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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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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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呔他一声:“你办事也忒没效率了。”
  这天牢,其实我前些日子来瞧过一次。
  那阵子,我借着抄经书因由,将要抄四书五经分发了几处地儿。其中一处便是这里。
  大皇子接风宴那晚,我与莫子谦见面时,他抱我那一抱,便府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小心我爹和史竹月。”
  彼时我才晓得,原来袁安背后人,是上将军莫启,和工部尚书史竹月。
  隔日,我便自个儿进了宫,与皇上言明要将史云鹜娶回沈家。
  昭和帝历来不靠谱,然而那一日,他却问了我一句十分靠谱话。他问:“我两个儿子,你究竟瞧上哪个了?”
  这句话言下之意,便是他早晓得我是沈眉,而并非沈可。
  彼时我还以为,我欺君瞒上这么多年,日子是要到头了。
  没想到我刚刚跪倒地上,昭和帝忽又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当年你兄长沈可,是怎么死吗?”
  这话却是问错了人。
  当年我虽与沈可一同落水,但我落水后便失忆了。除了知道沈可是被毒死,其余,我一概不知。
  未想昭和帝也并未计较,只说:“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查清沈可死因。”
  所以说凡事有两面。我女扮男装入仕,这本是个死罪。然而我顶了兄长身份,沈可死因不明,这便又救了我自个儿一命。
  得了昭和帝这句话,我便有恃无恐。借着收经书缘由,去天牢挑了一间尚好牢房。
  这几日,宋良甚贤惠地将玉锦轩凉席给我买来了。
  我住在大牢里,我爹与杜修曾来瞧过我两次,莫子谦与史云鹜曾来瞧过两次,英景轩来瞧过三次,穆临简但凡得空便过来一趟,其余亦有闲杂人等上门拜访。
  我日日宾客盈门,过得好不忙碌,好不充实。
  后来宋良只好将隔壁牢房给我辟出来,以免那位贵客想要留宿在此。
  八月初一轮雨水,气候转寒。我爹还未将被子给我送来,宫里便又宣了旨,说是让我回府候着,隔两日要进宫听审。
  我以为,我三年欺君瞒上虽是个重罪,然而连连两次,由皇上连带着满朝文武亲自审我,也未免太大动干戈了些。
  我回府当夜,我爹又忽悠晃悠地绕进我房里。见我还未睡,他便笼着袖子,在屋里太师椅上桌下,张了张嘴,却半晌没甚言语。
  我爹亦是个大事装得住,小事包不住人。我瞧着他这副模样,甚有些苦楚,便径直道:“爹,你莫担心,过两日皇上审我,怎么着都会给我留一条命呢。”
  我爹苦大愁深地看我一眼,叹了一声却说:“我哪里是愁这桩事,我倒是问你,五年多前,你失踪两年,可真是跟大皇子生了一段情谊?”
  这话说得我心一沉。
  房里烛火明明晃晃,房梁上一对鸳鸯图亦忽明忽暗。我抬头望了望,目光却焦灼地黏在那鸳鸯图畔镂空木槿花。
  过了好半晌,我才闷闷问了句:“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爹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我昨个儿去找喜鹊逗鸟,他有意无意提到那好几年,二皇子也一直呆在北荒。”顿了一顿,他又凑近瞧了我一眼,“你素来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别是自己早就将以前事情忆起来了,却不跟你爹我坦白吧?”
  我一愣接着一惊,忙道:“从前事,我真是一星半点都没想起来。那些年,到底大皇子二皇子在姬州哪里,我也压根不知道。”
  我爹白我一眼,又说:“你刚从姬州回来那会儿,总说一句话,他若为龙,你便要成凤。我从前一直以为那条龙是大皇子,如今看来,景枫既是皇子,你当初若是遇到了他,也不是没可能。”
  我勉力一笑,又作出副无谓模样,点头道:“诚然也是这个道理,我再努力想想,指不定就能忆起什么。”
  听了我这话,我爹将茶搁在桌前,沉吟一番又叮嘱道:“我虽不知你现在心里在琢磨着什么,然而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你失踪那两年恩情,你需得记着,可你出生这二十多年与其他人情谊,你也需得记着。你装糊涂也罢,琢磨些小九九也罢,可得三思了再后行。”
  我竖着耳朵听着,他一说完,我连忙点头。
  我爹再看我一眼,又叹了声,背着手朝门口走去。
  可还未等我吁一口气,我爹忽然又自门口回过身,淡淡道:“有这么一个叫做柳遇姑娘,你知道?”
  我心里一抖,嘴角微笑就要挂不住,又点头道:“知道知道,临简发妻嘛。她墓我还去瞧过。”语毕,我又忙扯过被衾,再朝我爹一笑,勉力道:“便是、便是他从前有过妻房,我也不曾在意。反正我、反正我……”
  我还未“反正”出个所以然,我爹便没了性子再听我说下去,摇了摇头,他便出了门。
  我独自坐在床榻上发了会儿呆,躺下后脑子里昏沉沉。
  那日我在师府,问过英景轩“万世流芳茶”和“一生情醉酒”一事后,心里便隐隐觉出什么。自此后夜里,每每有梦境涌来,虽是零碎,但却比以往清晰几分。
  这夜入梦有十里绵绵清柳,柳树下,我好奇地看着青衣公子,他一手拿着桂花酿,一手拎着一只手掌大灰猫递给我,问:“你连名字都没有么?”
  那灰猫仅有数日大,躺在我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又惊又喜,逗弄了好半晌小猫,这才讪讪道:“从前事情我忘了,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儿。我觉着这处景致挺好,日后你就唤我柳遇吧。”
  柳遇,柳下相遇。
  这个梦做得我很是怅然。梦中场景清晰得好似一言一语就响在耳畔,以至于我第二日清晨醒来,仍觉十分疲懒,不愿起身。
  我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又欲再睡个回笼觉。
  我爹说对。
  我素来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人。我觉得,既然我能在朝堂上,装三年多糊涂,如今在景枫面前,再装一阵子糊涂也不为过。
  我虽没忆起从前事,但我大致晓得,景枫为何不跟我提及我就是柳遇。
  五年前北荒之战,与如今朝廷纷争有诸多瓜葛。一场争战下来,我是为数不多幸存者。倘若曝露是我是柳遇身份,势必我又会被卷入朝廷党争之中。
  我迷迷瞪瞪地又睡了一阵。
  恍惚间,好似身在尚书府,又好似身在一间青竹精舍。
  温温凉凉手在我额头一探,梦里人声音好像浸在水里:“好好儿,怎么烧起来了呢?”
  我想答他来着,可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那人又道:“你是又跑去军营瞧我了吧?我昨夜议事议到深夜,回营帐时,听人说夜里有个小兵抱着一只猫,冒着雨来找我。”
  我垂下眸子,不置可否。
  而那人却拉过我手笑了:“你放心,等我将这场仗打完,日后我便带着你过好日子。玉衣华服,锦绣罗缎,玉器珠宝,天底下最好东西,我景枫都能给你。”
  听了此言,我恍然一惊。打了个激灵便从床榻上坐起。
  屋子里光线暗暗,桌前坐了一人正持着茶盏,诧然瞧着突然转醒我。
  隔了这么多年,英挺轮廓依然未变过,恰似梦中人。
  我愣了愣,便怔然唤道:“景枫?”
  第53章
  听了我这一声唤,屋里坐着人却是僵了僵。
  过了半晌,穆临简才将手边茶盏放下,走到床榻边来坐下,问:“发梦了?我瞧你睡得不踏实。”
  我这会儿脑子里还有点糨糊,虽然心里明白眼前人与梦中人,实际上是同一个,可看着跟前穆临简,再想起从前景枫,心中不免惶惶。
  我含糊应了一声,又往窗外瞧去。
  天沉沉得瞧不出时辰。
  这几日入秋,连着下了好几场雨。中原腹地,芸河水势渐涨,又有秋汛消息。
  往常有秋汛,便派芸河驻军去修修堤,加加防。可今年不比往年,朝堂动乱将发,芸河那处一干将士也应随时候着,进京勤王。
  所以遇上这个当口,莫说昭和帝,连英景轩亦是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
  也因如此,穆临简身为师和二皇子,竟还能抽出空来守着睡大觉我,这让我十分感动,不由地体贴他两句:“怎么想着过来了?得了空闲,你应当好生歇息。”
  穆临简端然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蹙了眉,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我瞧着他这一副严穆姿态,暗暗在心里提了口气。
  穆临简眉间笼了一层雾,为目色罩上几分郁气,仍是十分好看。
  他定定地瞧着我:“前阵子你在天牢里住着,我唯恐隔墙有耳,所以没问。你现在老实跟我说,你失踪两年余事情,你可是想起来了?想起了几分?”
  我竖着耳朵听他问题。听到这里,心中一紧,连连摇头说:“没想起来。”
  然而说谎骗人,绝不可全盘否认,需得掺杂三分真。于是我又道:“但我倒是隐隐记得一些片段,可这些片段模模糊糊,且又是我与大皇子过往,因而我也并未去细想。”
  语罢,我又往穆临简跟前蹭,讨好地望着他,说:“你别跟我计较这个,成不?”
  显见得穆临简并不是那么好骗。他皱眉看了我一会儿,忽地道:“哪怕你已经滴水不漏地将往事想起来,你若想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也是做得到。就像你晓得我会拦着你娶云鹜,为了将她纳入沈府,便在我跟景轩面前装傻充愣。”
  我讪讪朝他笑了笑,忙道:“我也是黔驴技穷,临到头支出一招。没想到竟将你们忽悠过去了。运气而已,运气而已。”
  其实说起来,我也并没有忽悠他。
  我真是没将往事完全想起来。我只不过是猜到自己便是柳遇而已。
  穆临简不让我知道这个事实,有他道理。
  我瞒着他不说,自有我道理。
  然而,两人心中明明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能摊开了讲,所以气氛不免有些沉郁。
  穆临简在床头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既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
  他是这个脾气。
  即便心里有些生气,也要在我床榻边守着。可又因心里有气,他守着是守着,又不爱搭理我。
  我一时间很是无趣,在心里寻摸了半天话头,才问:“什么时辰了?”
  此时,窗外已然淅淅沥沥地落了雨。
  穆临简朝窗外看了一眼,淡淡答道:“未时了吧,你睡得久。”话毕,他又继续沉默坐着。
  我本也是有些气他不告诉我,柳遇便是我事情。
  可见他就这么闷闷地将我守着,心中郁闷便不知不觉散了些,须臾竟觉得有些好笑。
  我叹了一声,将将想掀开被衾要下床,穆临简却是被我这个动作一惊,转过头来问:“你要做什么?”
  我一愣,笑道:“我想去倒口茶喝。”
  穆临简见了我笑容,却是不大痛快,大概由于我二人明明在赌气,我忽地露出个笑容,显得我不太将他当回事儿。
  他皱了皱眉,却说:“你坐着,我去给你倒。”
  我想我不过是刚从天牢里出来,又没生什么病,他这么样,却是将我照顾得有些过头。
  不过我也没忤逆,点了点头。
  穆临简倒也细心,摸了摸茶壶,大概觉得水凉,又拎着茶壶出了房门。不多时,先是有丫鬟进屋帮我打水。穆临简回来后,除了茶水,还端着一碟粥,几盘小菜和点心。
  看了我一眼,穆临简将粥和菜往桌上一摆,淡淡道:“起来了就吃些东西。”
  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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