵爷您高义,特地收米送到松江府,尽一份绵薄之力。”



  恐怕也只有董其昌的字画有这么大吸引力,不然就算董其昌不以字画换米,杨帆也买不到这么多米。这些米,大多还是那些米行要卖到北边去的,南粮价贱,卖到北方,想陆一川的米行,那可得卖到三四两银子一石。



  这些乡绅、富贾,也是慕名而来购买字画,所以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买米来换字画。杨帆一听,不觉一愣,问道:“董老何必如此?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哈哈,杨爵爷不必心怀感激,在下不过是为那些难民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闲居金陵,这字画若终究只是文人雅士的玩物,倒不如换点白米实在,也好解决爵爷的燃眉之急,不需要爵爷任何的回报。明日,粮车便会赶往松江口,爵爷就等着收米便是。”



  杨帆起身一礼,道:“那边多谢董老馈赠之恩了。在下替那三万难民道谢了。”董其昌起身回礼道:“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爵爷就留宿一宿,明日启程回去如何?”杨帆拱了拱手,道:“不劳烦董老了。深夜到访,本就叨扰了,若在打扰府上安宁,真是得罪不起了,在下告辞。”



  等走出董府,一边内屋的董祖常才不紧不慢地出来,问道:“父亲,听说这杨帆在京师官场很不得人心,为何您还要帮他?”



  董其昌眨了眨眼,双手拄拐,呢喃道:“老夫也不得人心,不照样在金陵吃得开,混得香?祖常,这人呐,目光得放得长远点。你想想,大明这十几年,异姓爵爷又封过几人?圣上能够力排众议,硬是要把这顶烫手的爵爷帽子戴在他头上,可见宠幸之至。于情于理,都该帮上一把,更何况,为父不过是卖了百十来张字画罢了,这个人情,做得值。”
第139章 人心
  数九寒天,清晨的松江府,冷清到了极点。杨帆骑着马,身后坐着那名从海上救回来的俞婉如。前边就是小村庄,天气冷,还少有人走动,不过这挨家挨户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他问道:“是这里吗?”



  俞婉如点点头,道:“是的是的,爵爷您看,那小屋子便是我家。”杨帆轻喝一声,从武广那里借来的马,脚力虽说比不上北方的蒙古马,但好歹也是匹精壮的高头大马,沿途入村庄,引来路边村民的阵阵惊呼。



  “这……这不是俞寡妇,前些日子,不是在河边失踪了?怎么还跟个男人回来了?”两人指指点点。一边的妇人赶紧拉了一把老婆子,低声道:“庄大娘,小声点,看样子这俞寡妇是遇到贵人了,小心点,万一……”



  “唔。”老婆子赶紧闭上了嘴,往旁边走去。杨帆的余光注视到俞婉如脸上的那是低落,“到了。”俞婉如回过神来,低声嗫嚅道:“唔,我的妮儿,我的妮儿哪里去了?”刚刚下马的俞婉如推门而进,呼喊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梳着羊角辫的丫头跟着位老人缓缓走来。小丫头看见自己的娘亲,蹒跚地跑过来,呼喊着:“娘。”



  “妮儿!”俞婉如紧紧地抱着小丫头的身子,簌簌地流着眼泪。“娘,妮儿以为娘亲不要我了呢。”小丫头哭丧着脸,小嘴摁在俞婉如的肩上。



  俞婉如摸着那红扑扑的小脸蛋,道:“怎么会,娘亲怎么会不要妮儿呢?”一边的老村长拄着拐,哼哼道:“真是的。三根子走得早,你就这么照顾妮儿丫头。要不是我看见她一个人在院儿里哭,早就饿死在家了。话说,俞丫头,这位是……”



  俞婉如放开妮儿,道:“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婉如前些日子在岸边洗衣服,不了被一群倭寇劫持到了海上。婉如宁死不从,跳海想要自尽,好在这位杨爵爷搭救,不然我和妮儿真的是要阴阳相隔了。”



  “爵……爵爷……”老村长晕乎乎的。这小伙子感情是当朝的爵爷啊。赶紧下跪哆嗦道:“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爵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老头子连连磕头。杨帆赶紧扶起来道:“老村长莫要多礼,我也是途径此地,恰好有事,才送婉如姑娘过来。莫要误会了。”



  “唉,唉。婉如丫头,还不快去做些下酒菜,人家救了你性命,还不好好招待人家!”老村长起身拜谢道,“爵爷先在这里歇息,等小老儿喊来村里几个族叔,一道来谒见您。”这村里从来没有来过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大的官吏撑死也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县官,这爵爷的名头,一听就是有来头的,他赶紧去喊几个族叔过来。



  俞婉如擦干了眼泪,道:“爵爷,屋外冷,您里边做。”杨帆盛情难却,便坐到屋内。屋子有些简陋,却整理得很干净。婉如在灶前忙活了好久,终于端来碗热水,尴尬道:“家里没有什么茶叶,这热水爵爷暖暖身子。”



  “俞大嫂客气了,没想到您已经是有孩子的娘亲了。当初搭救上来,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女子神情低落,眼框又润湿了。“可惜我家男人走得早,抛下我们母女两便撒手人寰了。要是妮儿是个男儿身,好歹我的男人也有三间大屋。如今妮儿是女儿身,那三间大屋,也被村里的族叔收走了,说是老庄家的东西,这丫头分不着,就这么哀求,才将这间破屋子暂时让我们母女俩落脚。”



  杨帆喝着那碗热水,明白这俞婉如是在向自己诉苦,便问道:“难道县太爷不管吗?”“女子没名分,本就是历来的规矩,到县太爷那里也是这样。婉如也只能叹息妮儿命苦,只愿拉扯她长大,将来能够找个好婆家。”说罢,眼泪又落下来。



  杨帆叹息一声,不经意间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靠着碗,从俞婉如的角度看不见。“饭就不吃了,我还有事要办。等你们族叔来,就说我已经走了便是。”



  “这……这如何使得,二爷若是知晓我还没款待爵爷,一定会埋怨的。”俞婉如以为杨帆嫌弃没什么吃食,便道:“爵爷且安心坐着,婉如这就到镇上买些酒菜回来款待爵爷。”



  杨帆推辞道:“真不必了。你们好好生活下去,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告辞了,我们来日再见。”杨帆不做逗留,翻上马便扬长而去。俞婉如坐在凳子上,叹息道:“命苦,连款待恩人都没有吃食。”



  她拿起桌上的水碗,忽的看到两锭银子。这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是过客,怎么留都是留不住的。



  杨帆真的走了,他到了小镇上,喝了点酒,坐在窗口发呆。他总想着自己能够就这样安稳,每天就这样坐上半天。喝酒、发呆,然后看着街角的某处风景。从去年入京,到今年冬南下,整整一年了。一年里,经过战争,登过朝堂,营过商铺,在很多人眼里,这个靠战功得来的爵爷,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要做武将,那就好好在沙场,别来搅浑官场的潜秩序;你要入仕,那便一步步来,先过了春闱再说,别去干那些下贱的工商业;你要经商,那边别老顶着凌河伯的帽子,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天桥八家作对。这是多年来,官与商互利互惠形成的默契。



  然而杨帆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已经达成了默契,慢慢腐化的官商圈子。所以每个人都是这么想,你杨帆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这就是利益矛盾化之后,带来的仇视。杨帆不在意,他更想回到十三山,回到那个只有几千人的山头,有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也没有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他不相信李道、孙承宗把两个兔崽子派到自己身边,就是单纯抱着见世面的态度。见世面哪里不能见,非得跟着一个眼中钉,去海上折腾?他也不相信这董其昌,真的是为了那三万难民,卖了字画,都要送到松江府八千石白米。



  但是,他不能因为这些目的不纯的举动,便怀疑,便指责,便否定。有时候,目的不纯,得到的结果若是皆大欢喜,那他杨帆又有何理由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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