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第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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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第九话-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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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么些东西,两排放着些小摆设的壁橱,几缸大得有点占地方的植物。如果没有那几幅色彩鲜亮的油画和中间那张包着花格子呢布的沙发,整个空间看上去会相当的消沉。
    这房子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一对三十多岁事业发达的年轻夫妇住的,我觉得。林默对家的品位居然就像个已近暮年的老人。
    又站了会儿,觉得腿有点发酸,我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屁股还没碰到沙发我又以最快的速度猛弹了起来,刚才坐下刹那,我感觉到身下有团软软温热的东西,就在我挨着沙发的同时朝我屁股顶了一下。我吃惊地低头去看,只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我坐的地方一跃而起连蹦带跳窜到了我对面的墙壁角落,等我惊魂不定的视线追到那里时刚好看到它一头撞在了那面墙板上,反弹落地,然后一骨碌爬起声冲我低低一声叫。
    我随即一呆。
    那团东西是只猫。
    鲜亮的毛色在墙角阴骛的光线里看上去有点刺眼,它蓬着全身半长不短的花毛瞪着我,像在看着什么侵犯了它领地的可怕侵略者。
    我发觉它看上去有点眼熟,直到看见它脖子上那根粉红色的猫圈,我才想起来它就是刚才路上碰见的那只虎皮大花猫。一度我把它想象成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砰的下凭空在我眼前消失了,跑回了属于它的迷宫般的地洞里。却没想到居然会在林默家里再次见到它。这只有着双琥珀色大圆眼睛的猫,这会儿竖着两只耳朵死死盯着我,尾巴像只受惊了的松鼠般笔直而蓬松地耸立着。
    一度我和它僵持着谁也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我打量着它,觉得它也在打量着我,用一种很人性的不太高兴的眼神。直到厨房里有什么东西落地发出乒的声轻响,它朝我再次低低一声叫,随即转身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进不远处一扇虚掩着的房门里那扇房门敞开着巴掌大一道空隙,之前没太留意,因为里面很暗。这会儿被那只猫一撞空隙被顶大了些,我看到里面半张床,以及床上躺着的那道瘦瘦的身影。
    是方洁。虽然她大半个身体都被毯子给遮着,在我这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她仰躺着的那张苍白的脸。
    m  “喵!”猫在床下再次朝我叫了一声,有点示威似的腔调。我怕它吵醒了床上的病人,于是朝它招招手:“过来,咪咪。”
    它不理我,转身伸长了爪子开始在床单上磨起了它的爪子,爪子在床单上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我感觉床上的身影似乎动了动。
    我回头朝厨房看了一眼,林默还在里面忙碌着,磨着咖啡豆,烧着开水。客厅里因此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咖啡香,这让我的胃不再像之前那么难受。我朝那扇半掩着的门轻轻走了过去,那只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磨爪子的工作显然比注视我这个人要来得有趣,它眯着眼惬意地在床单上飞快地抓刨着。
    不过就几步路,我推开门探进身一下拎起了它的脖子。
    它大吃了一惊,很用力地张开爪子在半空中用力抓了几下,然后很干脆地放弃,垂着四肢在我手里乖乖地挂着,像只沉甸甸的玩具。猫就是这么种狡猾而听天命的动物,当它在遇到不为它所能扭转的局面时,绝不会像狗那样没完没了地拼命。
    我拎着它正准备出门,转眼扫到床上那道身影,忍不住又停下了步子。
    床上的方洁看上去似乎睡死了,一动不动在那里躺着。离她的床不远的地方有只矮柜,柜子上放着只香炉,香炉里燃着一支已经烧了一半的香。
    我想客厅里那种从墙壁里透出来的熏香味,显然就是从这里起源的,它的味道浓得有点刺鼻,那种很强烈的印度香的味道。丝丝缕缕淡蓝色的烟时不时绕在方洁的脸旁,这让她那双眼睛和嘴唇看上去有点凹陷,很无力的凹陷,像是紧贴着皮肤压在她骨骼上那种感觉,它让这女人本就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团青灰色的阴影。
    有那么一瞬,我感觉自己面对着的仿佛不是个熟睡的病人,而是个死人。就像那天在林默车上时所看到的那种感觉。我甚至可以在她那两片朝下凹陷的嘴唇里看出她牙齿隐露出来的光泽,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悚然。
    忍不住试着朝前走了几步,我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想以她身体的温度来瓦解掉我脑子里那种越来越不安的很不好的念头。可是手还没接近到她苍白的皮肤,冷不防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响起,在我耳旁轻轻道:“我得承认,她最近不太好。”
    我被这声音给惊跳了一下。
    ——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宝珠鬼话 还魂香(八)
    迅速收回手,另一只手里的猫趁机扭开了我的钳制,啪的声落到地上它有点轻蔑地朝我甩了甩尾巴,然后走到床边盘下身睡了,仿佛我和我身后的人都在它眼里不存在一般。我回头朝林默看了一眼,发觉自己的脸心虚得一阵阵发烫。我希望他没有看出这一点来:“……我只是想把猫捉出去,我看到它在抓床。”
    “它总是这样,被方洁惯坏了。”说着话他走到床边小心掠了下方洁额头的发丝,又把毯子给她盖了盖好:“我们没有孩子,她一直把这只猫当成自己儿子。”手指碰到方洁的肩膀,我看到方洁动了动,片刻眉头微微一皱,她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了,那一瞬似乎灵魂从某个角落一下注进了她身体似的,很奇特的一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的关系,她的眼眶和额头一下子没了之前那种亡者般的死气。
    然后目光转到了我的脸上,方洁朝我笑了笑:“点心店的老板娘,你来了。”
    “是的,给林先生带点东西过来,正好过来看看你。”我握住她伸向我的手,她的手指冰冷而有点潮湿:“好点没,你的胃?牛奶不要多喝啊。”
    她眨了眨眼表示听见了,然后重新合上眼,她看上去很累。
    “我们出去谈吧。”林默打开了门:“让她再多睡会儿。”
    于是我跟着他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方洁是我的前妻,”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林默给我端来的咖啡,我听见他道。这让我不禁有点些微的惊讶,本以为他是不打算告诉我这点的,他们在我这里总是极力保持着一种让人看不出是离过异的关系,这种人通常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坦白他们生活里的瑕疵。
    我点点头,并保持了适当程度的惊讶:“可是你们看上去那么相爱。”
    “很多东西往往要失去后才能感觉到珍惜,不是么。”他吹着咖啡上的热气:“年轻和富有总让我们自以为是,于是忽略掉身边原本很美好的东西,我曾经愧对于她,很愧对。”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话很私人,我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说法可以让我回应这个疲倦的男人。
    “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既然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没有理由不好好把握是不是?”
    “是的,不过林默,你觉不觉得最好送她去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我觉得今天她看上去憔悴得厉害,甚至……”我差点说出她看上去像个死人,好在及时收住,而他显然并没有听进多少我的话,他目光始终注视着那道散发出一阵阵熏香味的门缝,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然后听见他低应了一声:“没事,她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
    我忽然很想离开了,这地方潮湿的味道和沉闷的空气让我觉得人有点压抑了起来,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狐狸应该差不多已经到家,他一早出门去买调料,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要上这里送东西,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回来对着一天没开张的店甩尾巴了。
    琢磨着站起身,却不料手一滑把咖啡都撒在了身上,烫得我一阵乱拍。林默见状忙跑去厨房拿抹布,我在原地等了半天,可是直到衣服上的咖啡渍变冷,始终没见林默从厨房里出来。
    这让我觉得怪了,拿快抹布怎么会要老半天?忍不住提着衣服朝厨房走过去,一边叫着他的名字:“林默,找到抹布了吗?要不我冲一下吧,估计擦不……”话还没说完,我站在厨房门口愣了愣,因为厨房里没有人。可我根本就没见他出来过:“林默??”我退出来朝周围张望了一圈:“林默你在哪里??”
    没人回答我,这房子就跟空屋似的一片死寂,除了我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一下子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包围了起来,我不在管身上的衣服,三步两步走到了客厅门口:“林默!”试探着再叫了一声,我期望他能从楼上或者客厅哪个我没注意到的角落回应我。
    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喊声过后除了我单调的呼吸外任何声音都没有,我上上下下地看着,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有种隐隐被人窥望的感觉从我边上传了过来。我回头看过去,发觉那种诡异的感觉来自方洁房间的那扇门。门依旧虚掩着,巴掌大一道口,露出里头昏暗的光线,从我这地方看过去里面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忽然觉得这情形很眼熟。
    是了,昨晚那个梦,梦里那扇门就是这么虚掩着的,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里头有什么东西窥视着我,靠着门板,用一双我望不见的眼珠。
    也许还会发出梦里那种陌生的声音:开开门……宝珠……开开门……
    心脏一阵急跳,只觉得一种尖锐得像刀似的恐惧从我胸口某一部分直冲向脑门,我别过身抓住身后的门一把将它用力拉开。
    刚想朝外冲出去,不管外头是不是还在下着瓢泼大雨,却在跨出的一刹那呆住了。
    门的那一端没有风,更没有决了堤似的倾盆大雨。有的只是一间老派英国乡绅们乡村别墅般简单朴素的客厅。
    那两排简单的壁橱,那些安静却又张扬的植物,那些色彩明快的油画,还有那张微微有点褶皱的沙发……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的那一端竟然还是林默家的客厅……
    ——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宝珠鬼话 鬼节番外 农历七月十五
    农历七月十五俗称鬼节,据说是主管祸福的神灵地官到人间考察和判定人间善恶的日子,也是家家祭那些故去很久的亡人,烧阴香的日子。每年这天我都会早早待在家里,不管当天在外面有怎样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这一天对我来说比一般人更加敏感一些。
    这个在佛教里被称作盂兰节的日子,在我姥姥嘴里说出来,并不像它传统意义上的说明那么堂皇和充满善意。
    姥姥讲,这一天说白了就是每年鬼门大开,让那些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挤进阳界找替生的日子。而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会在这一天到来前一周反复告诫我那一天要早早回家,尤其是在我读了中专之后。每到这天来临她总显得忧心忡忡的,因为念中专后的我常会和人结伴玩到深夜才回家,有时候甚至会玩通宵,因为我没有会因为我晚回家而拿着鸡毛掸子等在门口的爸爸或妈妈,只有个连路都走得颤颤巍巍的姥姥,所以我肆无忌惮,这让姥姥很恼。有时候闹急了她会忿忿地对我说:再晚吧再晚吧,鬼门开被那些小鬼拖走了看你还开心。
    然后又朝着地上连吐唾沫反复念: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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