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黛玉和宝玉坐着吃了一会儿茶,闲话了几句,黛玉便问:“二哥哥今儿一大早出去,这会儿才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宝玉叹了口气道:“哪里有什么大事,不过去北静王府闲坐了一会儿,又去看看秦钟,如今他越发地病重了,请去的太医也都说不过是挨日子罢了,整个人瘦得厉害,哪里还有原来的丰神逸致,真真可惜了这样的一个人!”说着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秦钟的事情,黛玉这两日已经听宝玉提了不下七八次,因此道:“他如今病重不得起床,倒不知道那智能儿被赶出去后又流落何方,但凡这秦钟是个有血性、有责任感的人,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羞愧,倒把一个女孩子不顾的。”
“妹妹说的固然有理,只是那秦钟看着也是可怜!再说了父母之命,他哪里还能去找智能儿不成?”宝玉只牵挂着秦钟,如今听黛玉说起智能儿,反而并不十分挂怀!
黛玉因知道宝玉素日是极其怜惜女儿家的,认为他也是心善之人,哪承望竟说出这般无情的话,不禁挑眉道:“二哥哥此言差矣,虽然古训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当初他既然和智能儿有了那层关系,就应该负责,当初他怎么就想不到父母之命呢?
智能儿去找他,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她乃是一个女尼,怎可能随意离开佛门?那秦钟虽然挨了父亲的打,但是却对智能儿不管不顾,难道就是有责任了吗?”
“可……可秦钟也病了!”看黛玉有些咄咄逼人,宝玉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只能用秦钟病了去搪塞。
“病了?他是病了,只怕是心病,气死父亲,有愧智能儿,你下次去见他,且告诉他,如果他对父亲有愧,就更应该好好配合太医的治疗,将病养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如今是秦家唯一的根苗,若是再因此自伤,只怕也命不久矣,到时候又该何如去地下见他父亲,那智能儿既然违背规矩出来找他,只怕已经珠胎暗结,还是赶紧将智能儿找回来,就算不能正经成亲,做个妾室也是可以的,还能为秦家留下后代。”一气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顺便说了自己能想到的补救办法,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她这样就算不能挽回秦钟的性命,但或许能改变一下智能儿的命运。
宝玉却已经听得痴了,张口结舌地道:“这……这……你怎么知道智能儿她……”珠胎暗结,他貌似没有告诉林妹妹秦钟和智能儿在庙里的事情,林妹妹怎么?
“猜的啊!”黛玉也惊觉自己失口,慌忙补救,道:“智能儿能逃出水月庵来找秦钟,肯定有什么事情,这还猜不到吗?”
“哦!”宝玉恍然大悟,道:“我这两天怕是不能出去了,刚回来时老爷令我这两天在家读书,说是请了今科的进士们来家饮宴,到时要我作陪,学些经济仕途,唉!”说着已经是神色黯然起来,又道:“什么经济仕途,好好的反而成了国贼禄蠹一流,那些所谓的进士也不过是追名逐利一流,老爷反让我去陪他们,到时候反污了我的清净。”
黛玉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看他这样,也不好再拿话招他,只说:“既然舅舅有命,你也收敛些吧,好歹耐烦过这几日,你虽看不惯那些读书人,舅舅却素来是看重的,少不得到时候坐坐样子罢了。至于秦钟那边,过两日再去说想也无妨。”一时说着,觉得眼睛发涩,鼻子发酸,忙拿帕子遮了,打了个呵欠。
宝玉便道:“妹妹累了一天,这会儿可去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要过老太太那边用饭的,咱们到时再说话。”黛玉答应着,看着宝玉去了。便脱了外面的大衣裳,自到床上去睡了。紫鹃雪雁便在外间守着,做些针线,说会儿笑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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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荣府宴宾街口玉危
这一日,黛玉晚间去贾母处用了饭回来,却见王嬷嬷已然等着,说及铺子的事情,因沿用了江南的字号,药铺取名为庆和堂,首饰铺子为饰颜阁,定于三日后正式开业,黛玉很是开心,因想到三日后乃是贾府开宴的日子,众人为此忙碌,想来无人关注自己,说不定可以溜出府去,心下便细细地筹划了起来。
却说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日,荣国府内张灯结彩起来,不光前面荣禧堂里一派喜庆气氛,就连后面都洋溢着喜乐声,众人都知道荣国府是仗着宗族功勋在朝中立足的,如今府里虽然还有爵位在,但到底除了贾政,其他人也并未有什么实职,因此都很看重这次的饮宴,少不得能结交一些朝廷新贵,好扶持贾家的。
却说黛玉一早起来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请了安,和众姐妹说笑了一回,因看府中忙乱,便向贾母道:“外祖母,玉儿有些不大舒服,想回房里静静地歇息一会儿!”那贾母闻言,立刻便要让人去请太医。
黛玉笑道:“不过是头微微有些疼,很不用去请太医的,府里今天也是忙乱不堪的,何必再劳烦二舅母和凤姐姐。不如一会儿我让紫鹃去和凤姐姐讨个西洋膏药,贴一贴也就罢了,只是中午就不得来陪外祖母用饭了,还望外祖母见谅。”
贾母便笑着对一边做的薛姨妈道:“到底是我这外孙女知礼啊!”那薛姨妈也随声附和,贾母便道:“只管回去好好养着。今儿个府里人多杂乱,你们姐妹也很该回避才是,就是你迎春姐姐、探春、惜春妹妹,中午我也都让她们各自在房里用饭的。那些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的,虽然都是新贵,但到底有些出身贫寒之家,没什么规矩的,万一到时候冲撞了,岂不让人笑话咱们大家子没规矩的。”
黛玉笑着答应了,便和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各自回房去了,那里宝钗也和薛姨妈回去了,宝玉因前面老爷叫,说一会儿要一起迎接宾客的,也只得怏怏不乐地去了前面。那王夫人、熙凤自不必说,就连李纨,也忙得不得闲了。
且说黛玉回到自己房里,眼看王嬷嬷已经收拾妥当,忙忙地也和雪雁换了衣服,又嘱咐紫鹃好好在家里看着,别让人进来等话。紫鹃笑道:“姑娘放心吧,素日除了宝二爷、宝姑娘和三位姑娘,哪里还有人来的,姑娘放心吧,若有人过来我就说姑娘睡着呢!”
黛玉这才和雪雁跟了王嬷嬷,小心翼翼往荣国府的后门走去,偶尔有人看到王嬷嬷,也只是笑着打个招呼,并没有人注意她身后带的两个小丫头,但饶是这样,黛玉却也禁不住把小脑袋低了又低,快到角门时,王嬷嬷转头一看,不禁笑道:“姑娘,我已经让紫鹃给你梳了厚厚的刘海儿挡着,脸上也壮实了一下,看不出来的,怎么姑娘的头都低到胸口去了,还是自然一点儿吧,否则岂不让人起疑心的。”
黛玉想想也是,果然抬起头来,,又对雪雁道:“你快看看,和素日的我还像不像。”雪雁也宽慰她道:“不像,不像,这哪有我们姑娘好看!”说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又道:“那守门的崔婆子根本就没见过姑娘的,如今姑娘这副打扮,她又哪里知道,姑娘快别担心了。”王嬷嬷也在旁边劝了几句。黛玉总算放下心来。
走到角门处,王嬷嬷便叫道:“崔姐姐!”便有一个穿着绛紫色棉袄,深蓝绸褂子的粗使嬷嬷过来,看到是王嬷嬷,立时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今儿不出去,留在府里热闹呢,怎么?去给林姑娘买脂粉呢?”
王嬷嬷便道:“前儿刚买了脂粉,哪里就用完了呢?不过是出去买些绣线,你也知道我家姑娘是南边来的,穿惯了我们的苏绣衣服,如今又在孝中,穿不得府中做的衣服,少不得我们身边跟着的去买些素缎素锦,浅淡颜色的丝线来,如此又要麻烦崔姐姐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崔嬷嬷的脸笑成了一朵花,道:“这也是应该的。”一边说着,一边给王嬷嬷开了门,又问:“她们也出去吗?”
王嬷嬷道:“可不,这俩一个是我们姑娘跟前的大丫鬟雪雁,一个是专管我们姑娘针线的,姑娘的喜好她们最清楚了,可不要她们跟过去看看。”一边说着,王嬷嬷一边将袖着的碎银子递了过去,笑道:“回来少不得还得崔姐姐开门,这二两银子,崔姐姐留着打酒喝,也和姐妹们乐呵乐呵。”
“又让你们破费了!”崔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银子接在手中,越发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雪雁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也想笑,却又赶紧抿了抿嘴,忍住了。王嬷嬷便道:“这也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儿心意,姐姐们守门行方便的,也是极辛苦的,我们姑娘都是知道的。”一边说着,王嬷嬷就带着黛玉和雪雁出了角门。
旁边早有清平派来的轻纱小轿和马车等着,看黛玉等出来,忙请黛玉上了轿,王嬷嬷和雪雁便坐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行人便往神武大街走去。
黛玉这是来京城后第一次出门,上次进贾府的时候,虽也经过大街,听见外面的吵闹,但囿于各种规矩,贾府的轿夫们又形色匆匆,是以虽然对外面充满了好奇,但终究没有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
因此这会儿听得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说笑声,她不觉轻轻掀开了帘子一角,向外看去,果然不愧是天子脚下,街市上一片热闹的气息。卖茶点的、卖各色小吃的、打把势卖艺的、路边上还有一个吹糖人的,黛玉看他从身边的半圆木桶子里舀起一勺褐色的糖稀,在手上轻轻揉搓了一会儿,然后用嘴叼住其中的一角,鼓起腮帮子吹起了泡泡,而后又迅速放进一个模子里,使劲地吹。等到他再打开木头模子的时候,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就出现了。
黛玉微微一笑,转过头去还想再看,可惜轿子已经走过去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棒的人,他一边走一边喊:“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来!蜜嘞糖葫芦……”黛玉看那山楂又红又大,橙色的蜜汁好像冰凌一般挂在山楂果上,煞是好看,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只想喊轿夫停下,买上一串,却不料轿子忽然颠了两下,只听得前面恍惚有人哎呀一声,那轿子便向一旁倾斜过去,黛玉大吃一惊,伸手死死地抓住了轿子上的木栏,外面路人也随着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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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逢故人庆和堂开业
上回说到黛玉看到外面有卖冰糖葫芦的,正想叫轿夫停下轿子买一串,忽然轿子向一边倾倒过去,不由地大吃一惊,双手抓住了轿子一侧。可是由于无处着力,轿子依旧向一边倒过去,眼看着黛玉将被压在轿中,雪雁和王嬷嬷忍不住在外面惊呼:“姑娘!”
正在这危急关头,后面一个白衣人影飞掠而出,手中明晃晃一道光闪过,轻纱小轿的幔帐已被割裂,然后双掌一翻,支撑轿子的两根木料便应声而断,再见他长臂一伸,便将黛玉娇小的身子捞在手里,喝声:“松开!”黛玉便不自觉地松了握住轿缘的双手,那人便拎了黛玉,纵身飞掠,稳稳地落在街道一旁。他这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直看得路旁还心惊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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