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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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这份工作-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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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有内侍领旨而去,把马才人请到了正堂中来。

马才人一脸的惊魂未定,还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哀愁,她于堂中俯身跪拜,向皇上、太后、太妃和我行礼问安。

“马才人平身。朕且问你,今日太后送来的安胎药,和皇后送来的黑豆鲫鱼汤,你可曾用过了?”皇上的问题很直接,而且并未因为马才人怀有身孕,就赐她一个座位。

我突然觉得马才人也够可怜的,当然,牛才人更可怜,但这些,也不能说不是她们咎由自取,谁让她们要在避子汤上做手脚,惹恼了皇上的。

马才人微微躬着身子,低垂着头,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服用过安胎药,但因孕中胃口不适,所以还不曾用过黑豆鲫鱼汤。”她说完,将身子转向于我,道:“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她是太后挑出的人儿,没敢喝我送的汤,自是在情理之中,我非常能理解,因此微微一笑,道:“是本宫疏忽了,该着人送些清淡的饮食来的。”

马才人又是一躬身,为这句话向我道谢。

此时太后的脸色已是大为好转,甚至有得色浮现,她唇边啜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出言道:“既然尔等言之凿凿,称安胎药中有毒,那为何马才人服用后却安然无恙?”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缓缓地从众人脸上扫过,道:“依哀家看,牛才人分明是因为喝了鲫鱼汤,和安胎药中的甘草相冲突,才导致中毒,而安胎药渣中之所以无甘草而有藜芦,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此话很有说服力,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

我看了看太后,轻声开口问道:“不知刚才太医令所验的药渣,是牛才人的那份,还是马才人的那份?”

“皇后甚么意思?”太后一愣。

皇上应是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问马才人道:“马才人,你所服用的安胎药,是同牛才人的那份一起熬的么?”

马才人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所服用的安胎药,同牛才人的那份是分开熬的。”

这就对了嘛,只听说过同一锅煮饭的,没听说过同一罐子熬药的。

皇上马上问堂上侍立的宫婢:“马才人的那份安胎药渣何在?”

宫婢回道:“回皇上的话,马才人的那份安胎药渣,亦倒在了院后。”

皇上吩咐道:“赶紧取来,让太医令查验。”

宫婢领命而去。

太后的脸上,颇有几头阴晴不定。

而太妃仿佛悟出了甚么,望向太后的眼神里,带上了幸灾乐祸。

宫婢很快便将药渣取来,盛在虚中,请太医令查验。太医令当着我们的面,用长柄银勺将药渣一一分开,照例是一面分,一面介绍各种药材及其药效:“人参,性平、味甘,微苦,微温,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止渴,安神益智;这是白芍药,味微苦而酸……甘草,性平,味甘……”

这先头几味,岣牛才人的那份无异,但却少了藜芦,多了甘草──我听得分明,想必皇上、太后和太妃也听清楚了。

太妃眼里幸灾乐祸的意味更浓,挑着眉向太后道:“怪不得马才人没中毒,原来是因为这副安胎药里没了‘十八反'。”

仿佛为了印证太妃的话似的,太医令道:“太妃所言极是,这副安胎药很是妥当,并无异常之处。”

皇上听罢,面色铁青,目光牢牢锁定太后。太后则是满面震惊,兀自辩解:“好没道理,若研家真要害人,为何只害牛才人,而不害马才人?”

太妃奇道:“太后说笑了,安胎药乃是长乐宫所配,其中缘由,太后最为清楚,臣妾等怎会知晓?”

太后的脸色,在听了太妃的这番话后,也变作了犬青,但她并不慌张,犹自为自己辩解:“牛才人所怀的孩子,就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害自己的孙子,有甚么好处?”

太妃朝我努努嘴,道:“有甚么好处?栽赃皇后……”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皇上打断了太妃的话,断然下令:“来人,太后年长体虚,即刻送其回长乐宫静养,无事莫要外出,以免伤了身子。”说罢,又对我道:“各妃嫔亦不要去打扰太后静养,以免伤了她老人家的精气神。”

这是要将太后软禁呀?我连忙起身:“臣妾谨遵皇上圣旨。”

太妃似乎对这道处罚很是不满,皱着眉头出声道:“皇上,皇嗣可是大事,牛才人因太后所赐的安胎药而小产,此事怎能就这样……”

第74章 战报

“太妃坐了这一会子,想必也累了,来人,送太妃回宫!”皇上埋怨的眼神从太妃脸上扫过,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太妃还想说甚么,但皇上没给她机会,催促着宫婢将其扶出堂外,上轿回承香宫去了。

我能理解皇上的无奈,后宫与前朝是为一体,只要涂氏一族不倒,他就不能拿太后怎么着,更何况,卑微的牛才人腹中的孩子,怎能同尊贵的太后相提并论,就算太后前朝无人,此事也不足以让她伤筋动骨。

不过,对于一位太后而言,被软禁,已是莫大的耻辱,只怕经此一事,太后在短时间内,是抬不起头来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站起身来,夏荷连忙上前一步,欲扶住我胳膊,但皇上的动作更快,一个跨步竟赶在夏荷前头扶住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胸前,急切而又担忧地问道:“梓童,你怎么样?朕这就送你回甘泉宫。”说完又转头吩咐道:“太医令随朕一起去。给皇后好好诊诊脉。”

“臣妾多谢皇上关怀。”我口中称谢,却轻轻挣脱皇上怀抱,站直了身子,道:“不过,皇上不先去看看牛才人么?”

皇上面容不变,眼神却在瞬间复杂起来,他几番张口,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微微叹息一声,道:“牛才人刚小产,想必身子虚弱,朕就不去打扰她了。”

我很理解皇上此刻的心情,想必他对牛才,毫无怜悯之心,但却对那尚未出世就化为一摊血水的至亲骨肉,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情,他不愿去看望牛才人,一来是觉得她不值得,二来也是因为无法面对罢。

但是我们身为后宫之中最尊贵的一对拍档,场面情还是要维护一二的,既然上司不愿动身,那就只有我这名下属代劳了。我朝后退了一步,道:“那臣妾去瞧瞧,看她可想吃甚么喝甚么,好让御膳房做了送来。”

皇上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梓童快去快回,朕在外面等你。”

皇上说完,便走出正堂,到院中先一步上了轿。

牛才人住在淑景院正房的东次间,迈过正堂右侧的木雕竹纹隔扇便是。我让夏荷帮我理了理因久跪而有些起皱的裙子,扶着她的手,强忍膝盖和小腿的不适,缓步走了进去。

屋中显然已经收拾过,不见一丝血污和凌乱,只有榻上牛才人苍白的脸色,能让人想起她才刚小产过。我的长裙拖在并不怎么光滑的地砖上,沙沙作响,牛才人许是听见这动静,扭转过头来,看见是我,连忙抬起身子,欲下床行礼。

我示意一名宫婢按住她,道:“牛才人身子正虚,赶紧躺下,何必多礼。”

牛才人却坚持坐了起来,将手放在身侧,弯腰作行礼状,直到我叫了“免礼”,方才抻直了腰。

我走到她床前坐下——上有宫婢搬来了一张椅子,轻声细语地劝牛才人快躺下,又道:“你现在正是需要将养的时候,难道本宫会怪你礼数不周?”

牛才人却缓缓摇头,满脸凄苦神色,我瞧她崔然欲泣,却又不敢哭出来,心下不禁一动,遂朝床边的两名宫婢道:“本宫那里有些滋补身子的药膳,却不知你们主子爱吃哪一样,不如你们去甘泉宫走一趟,挑牛才人最爱的拿些回来。”

我的话就是懿旨,何况还是趟好差事,两名宫婢马上应声,出门去了。

待她们一走,夏荷马上移到门口,面朝外,当起了哨兵。

此时房中只剩下我和牛才人,但我并未发问,只静静地看向于她。

牛才人抬起头来,面色惨白,双目通红,她嘶哑着声音开口,一共讲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臣妾相信太后不会害臣妾。”

唔,这话我信,太后担着风险让她怀上皇嗣,可不是用来打掉的。

第二句话却是:“臣妾本不想喝那黑豆鲫鱼汤,是马才人称她已喝过,并没有防碍,臣妾才放心喝下。”

我说呢,以牛才人的小心,怎会贸然喝了我所赐的黑豆鲫鱼汤——她可是连梅御女所赠的赉字五色饼都要送往长乐宫验证的主儿,原来是上了马才人的当,由此可见,虽然她们都是心思谨慎之人,但到底是牛才人稍逊了一筹,所以才丢了腹中的龙种。

牛才人所讲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不过,她与我讲这个,有甚么用?是想提醒我,马才人狡猾,让我提防?嗬,她有甚么好让人提防的,一枚别人的棋子而已,若皇上初衷不改,她便是和牛才人一样的下场,若皇上心生怜悯,那便是我反将太后一军的筹码。

至于这可怜又可悲的牛才人,唉,今生恐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再无话可说,便站起身来,例行公事般的说道:“年才人好生歇息罢,养好身子,再与皇上开枝散叶。”

许是她自己也明白,“开枝散叶”,再也轮不到她了,一双眼睛顿时盈满泪水,随即哀伤地垂下头去。

我叹息着,默默地道,知足罢,若不是那丢掉的皇嗣,你至今还居于永巷呢,哪来的便宜才人做。

我走到门口,也没听见牛才人再出声,连句“恭送皇后娘娘”也无,这实在是太过失礼,不过我无意去与她计较,唤过夏荷,出正堂,上轿,同皇上一起回到甘泉宫。

一踏进甘泉宫的大门,皇上便将我拦腰抱起,直入寝室,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上,再宣太医令进来为我诊治,其实我哪有那样娇气,只不过是蹲了太长时间而已,离伤筋动骨还离得远呢。但太医令在皇上的注视下,丝毫不敢马虎,不但仔仔细细地诊了脉,还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药方。我本着是药三分毒的原则,实在不想服药,但皇上的关心怎可拂却,只得在命夏荷来取药方的同时,丢了个眼色过去。

太医令退下后,皇上一挥手,寝室内的春桃等人马上退出门外,留下我与皇上独处。

皇上坐在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尾,温柔地帮我揉着肿胀的小腿,眼中却是忧色一片:“没想到马才人……罢了,来日方长……”他说完,脸色转为嘉许,道:“梓童好计谋,一箭双雕。”

我惊讶道:“皇上这话是甚么意思?”

皇上皱眉,疑惑道:“梓童是甚么意思?”

我猜测着,问道:“难道皇上以为牛才人是臣妾害的?”

皇上诧异反问:“难道不是?”

我愧疚道:“臣妾有负皇上所托,只是送了碗黑豆鲫鱼汤过去,还没来得及下手,却被太后抢了先。”

“真是太后所为?”皇上脸上的表情,一半是震惊,一半是半信半疑。

我望着皇上,没有作声,这时门外传来内侍的禀报声:“皇上,边关有战报传来……”

是迟公公的声音,只不知这份战报,是喜是忧。

皇上马上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凝重,他对我道:“梓童,朕去去就来。”

边关有我的父兄,我此时的担忧之情,并不亚于他,于是点点头,带着些催促的语气欠身道:“政务要紧,皇上快去罢。”

皇上一撩袍摆,大步流星而去,转眼便听见外面一片“恭送皇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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