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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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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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卢小乔



☆、第一章:册封后宫

乾隆二年,养心殿。

乌云压城,闷雷滚滚,一霎间,盆倾瓢泼般的大雨如流如注而下。狂风刮在窗檐上,湘竹帘子扶摇不定,撞得“啪啪”作响。弘历睡得甚浅,闻见雨声,便醒了过来,起身坐在凉塌上。景桃朝外头当值的太监打了手势,麻利捋起明黄帷幕,屈了屈膝,跪在踏板上伺候皇帝穿鞋。弘历惺忪怠倦,并不说话。

司衾尚衣太监捧着衣冠鱼贯而入,弘历穿上圆领右衽大襟常服袍,推窗一望,庭中雾气茫茫,雨势肆疾。陈进忠高举朱漆御盘呈上红纱绸帽,景桃双手捧帽,正欲伺候皇帝戴冠,弘历却转了身,径直往殿外去。

景桃愣了愣,复将御冠放回漆盘,与陈进忠交了神色,众人一齐悄声退下。

午后事少,弘历立在廊下看雨,吴书来领着仪仗随在后面,见皇帝面色不悦,料是朝中有事烦心,甚是惶恐,连大气也不敢出,底下伺候的人见如此,越发呆若木雕般,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图惹祸端。明明一大帮子的人,却除了雨声,半死杂音也无。

雨水急烈有如破竹之势,吴书来以为御驾不会去后宫,却不想弘历忽而洪声道:“去备轿子。”吴书来问:“这样大的雨,怕是不好行走。”弘历淡淡瞥了一眼,面无颜色。吴书来唬得半死,连忙后退三步方转身下去吩咐。

出了养心门,直往西去。抬轿太监脚下如有风,虽冒着大雨,却半点松懈也无。吴书来撑着伞随在轿边,鞋袍衣袖,皆被淋了通透。到了长春殿门口,潜邸福晋富察氏被宫婢凑拥着候在阶下。弘历下轿,富察氏忙屈膝请安,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弘历道了声“免”,穿过庭院,直入殿中。换过衣衫,净了手脸,弘历盘膝坐在炕上,富察氏往他对面坐了,见他沉静不语,也不敢开口。善柔姑姑呈上清心莲子茶,弘历随手搁在花梨木透雕云纹炕几上,缓缓道:“朕登基已过二十七个月,孝期已满,应当册封后宫了。”

富察氏胸口一跳,在皇帝还是宝亲王时,她奉旨成婚,立为宝亲王嫡福晋。自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已过两年。她虽统摄着六宫,却并未正式册封为后。今听皇帝如此一说,自然欣喜不已,却不敢在皇帝面前有所表露,只低眉恭顺道:“是。”

弘历略一沉吟,道:“你是皇后,当是无可非议。”

富察氏连忙跪下,叩首道:“谢皇上隆恩。”弘历伸手虚扶一把,道:“起来吧。”富察氏起身,依旧坐回皇帝对面,越发一丝不苟,谨听圣言。

弘历又道:“封侧福晋高氏为贵妃,居咸福宫。封侧福晋乌拉那拉氏为娴妃,居景仁宫。封妾室陆氏为庆嫔,钮祜禄氏为顺嫔,另封金氏、王氏、陈氏为贵人,珂里叶特氏为海常在,所居寝殿,皇后安排便是。”后宫之事,亦系前朝,他思索数日,改之又改,方定下封号品级。

富察氏先恭谨应了“是。”略一思忖,方小心翼翼道:“从潜邸随驾入宫的还有一位苏氏,父亲是苏州八品县丞苏召南。”她不知皇帝是忘记了,还是不想册封,也不敢多说,静静候着皇帝下旨。

弘历眼露迷惘之色,随即道:“便同封为常在罢。”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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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钟粹宫偏隅的苏常在

钟粹宫偏隅有一进一出的小院落,天井中铺着丈许宽的青石砖,年久失修,又无人打理,墙缝间隙处已长出厚厚的青苔藓,时而透着淡淡腥味。 凌蓉坐在外屋的小杌几上,手里拿着彩线,哀哀叹了口气。采悠剐了她一眼,倾声低语道:“小点声,让小主听见了,白添伤心。”两人面对面手脚麻利的编着绦子,凌蓉嘴一撇,道:“听见又能如何,她的性子,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晓得么?上回陈主子指桑骂槐说了她半日,她竟当做没听懂,什么话也不回。像个闷葫芦似的,难怪不受皇上待见。。。”

采悠受不得凌蓉如此编排小主,气道:“你要是不想在这屋里呆了,就叫人领出去便是,何苦嘴巴没门手似的,嚼个不停。”

凌蓉道:“我又如何不想出去,同院子住的陈主子封为贵人,搬去高贵妃娘娘的咸福宫,我往陈主子底下的李公公使了二两银子,他都不收,只说人手够了。再说在潜邸同是格格的顺主子,一年里也见不着几次爷,可也被封了嫔位,如今住在娴妃娘娘的景仁宫,保不准哪日生个皇子,还怕不得宠么?”顿了顿,将手上编好的绦子往镌花朱漆盒中一扔,直起身子,恨声道:“偏她,只封了常在,见不着皇上也就算了,还日日呆在屋中,也不出去活动活动,拖累着咱们没有前途。”她望了望天色,道:“哎呦,不说了,我去厨房拿吃食,你叫小主洗手进点心罢。”

采悠听见凌蓉如此说,便麻利收了针线彩带,脖子端得久了,有些酸疼,她伸手重重的揉捻着,笑道:“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到外头可别胡言乱语,小心惹祸。”凌蓉笑了一声,道:“那点计量我还是有的。”说完,一扭身,就隐在了帘子后。

日渐西斜,如血般的晚霞映入屋中,像是染了一层半真半幻的橙彩。采悠掀起青绸帘子,往里屋进去,只见穿着碧色素纹的娘子立在炕前的案几旁描着画墨,她绾着圆髻,压一支素银扁钗,圆润的下巴温滑如腻脂,嘴一抿,唇边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采悠屈了屈膝,立在案几旁一望,笑道:“小主的画技越来越好了,这朵莲花画得可真美。”苏青橙露出浅浅笑意,道:“若是能亲自赏一回莲花便好了,每回都是你叫人去折,放在瓶子里画,总觉得少些什么。”

两人正说着,凌蓉拿了晚点心回来,径直提着食盒进屋,微一屈膝,便道:“今儿吃莲子糕、糖蒸酥酪和绿豆汤。”

采悠一面收拾青橙的笔墨,将画卷摊在炕上,一面朝凌蓉笑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还没去打水呢。”

凌蓉道:“隔壁海主子的宫女芷烟去厨房拿点心,见我们还没去领,就顺便带了过来。”说着,就拿出吃食,摆在案几上。采悠转身出去打了水,伺候青橙洗了手脸,方开动。待主子用过,凌蓉、采悠也懒得再去厨房,遂就着青橙吃剩下的,胡乱填了肚子。

(在清朝,小伙伴们只吃两顿,晚膳约是一两点钟吃,所以晚上会进点心。)

☆、第三章:准能讨皇上欢心

次日大早,同院的海常在过来邀青橙去正殿,给钟粹宫主位陆嫔请安。 采悠忙伺候青橙仔细穿戴了一番,叮嘱道:“小主,您和陆主子以前都是潜邸格格,没得尊卑,有什么她也没法计较。而如今,她是嫔位,又掌管着钟粹宫事务,您可得多瞧着些脸色,别闷着不说话,让人以为你不待见她。”

青橙抿唇一笑,如那初夏诧然绽放的蔷薇,霏红清香,道:“陆格格是很好相与的。”

采悠撇了撇嘴,道:“您又忘了吧,可不许再叫陆格格,得称陆嫔娘娘。”稍顿,又道:“在主子娘娘面前说话,门道可多着呢,小主可要小心琢磨些,别张口误事。”

听她淳淳教导,青橙心中动容,遂道:“你尽管放心罢。”说完,往中衣上罩了件今年开春新做碧青色斜襟比甲,穿上花盆鞋,扶着凌蓉,与海常在说笑着往宫街上走。转过半长的夹道,拐进小黄门前,见两个小太监候在阶下。

海常在笑道:“我和苏常在过来给陆嫔娘娘请安,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小太监点头哈腰道:“小主来得不巧,陆主子往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恐怕要巳时才能回宫。”苏青橙暗暗舒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听海常在道:“反正也出了门,天气又好,不如去御花园逛逛,呆在屋里实在闷得慌。”

两人一径往西,穿过宫街,不过百余来步,便见飞檐楼阁隐于花影重叠中,夏风熏暖,鸟鸣细碎啼叫,让人生出慵懒怠倦之意。海常在倚着背阳假石,轻捏着一把髹漆柄五彩丝线绣仕女图素纱团扇,遮住半边脸,眉眼弯弯道:“我听人说,苏常在的画儿不错,不知得闲时能否给我画一幅?”

青橙微微一笑,道:“海常在说笑了,不过是闺阁玩意,并不能登大雅之堂,只是消磨消磨时日罢。”海常在将扇子放在胸前轻轻扑着,笑道:“你也忒谦虚了些,宫里的女子大多不识字,更别提论诗做画,有时皇上说句什么,咱们也听不懂。”顿了顿,一双明艳的眼眸望着青橙,道:“若你不是汉旗包衣,家世摆在前头,准能讨皇上欢心。”

两人正说着,忽有内侍疾步击掌而来,又飞驰而去。青橙心头一唬,惶恐道:“圣驾来了,咱们避一避罢。”海常在笑嘻嘻道:“看你怕成这样,撞见皇上,倒像要发愁似的。咱们好歹也有品阶,撞见了就撞见了,无需避让。”如此,反遥遥望去,寻究圣驾踪影。

不多时,果有数十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架肩舆远远行来,青橙忙低眉垂眼避至树下,屈膝恭候。靴声橐槖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却并未朝这边来,而是拐入旁侧的青石小径,一路往御河那头去了。

青橙直起身,听见海常在叹了口气,道:“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皇上两三回,好不容易撞见一次,还擦身过了。”她睨了青橙一眼,道:“你倒是沉得住气…”那模样好像是青橙害她没见着皇帝似的,气呼呼的径自去了。

☆、第四章:你是谁,在此处做什么?

回到院子,采悠正在廊下搬弄着盆花,凌蓉想要搭把手,采悠却道:“你别管这些,先去打水给小主洗把脸,换了衣衫。 ”凌蓉骂咧咧道:“内务府的人也太张狂些,只管扔了花盆来,也不摆好就跑了,次次还让咱们自己来拾掇。”

采悠见她没个忌讳,便轻斥道:“你说话小心些!”凌蓉甩了脸,遂下去打水。

青橙进了里屋,自己换了衣衫,穿上软绸鞋,见景德镇粉彩牡丹纹长颈瓶中的莲花还是昨儿的,便隔着窗问:“今天没去折莲花么?”

采悠手里搬着一盆红艳艳的石榴,挪至墙角下,气喘吁吁道:“皇上忽然摆驾御池,不许旁人靠近,小主若是着急,晚上奴婢再叫人去。”

青橙微一沉吟,道:“晚上我亲自去折罢,赏赏莲花,再顺便摘些莲蓬回来,泡几壶莲子茶喝。”采悠应了一声,问:“小主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先去厨房领晚膳来?”青橙从柜中取出针线盒子,将各色彩线拿在手上比论经纬,随口道:“你若忙完了,便去吧。”一时凌蓉打了温水来,伺候青橙洗过手脸,吃了晚膳,主仆三人便坐在窗下就着光打鞋底绣荷包。

到了掌灯时分,天际流溢着落幕时的几缕彩霞,澄粉紫蓝,如梦如幻。渐渐的,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隐去,月白悬于飞檐之上,漫天星子莹莹发亮。宫规向来严谨,每日亥时各宫各殿都会下锁,不许宫人走动。青橙亦不想让人知道她去了御花园,行事便极为小心,与采悠往僻静的角门折入,又打点了守门的小太监,方疾步匆匆的往御池去。

夏风拂过,碧波涟涟,莲花在透亮的月色下犹为清幽静谧。采悠道:“小主,你只管在岸边瞧着,奴婢一人去折便可。”

青橙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也不用折太多。”她望着采悠撑着小船蓬隐入荷叶中,见四下悄无人声,唯有蛙声阵阵虫鸣声声,想起幼时在苏州老家,每年夏天都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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