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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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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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愣,正预备着自信地帮穆临简将这个问题回答了,身后门忽地吱嘎一开,穆临简含着笑意声音就在我脑袋顶上响起:“岂止举得?鹏程万里,扶摇直上,垂天之云。眉儿,你说是吧?”
  我呆了刹那,“啊?”了一声。
  岂料倒霉园子竟吃这一套,只见他将托盘往地上一搁,便朝穆临简竖起大拇指:“小叔,个中高手!”
  穆临简再一笑,园子这回便服服帖帖地溜着小跑,将早膳给我二人送进房里。且,攀上长椅,恭敬坐在一侧,看我二人进食。
  虽说我心底对园子昨夜刺激穆临简那几句话甚为不满,也想叫他吃点亏受点苦,记住这个教训。可倒霉园子毕竟年纪尚小,我也不好欺负得太过,便与他道:“行了,你自个儿去寻点东西吃吧,饿太久话,你日后若真得床第不能,指不定又要怪我。”
  园子堆出一脸谄媚之笑:“哪能啊——,再说了,我今儿个是跟小叔赔礼道歉来了。”
  穆临简手中动作一顿,抬头却先看向我,笑道:“没事了。”
  我点点头,又朝打量园子两眼,慢条斯理道:“你说道歉,却也未摆出一丝悔过形容,真真无半点诚意。”
  倒霉园子伸出肉呼呼小掌拍桌:“诚意?你等着!”语毕,他滑下长椅,一溜烟跑到穆临简身旁,从怀里摸出本小册子。
  册子唯有寻常书卷一半大,颇厚实,皮上写着“子策”。
  我不得不说,这些年我顶着男子身份,在莫子谦熏陶下,对某方面书画,也算博览浩繁卷帙。因此,倒霉园子甫一将这表里不一“子策”拿出来,我便颇有经验地抽了三口气,对穆临简道:“那什么,你别……”
  为时已晚。
  穆临简已然从园子手里将书册接过,随手翻了几翻。我斜着眼睛虚虚一瞄,“子策”书皮里,果真包裹着花里胡哨春宫图。
  然而,见着是本春宫图册,穆临简只挑起眉头笑了笑,颇为淡定地又翻两页。园子得瑟地将脸凑过去,道:“小叔,怎么样?这可是我珍藏孤本,整个香合镇啊,仅此一本!”
  穆临简点头淡笑道:“不错。”
  园子闻言备受鼓舞,探头探脑继续道:“小叔你翻去八十一页,我觉得八十一页画得最精彩!”
  但闻书卷哗啦翻动声,穆临简瞧了瞧八十一页,忽地勾唇笑了。
  倒霉园子道:“不错吧,其余都是在屋里里,就这副图是在林子里。”
  此刻已过辰时,穆临简将书册一合,浅笑道:“你这礼我收了。”
  园子大喜,愈发往穆临简跟前蹭:“小叔,你真识货!”话一出,双眼却放着异彩。
  我见园子这副模样,拾起筷子“铛铛”敲了敲碗:“无事献殷勤,宋小久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思?”
  倒霉园子听了我话倒也不含糊,滑下长椅,撩了衣摆又是“噗通”一跪,一脸诚恳地瞧着穆临简,拱着小拳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我见了他这副德行,不由在心底感慨。我朋友里,最要面子要数那南俊王小世子杜修。杜修尝与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君上,跪父辈则已,别什么,切不可以乱跪。须知每跪一跪,便少了一分骨气。
  我想若今日杜修在此,瞧见倒霉园子这般跪法,不是自个儿呕血而死,就是撩起袖子上前把这宋小久抽死。
  我这么一思想间,则见倒霉园子三叩首已毕,殷勤地又替穆临简沏了杯茶,道:“小叔,日后在人前,你便是我小叔,在人后,你便是我宋小久新师父。”
  我纳罕道:“那你旧师父是谁?”
  园子将手一摊:“说起我这旧师父,这便有点复杂,不过既然小婶你现成了我师娘,你要听,我宋小久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园子说完,我方才明白他为何说这事复杂,又为何他现如今落得这副德行。在我看来,他说这事,并非复杂,只是有点匪夷所思。
  且说园子要拜这师父,不为武艺,不为文墨,只为那床第之事。
  当年北荒之战结束后,由于尸体太多,香合镇便发了场瘟疫。疫病虽不严重,但景霞,洛姥姥,闫三两就把照顾镇里人活儿给担了下来。
  彼时园子虽小,但因园子从来人小鬼大,所以将园子一人留在屋里,景霞倒也十分放心。当年园子确实未干过什么出格事,无非是在家与一只叫可可母猫以及它生小猫崽玩耍,很是天真烂漫。
  后来到了春天,可可在门口叫唤两声,一窝又一窝地公猫便成群结队地出现在门口。可可拣选一拣选,便会领一只公猫回窝做那传宗接代之事。岂料小园子却忒不知趣,如此这般,他也不避嫌。可可传宗接代,他便蹲在一旁,瞪大眼睛滴溜溜地看。
  看了几回,园子并未觉出乐趣,但看着可可乐此不彼模样,他又十分困惑。
  是以,一夜月黑风高,倒霉园子便揣着这个困惑,去寻了他三两爹爹。刚巧那夜,闫三两抱景霞不成,正自个儿在屋里酗酒。
  园子也不犹疑,直直将困惑问出口。这一问,直接戳中了闫三两多年来憋屈。当时闫三两已有七分醉,也顾不得眼前人是谁,便拿出了一本春宫小册子,与之解说起繁衍生息香火之事……
  再后来,园子得见可可传宗接代,自是有所了悟。他境界一拔高,干脆在可可面前点了三炷香,拜它为师父。
  依园子话说,可可绝不是一般猫,简直就是一只猫神仙。
  至从默默无闻地收了园子这个徒弟,可可益发勤恳地往窝里领公猫,且还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姿态,将毕生本事都传给了园子。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墙。待景霞发现这事儿,倒霉园子已然成了个小流氓,景霞一怒之下,便将可可与它猫崽,一齐赶去了镇东一户小院子,只日日送东西给它们吃。
  却说这可可,倒也能随遇而安,搬去镇东后,日日领着它猫队在镇上四处游荡,打打野味,日子过得很有激情。
  现如今,倒霉园子以为,一只猫能教他毕竟有限,是以,他决定拜穆临简这个货真价实男人为师,以此满足自己迫切求知心境。
  我听完这事,倒也未觉得离奇。毕竟倒霉园子只在口头上耍流氓,跟莫子谦那等真流氓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只一个境界。
  倒是可可这只猫,听说是当年柳遇拾回来夜猫。也不晓得柳遇是怎么养猫,都说家畜随主人,嗯,想那柳遇本人定然是个相当猥亵之人。
  很后来很后来,我又问过穆临简为何要剥夺倒霉园子唯一珍宝——那本标着“子策”春宫图。
  穆临简正儿八经道:“那本春宫我早八百年就翻过,着实无甚新意。但小辈跟我示好,我也没有推脱理儿,而且他还有点眼色,八十一页那副春宫图,是在林子边草地上,与早年咱俩在香合山上青涩第一次挺像。我觉得这宋小久是个可造之材。”
  倒霉园子这厢拜完师,便心满意足地摸去膳房寻东西吃了,走前他才与我们道,景霞他们三人早起后,又去镇子里医馆帮忙去了。
  我倒颇喜欢穆临简这一家子作风。主人家不因着客人到来而搁下手边事,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这样一来,我这个做客,也能住得自在又自如,且还心安理得。
  午膳前,三两哥回屋取东西,见了我依旧哭了半日,抹了眼泪才道,因夏天来了,所以母猫可可八成是带着它一群猫崽上山避暑了,等过两日他得空,便将那可可抓回来与我见上一见。
  然而此后两三日,景霞与闫三两却越发忙碌起来。战争过去近六年,给整个香合村留下创伤依旧无法抹去。我晓得景霞闫三两和洛姥姥留在这里,为这镇子人付出这许多,亦是为了做些弥补,帮着穆临简承担一些。
  我觉得,也许这世上有些现实太残酷,但还好,有人这么善良与温暖。
  有一日风很大,日光也很盛。倒霉园子忽前忽后地跟在我们身旁,穆临简牵着我在他昔日故土游走,时而沉默时而叹息。我摇着他手说:“临简,你家人真不错。”
  穆临简终于笑了:“嗯。”
  彼时天边飘来一片云遮了太阳,为巷子口挡下一片阴影。
  刹那间,我忽地顿住脚步,怔怔地瞧着巷口空旷处。
  风灌满北方边陲小巷子,云过日出,洒下一片华彩。我先瞧见一抹小小倒影,紧接着,一只灰猫便从墙根后慢慢绕出来。见了我它先是慢慢走了两步。而下一刻,它忽地嘶叫了一声,撒丫子便朝我跑来。
  第35章
  我今日才晓得,这世上原来有比表错情更悲哀事——会错意。
  日正当空,我见那灰猫撒丫子跑,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北荒香合真真是块风水宝地,连孕育出猫对我也能这般热忱。
  岂料那猫狂奔了数步,却在离我半丈远时忽然顿住,做出不屑状朝我喵了几声,悠哉乐哉绕去穆临简腿边蹭了蹭。
  我愣住,茫然看着穆临简蹲下身。噙着一枚笑意在唇边,他抚了抚灰猫头,温声道:“可可,好久不见。”
  可可听了此言,即刻做出一脸媚像,扑上穆临简膝头便团成一团,又软软地喵了几声。
  我彻底震惊了。
  我初遇穆临简时,只道他长了一张招桃花脸,很受姑娘们喜欢。后来去了朝合楼,不成想楼子里小倌们也对他颇为中意。今日在香合镇,我终于彻悟,原来既然穆临简这张脸既然招人喜欢,想来可可这等禽兽喜欢他,也是合乎常理。
  可惜啊可惜,妾有意,郎无情,流水落花一段孽缘。
  我这么一思想间,穆临简已然抱起可可小禽兽直起身来。我顺势望去,只见那小禽兽安逸地缩在它意中人怀里,正斜着眼上下打量我。
  倒霉园子凑到跟前,恭恭敬敬唤了声:“师父好。”
  穆临简笑道:“本来以为可可领着它猫队上山避暑去了,没想到它竟自个儿寻摸下来。想是闻着你味儿,知道你来了。”说着,他揉了揉小禽兽脖子。
  这可可正对着我端出一副臭架子,未想被穆临简揉了两下,它双眼一眯又忘我地陶醉起来。
  因我与它是初见,我也甚有礼地学着穆临简模样,朝它脖间摸去。
  不料我才将将探出手,小禽兽立马伸了脑袋朝我厉声叫了两下。见我将手缩回去,榻方又才缩着头,往穆临简胸前蹭蹭。
  见了这般情状,我心里又惊又喜。
  记得两年多以前,杜修初来永京城一段日子,我日日领他上戏园子,每日必看两三出。且说那些戏码,出将入相总比不上儿女情长来得丝丝入扣。戏看得多了,我与杜修合着一总结,便觉得戏里儿女情长统共有几类:花前月下,春闺梦里,负心薄幸,以及争风吃醋。
  因我彼时正扮着男装,以为自己一辈子注定孤家寡人,便万分不待见别人成双成对比翼双飞。小儿女戏码里,我独独好争风吃醋,紧张刺激又精彩。
  后来我瞧争风吃醋戏码瞧上了瘾,总盼着日后有一日,自己也能来一出。我以为,自己在瞧过这许多戏码后,一定能争得很出色。
  今儿个这般,真真是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纵然与我争风对象是只猫,然而借用倒霉园子一句话,可可这只猫绝非一般猫,而是一只猫神仙,勉强也可凑数。
  想到这里,我立马整了整衣襟,作出一脸祥和笑,道:“哦,闻着我味儿就寻摸过来了啊,可可鼻子真灵,活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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